她上露台的时候没有用旧纸箱遮蔽身子。白日延展开来,像是在慵懒地打哈欠。也许是个星期天。路上基本没人。她看到一群女子穿着洁白的衣服走过。其中一人远远看到了她,举起右手开心地示意。
幽灵今晚死了。如今一切皆是无用。它的眼神曾经抚爱过我,对我解释,也曾支撑过我。
卢多往后退了几步。
她站起身,选了一小块煤,把它磨尖,然后在客厅仍然光洁的一块墙壁上用力书写。
我可以跳下去,她想。只要向前,爬上栏杆,很简单的。
女人坐在床垫上,对着打开的窗户。她抱住干瘦的膝盖。她抬起头望天,那里一点点勾勒出粉色薄云。小鸡在露台咕嗒咕嗒叫。楼下传来一声孩子的啼哭。卢多感到自己的胸膛掏空了。有什么东西——某种黑色物质——离开她的体内,就像裂开的瓶子里的水,然后滑过冰冷的水泥地。她失去了世上唯一爱她的生物,也是唯一她所爱的,但她却没有眼泪为它哭泣。
再过一小会儿,下面的那些女人就会看到她,就会看到一个轻盈的影子飞起然后坠落。她往后退,一直在退,击退她的是那片蓝,是无边无际的空间,是对继续活下去的确信,哪怕生活已经没有了意义。
卢多醒来时,小狗就死了。
死神在我周围转圈,露出牙齿,低声嘟囔。我跪下来把裸露的喉头献给她。来吧,来吧,来吧,现在就来吧,朋友。咬吧。放我走吧。啊,今天你来了,然后你又忘了我。——————夜晚。又到了晚上。我数过的夜晚比白天更多。——————夜晚,是的,还有癞蛤蟆的喧哗。我打开窗,看见了潟湖。夜分成了两半。——————下雨了,一切都溢了出来。晚上,黑暗似乎在歌唱。夜色升起并飘荡,将楼房吞噬。又一次,我想起了我曾把鸽子还给她的那个女人。她个子高,骨骼突出,带着绝色女郎在现实往来中那种轻微的不屑。她在里约,在潟湖的边缘散步(我看过照片,在藏书里发现过几部巴西相片集)。自行车手和她迎面相遇。那些看她时间太久的人永远没有回来。那女人叫萨拉,我叫她萨拉。她就像从莫迪利亚尼(1)的画中走出来的人物。
幽灵是在梦中去世的。最后的几个星期它吃得很少。说实话,它从来都吃得不多——就没有多少可吃的——也许这是为什么它活了这么多年。实验表明,摄入低热量饮食的小白鼠期望寿命要长很多。
(1)Amedeo Modigliani(1884—1920),意大利艺术家、画家和雕塑家,表现主义画派代表人物之一,以大胆创作裸女画著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