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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时雨

之后,他见了三拨客人,又出席了营业会议。会议结束后,又见了一拨客人,窗外已经天黑了。

因为没能出席上午的会议,游佐先听了会议报告,看了一眼需要决策的文件。

雨还在继续下着,在淋湿的霓虹下,摇晃着五颜六色的伞。

正午过后回到公司,游佐没有休息,直到开始工作。

街灯正下方,一把水蓝色碎花雨伞经过。从高楼的窗户往下看,看不见伞下人的脸,不知为何,让游佐想起凉子。

然而,明知如此,游佐仍然无法放弃凉子。

打着这种可爱的雨伞的,一定是凉子这样的女孩。碎花雨伞马上从视线中消失,新的雨伞又流过来了。

不用别人提醒,这一幕似乎就近在眼前。

这天晚上八点,游佐去见了经营出版社的浅仓。在这之前,游佐和广告代理店的人一起吃了晚饭,浅仓也正好有别的事。

不过,到某一点,就必须做个决断。不能一直对菊乃和凉子两头讨好。这样下去,不光是游佐,菊乃和凉子也都会被毁掉。

他们约好在银座的寿司屋见面。游佐按时到达,浅仓已经坐在吧台前。

雨天抽烟特别有滋味。慢悠悠地抽到一半,游佐再次陷入沉思。

“你已经吃过了吧?”

游佐一只胳膊靠在窗边,抽起了烟。

“吃了西餐,还能再吃点寿司。”

也许,每个男人心中都隐藏着这种欲望。越是阻挠,越想去做。这也许和越是恐怖越想看是一个道理。

“还是老样子,真是个大忙人,打电话也找不到你。”

可以说,是一种自甘堕落的快感。

浅仓已经夹起了一个寿司。

勉强要说的话,这是一种堕落的欲望。知道这样下去自己会堕落,还是想坠下去。

“不可能有这种事吧……”

为什么会做这么危险的事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有公事,也有私事。”

明知是被禁止的,却偏偏要进去。

浅仓和游佐一起去过京都的辰村,知道菊乃的事,但他应该不知道凉子的事。

仔细想想,这阵子游佐似乎有被危险的东西吸引的倾向。

“今天上午,你也不在吧?”

幸好,那人和其他男人结了婚,两人最后分手了。对方离自己而去,算是运气好,如果继续下去,也许会陷入泥潭,不能自拔。

浅仓约他今晚见面,是下午三点左右。

游佐年轻的时候,曾经被已经有孩子的女人吸引,发生过关系。一直想着要早点分手,却不知不觉几乎发展到同居。

“早上去哪里了?”

就这样,和凉子继续相爱下去,好吗?

游佐喝了一口热酒才说:

然而,一旦从这种自以为是的想法中清醒,游佐就感到恐惧。

“京都……”

他一边对这样的自己目瞪口呆,一边又觉得这样的自己更可爱。

“去见老板娘?”

年轻时候的任性妄为,现在似乎又在自己身上蠢蠢欲动。

“不是……”

游佐不禁骂自己,真是个不接受教训的笨蛋。不过,这件事似乎也让他看到了自己的青春。

游佐揭开陶壶炖菜的盖子,挤了点橙汁,热气带着秋天的味道扑面而来。

大家都回家的时候,自己一个人站在新干线的站台上,渐渐离家远去,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现在快到中午才回到东京,也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难道,是凉子小姐?”

不喜欢她的话,也不会为了一夕之欢,连夜跑到京都来。

“啊,是啊。”

不用问,这是一目了然的事。

浅仓手里还抓着金枪鱼肉,盯着游佐。

“我这么喜欢凉子吗……”

“果然……总有这种感觉。”

看着被雨水洗刷的风景,游佐像是在思考别人的事。

浅仓像是回过神儿来,把金枪鱼肉扔进嘴里。

瞒着家里人,骗过秘书,跑去京都,搞得自己疲惫不堪,是为了什么呢?

“这么干,没问题吗?”

昨晚深夜到京都,今天坐一大早的新干线回东京,真的很累。简直像是家住京都,去东京上班。

不管有没有问题,两人都已经走了这么远了。

游佐看着雨滴滑落的窗户,感到轻微的睡意。

游佐干脆把两人在京都的三次见面告诉了浅仓。

这么看来,从京都到东京,整个东海道大概都笼罩在云雨之中。

“都这样了……”

新干线过了三岛,快到箱根了。山体向车窗逼近,绿色的树木和黑色的山石,都被雨水淋湿。

“当然,除了你,我谁也没告诉。”

雨水不大,不至于涨满河流和水路。没有风,细细的雨却笼罩着大地。一眼看上去,像是回到了梅雨时节,不过,隔着雨能清楚地看到对面的景色。这场雨后面,是越来越深的秋。

不过,和凉子的事,游佐确实很想告诉某个人。这倒不是为了面子,而是除自己之外有人知道,会觉得轻松很多。

远山也好,近处的山野和道路也好,都被雨水濡湿。

“吓了一跳吧?”

在床上,凉子已经是一个女人,穿上衣服,她又变成一个小女孩。

“这个……”

“会受惩罚的。”

游佐往浅仓的酒杯里倒酒。

凉子这么一说,游佐只好闭上嘴。

“那,菊乃小姐那边,怎么办?”

“不行。”凉子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做出那种事,妈妈又会病倒的。”

“不知道。”

“真希望能和你过夜,就算一次也好。”

“光说不知道可不行吧?”浅仓似乎有些发怒,凑近脸来,“菊乃小姐可怎么办?”

“明天我还是打电话来给你叫早。”

从第一次见面起,浅仓似乎就很喜欢菊乃。他知道菊乃和游佐的关系,所以并没有表露过多的兴趣,但他对菊乃抱有好感,这是毋庸置疑的。

深夜两点刚过,不知道菊乃什么时候会打电话过来。

“不可能两个人都能满意。”

“那,晚安了。”

“当然,我知道。”

然而,凉子整理好头发,站起来时,游佐意识到了菊乃的存在。

游佐夹起烤蝾螺扔进嘴里,放下筷子。

可以肆意赏玩这样的女人,游佐觉得连夜来京都也值得。

“这个,有点太甜了吧。”

“你比你自己想象的更美妙。”

“不合您的口味吗?”

凉子还不能领会游佐的真意。

吧台对面的店主人赶紧走过来。

“不对,漂亮女人随处可见,性感的女人可不多。”

“酱太甜了,煮的时间太长。”

“讨厌……”

店主撤下烤蝾螺,自己拿手指蘸蘸尝了尝。

“是说,你很性感。”

“是有点甜了。马上拿新的来。”

“什么意思?”

看来负责调味的不是店主人,是厨房里的厨师。他把菜拿回去,叮嘱一个年轻伙计:

“你从一个普通的漂亮女人,变成极品女人了。”

“酱用淡酱油,调成生姜味,再撒上点葱就可以了。”

凉子装作没听见,把头发向上束起。

“明白了。”

“看呆了。”

关于饭菜的味道,游佐一向直言不讳。他觉得,好不容易来光顾,实话实说才是好客人。

“怎么了?”

不过,自己现在忽然这样抱怨,是为什么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游佐起身,站在正在梳理头发的凉子旁边。

也许是因凉子的事受到浅仓的责备,或者他只是说出了自己心里一直所想的事?

“真是个极品女人啊。”

“这件事,菊乃小姐知道吗?”

镜子里的凉子斜了他一眼。这种娇滴滴的动作,以前的凉子是做不出来的。

浅仓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

“这种话……”

“她不是很清楚,但可能隐约感觉到了。”

“虽然不是好事,不过轻轻被摸一下,也没办法。这是极品女人的宿命。”

“那菊乃小姐要受苦了。”

“哎,我被人摸了,你没关系吗?”

“……”

“那是因为你变得有风韵了。”

“不过,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呢?”

“之前,有人摸我的屁股。”凉子站在镜子面前,穿着拖鞋诉苦道。

这个问题也很难回答。一言概之,就是因为喜欢上了凉子。但这样简单的答复,浅仓是不会接受的。

让凉子变得更美丽的,正是自己。游佐抑制住想大声宣布的心情,想象着被中年男人包围的凉子。

“那你准备怎么办?没准备和凉子分手吗?”

“什么也没有……”

游佐沉默着。

“这时候你怎么回答?”

浅仓追问道:“要跟菊乃小姐说清楚啊。”

“有些客人会这么说,还问我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我是想这么做,但也要考虑她的立场。”

“别人也夸你了吧?”

“别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

浅仓一拳砸在吧台边上。

“你变得更美了。”

“自己任性妄为,害她受苦,现在还来说要考虑她的立场。”

凉子对自己的变化感到困惑,让游佐对她更加爱恋。

“不是的……”

“觉得不像是自己的身体。”第三次见面时,凉子在游佐怀里自言自语道。

如果能如浅仓所说,现在向菊乃坦白一切,诚心道歉,那倒简单了。但这样一来,菊乃会怎么样呢?身体已经不好了,这不是再补上一枪吗?

凉子自己也感到了不安。

保持暧昧不清的现状,也许会被骂作狡猾,但坦白一切也不能解决问题。

这么快把凉子变成大人,好吗……

“你是个胆小鬼。”

不知是因为年轻,吸收得快,还是因为之前的矜持土崩瓦解,现在体内的潜力一口气喷涌而出,每次见面,凉子的身体都变得更敏感、更美丽。

“……”

和外表相反,两人单独相对的时候,凉子的反应越来越成熟。

“说什么爱不爱,还不就是好色。”

最近,他躲开菊乃的耳目,三次偷偷去京都,每次凉子都像等待已久,飞奔而来见他。第一次是直接从店里来的,第二次先回了一次家,换好衣服才过来。凉子穿和服很漂亮,换上便装,更显得青春洋溢,楚楚动人。

俱乐部的女招待也说过同样的话。不过,那时候他没说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只是讲了一个和母女同时保持关系的男人的故事。对方大概也是随口回答的,她说:“这不是正经人干的事。”

现在的游佐正是这样。尽管遇上了暂时的销量下滑,但公司的业务还在扎实地成长。与此同时,与凉子的恋情,也越来越成为既成事实。

但游佐并不这么想。

工作上顺利,对女人的兴趣就会高涨,如果工作不顺,对女人也就没了兴趣。“英雄好色”这句话,听起来很不顺耳,不过工作顺利时,确实更有精力去关注女人。

即使是一个公认的善良男人,体内也潜藏着这种欲望。这与地位和教养无关,只要是周围的状况允许,男人就可能做出这种事,这就是男人的本性。

听起来像是在为自己辩解,不过游佐觉得,工作上的干劲儿和恋爱的热情有相通之处。

“这种事,是绝对不能原谅的。”

确实,这段时间他对凉子倾注了全新的热情。

游佐没有回答,只是喝了一杯酒。

这是因为继承社长之职已经有十年,工作上积累了自信,同时,和女人的情事也刺激了他。

当然,答案他早就知道了。和母亲保持亲密关系,又去接近女儿,这是不可原谅的事。然而,虽然明知是禁忌,他却一步一步让它变成了现实。现在再去争论也于事无补。

作为第三代社长,游佐雄心勃勃,业界也都认为他颇有手段,游佐自己也就更加干劲儿十足。最近,他对工作兴趣十足,积极出席各种会议和晚宴。

“应该赶紧一刀两断。”

更重要的是找出除了下雨以外,其他造成销量下滑的原因。

“能这样当然好……”

一年之中,天气有晴有雨。为了天气一喜一忧,原本就是毫无用处的。

现在,游佐确实想离开菊乃。和凉子保持着频繁的肉体关系,还要再去和菊乃见面,是桩苦差。

然而,对于下雨造成杂志销量下降这件事,游佐自己并不在意。

然而,现在对两人的关系抱有执念的,应该说是菊乃。

每周一开的会议上,会报告上周的销售结果,发行员和编辑都一脸晦气。

她不仅对他亲密如初,连工作也找他商量,游佐也许已经成了她的依靠。

因为今年秋天漫长雨季的影响,游佐的公司出的杂志的销量,并不如预期。

“暧昧不清是不行的。”

要是出刊日下雨,接下来两天都是晴天,销售也不会有任何改善。在想买的那天没有买,读者的眼珠就会被第二天新出的杂志夺走。

浅仓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夹起一片生鱼片。

不过,雨天里杂志的销量下跌,是确确实实的事。

“是做不到吗?”

当然,近年来生活越来越多样化,以前有二月、八月是淡季的说法,现在也不能一概而论。

“要是女人,会怎样?”

于是,八月和九月就成了出版社的淡季。

“要是女人?什么意思?”

本来,杂志和书也不是现实生活中离不了的必需品。讲起必要性,更是远远不及食物和衣服。梅雨和秋雨时期,杂志的销量下跌是理所当然的,盛夏时节,酷热难当,也有很多人不愿读书。

“如果我的角色是个女人,先是喜欢上父亲,后来又喜欢上儿子。”

游佐的出版社也出版面向女性的周刊和月刊,逢阴雨日出刊,销量就会剧烈下跌。下雨天要带着包,还要拿伞,很少人还会有心情去买本杂志消遣。

“这种事……”

游佐也不喜欢阴雨连绵的九月。先是高尔夫打不成了,另外,书籍的销量也会下跌。

“不会没有吧?反过来的情况也有,先是喜欢儿子,中途遇见了父亲,又被吸引。”

现在如果乱了阵脚,恐怕会鸡飞蛋打。然而,菊乃无法抑制自己的焦躁不安,她知道自己体内藏着一个不知何时会爆炸的炸弹。

“乱七八糟……”

要这种性格的女人“保持冷静”,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种时候,女人会怎么做?”

要不试试开始一场新的恋爱,转换一下心情?这么讨巧的事,她却做不出来。很可惜,只要爱上一个人,她眼中就只有这个人,其他一切都不再考虑。

“这种事情,只能让父亲和儿子两个人解决。”

然而,理论上如此,实际上一见面,她很难不想到这个男人移情别恋爱上了自己的女儿。不仅如此,见面的时候她会想到这个不知廉耻的男人背叛自己,引诱女儿,恨意难以抑制。

“对嘛。”

别把游佐当作自己的爱人,一开始把他当作亲近的朋友就好了。

“你想说什么?”

自己现在感觉两人疏远了,也许是因为两人之前走得太近。男女之间,还是保持适当的距离为好。

“没有……我想说,世界对男人太严厉了。”

证据就是,如果菊乃说想见面,不论什么时候,游佐都会赶来,还会给她出各种主意。现实生活中,游佐是她在工作上最信任的咨询对象,相当可靠。

“不清楚。”

回顾自己和游佐的关系,也并不如想象的恶劣。

“例如,如果是女人,先喜欢上父亲,中途又喜欢上儿子,会有人像责备男人一样,说这个女人狡猾或是卑鄙吗?”

“不要急,先静观其变吧。”她对自己说。

“比起父亲,喜欢年轻男人,这也是情有可原。”

菊乃犹豫彷徨的背后,藏着不安,她担心万一调査下来,发现两人的私情是事实,那就太可怕了。处在怀疑阶段和事实暴露在眼前,所受的冲击是完全不同的。

“女人就能获得原谅。”

就算要默默忍受痛苦,她也不想迈出这一步。

“你是想说,所以你做的事也没问题吗?”

然而不论自己如何介怀,想到去委托征信所,就觉得心情沉重。其他的事还好,去查自己曾经亲密的男友和自己的女儿,太不堪了。

“不是,我没准备这么替自己辩解。我是想说,光责备一方,是没有道理的。”

与其落入这样悲惨的结局,不如去请征信所调查。请专业人士来调查,两人是否曾在京都秘密约会,马上就一清二楚了。

“但是,你做了这么任性的事,没办法为你辩解。”

不论如何,只要开口去问,就失去了身为母亲的立场。

“我知道。虽然知道,但马上去跟母亲说,我们分手吧,这也是不行的。”

然而,现在就算直接问他们,也不一定能得到明确的回答。而且,万一自己搞错了,也许会被笑话,说是无稽之谈。

“不直接说,态度上暗示不就行了吗?”

与其自己在这里闷闷不乐,不如向当事人确认,再考虑自己何去何从。

“当然暗示了。但是,对方……”

她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们两人相爱。

“没注意到?”

菊乃拭去泪水,梳理好头发,再次思考游佐和凉子的事。

“不清楚,也许是害怕发现。”

她伏下身,尽情放声大哭,直到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些。

游佐又给自己和浅仓的酒杯里倒了酒。

菊乃抓乱头发,梳成晚宴风的盘发散了。

“那你的意思,就是还要像以前一样,不表态?”

“真是,受不了了……”

“那倒不是,不过我也不想说清楚了,那样反而让她痛苦。”

然而,依菊乃的性格是做不出这种事的。这样做可能会轻松些,但菊乃就是死,也做不出这么难看的事。

“你是想说,保持暧昧,反倒是一个温柔男人的做法?”

是要大哭大叫,劈头盖脸骂对方一顿,还是哀求对方呢?

“是不是温柔不知道,是一种体谅吧。我很担心她。”

自己虽然还有和好的心,但要挽留别人的心,特别是已经准备离去的男人的心,是难上加难。

“担心,那是因为你背后做了坏事吧!”

竹中育子给菊乃的忠告,是和游佐重归于好,但这并非轻而易举的事。

“你这么说,我无话可说。”

幸好,晕倒的那夜凉子在家里,联系上了。不过,不能否认,就是他们的事情成了菊乃病倒的导火索。

这种事,跟他讲道理,浅仓也不一定明白。游佐不愿再纠缠,又喝起了酒。

当时,她正在东京分店忙着,所以觉得和这两人没关系,但内心深处却在担心今晚这两人也会见面。每次脑中浮现出两人见面时的开心模样,她就会告诉自己,不要这样想。

九月二十日是凉子的生日,游佐送给她一条镶有小钻石的项链。

菊乃的耳鸣更加剧烈,眩晕时间也更长,是在那之后几天。

不过,他并没有亲自去京都当面交给她。

如果是这样的话,游佐对凉子的爱,热烈程度一定胜过过去对自己的爱。这么忙的一个人,为了一夜之欢,跑去京都,非比寻常。

凉子好不容易过生日,游佐本来准备亲手给她,不巧当天有重要的会面,他出不来。而且,菊乃也在京都,就算去了,也没法和凉子两个人单独相处。

菊乃自言自语道,同时感觉到一阵眩晕,当场蹲下来。

他也想过另挑一天去,但这前后几天日程都满满的,抽不出时间。

“难道……”

没办法,只好自己选了礼物,邮寄过去。

晚上,从东京乘坐最晚一班新干线,十一点左右能到京都,想见面的话还是可能的。

游佐知道,凉子一直就想要一条镶有小钻石的项链。

想到这里,菊乃慌忙打消自己的怀疑,但新的怀疑又涌出来。

在店里需要穿和服的时候,相关饰物都是菊乃买给她的,日常的饰物手边却一件也没有。

难道是自己来东京的时候,两人秘密相会……

挑来挑去,游佐最后选了一条镶有三十分钻石的项链。

不过,菊乃当时也没有追究下去。之后,两人的行动也多有可疑之处。都是在菊乃去东京的时候,游佐和凉子都在夜间到早晨这段时间行踪不明,联系不上。

“这一条,送给谁都有面子。”女店员说。

下午,菊乃总算打通了电话,游佐说是跟朋友一直玩到深夜,烂醉如泥,不省人事。游佐很少喝醉,说自己烂醉如泥,有些奇怪。朋友的名字,他也没有说清楚,似乎很不高兴。

游佐在考虑要不要买更贵的。

菊乃担心是不是出了事故,第二天一早给他的公司打电话,被告知游佐中午才来上班。菊乃知道他前天晚上有工作上的晚宴,晚宴之后到第二天中午,游佐的行踪,没有人知道。

不过,太贵的东西年轻女孩戴不太合适,还会招来菊乃的盘问。

当天晚上,她给游佐的书房打电话,也没有人接,只有电话铃不停地响。

二十四岁的女孩,身上戴的饰品,这个已经是极限了。

菊乃怕责备太重反而不好,只是点到为止。这样的事,还是第一次。

游佐更操心的是怎么送给凉子。如果邮寄人写上游佐的名字,菊乃就会知道。

“我不在京都的时候,你要对店里负责,至少让大家知道你在哪里。”

想来想去,最后他写上了公司女职员的名字。这样,就算菊乃看到,也不会怀疑。

菊乃一夜未眠,直到早上,凉子才打来电话。问她去哪儿了,她只说:“客人邀我去……”却说不出客人的名字。菊乃担心之下,再追问,凉子忽然变得很不高兴,沉默起来。

第二天,凉子打电话来道谢。

和往常一样,菊乃从东京打回电话,凉子报告了客人的人数和情况,说是去看大文字山火,所以回店里晚了。当然菊乃稍微责备了她,本以为凉子会反省,然而直到深夜,凉子都没有回家。

“谢谢你送的礼物,真漂亮。”

不过,最难以解释的,还是大文字山火之夜两人的行动。

前段时间刮了台风,余威还在,这天风雨交加。不过深夜的电话里,声音依然清晰。

而且,最近游佐从来不提凉子,凉子也从来不提游佐。以前,只要提到对方,他们会立刻做出相应的回答。忽然装出漠不关心,反而不自然。

“我会好好保存的,还有之前那枚戒指。”

同时,两人又忽然亲密起来,特别是在东京分店开业的时候,他们说话时靠得那么近,几乎额角相碰。

说来,送给凉子戒指,是四月里樱花盛开的时候。他们从鸭川边到平安神宫,看过垂枝樱后,到百货商店买的。

游佐和凉子都开始对菊乃若即若离,而且是同一时期,五月初开始的。

比起那枚V形的金戒指,这次的礼物更贵些。

她只是觉得游佐和凉子有亲密关系,回顾这几个月来两人的举动,更觉得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明天我就戴上。”

当然,菊乃并没有明确的证据。她只是怀疑两人之间有点什么,但并没有去质问他们。

“你生日我没能来,真可惜。下次再好好见面吧。你妈妈什么时候来东京?”

春天过后,游佐开始被凉子吸引。

菊乃原本每周的头几天来东京,周末会回京都。

症结就在于女儿凉子。

不过,这一个月,她的行动很不规律,有时来一次待一周,有时一天就回去了。可能是因为工作的原因,不过游佐不禁觉得,她是在不停改变计划,阻碍自己和凉子约会。

这并不是说两人发生了争执,或是反目相向。和以前一样,他们表面上还是很亲近,但都感到两人之间并没有赤诚相待。

这次凉子生日,按照以前的惯例,菊乃本应该是在东京的,但她一周以前就回了京都,没再离开。

但这几个月,两人总是似有隔膜,别别扭扭。

“妈妈还得在家待一段时间。”

以前没有亲密关系也罢,之前两人热烈相爱,身体也深深结合。有一段时间,两人的关系如胶似漆,惹人羡慕。

“那生日你们一起过的吗?”

不时见面,吃个饭,聊聊天,但并不进一步发生男女关系,有些人会觉得这样更清爽轻松,但对菊乃和游佐来说,事情并非如此。

“虽然都在家,不过我跟朋友去吃饭了,跟妈妈就……”

说实话,菊乃并不讨厌自己现在和游佐的关系。

“送首饰了吧?”

想到这里,菊乃更睡不着了。

“给我买了跟和服配套的手包。”

这么看来,现在的自己正是在用痛苦偿还曾经的快乐……

游佐想象着菊乃和凉子两人一起走过京都街头的情景。

如果老伎说的话是真的,那就是说,喜悦越深,断绝关系后,身体的反弹就越大。

最近,菊乃有些瘦了,体型更接近凉子了。

“幸福从天而降后……”

菊乃白天也爱穿和服,凉子则是便服的时候居多。两人并肩看橱窗,一定很惹人注目。

不是说所有的女性都这样。还未尝到性的愉悦、不识人事的女性,就算和男人断绝关系,也不会身体不适。

书房窗外,树叶剧烈摇晃,台风从东海地方登陆。东京从黄昏时开始进入暴风雨圈,京都似乎还在下小雨。

如果如她所说,那就是说,性生活的有无,会影响到女性的健康。性生活的充实度,也会影响到女性的健康。

谈论了一会儿台风,凉子口气郑重地说:

育子的眼光很敏锐,但是难就难在这一点。

“再说会儿话,不要紧吧?”

她觉得,不光是心灵,身体上的不满足也是病情加重的原因。

夜里十一点多了,游佐自己一个人在房间,电话也是直通的,不怕家人听见。

不过,育子想说的是,要再进一步,和游佐重归于好,才是最好的治疗方法。

“当然没问题,你呢?”

病情要好转,只有不再胡思乱想,先治好心灵上的伤口。

“妈妈和客人出去了……”店里打烊后,凉子自己先回了家,“昨天,妈妈说了。”

从梅雨季的尾声开始,一直折磨菊乃身体的元凶,就是这种不安和烦躁。换句话说,也许是精神上的伤害,变成耳鸣和眩晕,给肉体拉响了警报。

“什么?”

懊恼带来种种不安和烦躁,最后引起了血液循环障碍,甚至是自律神经失调。

“结婚的事。”

她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两人有深厚的关系,不过两人都对对方抱有好感,这是确确实实的。

话题忽然转变,游佐换了个手拿听筒。

就算是亲密好友,菊乃也不打算对她坦白游佐和凉子的事情。自己最爱的人却爱上了自己的女儿,这种事无论如何也要守口如瓶。

“妈妈问我,是不是该结婚了。”

不过,育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但是……”

育子说的话,虽然武断,但也不是没有说中。

“当然,我说太早了。”

确实,如果现在游佐能紧紧抱住她,充满爱意地抚弄她的全身,菊乃所有的郁闷都会烟消云散。

凉子已经二十四岁了,不能算早。

冈部医生不了解她的个人情况,没有提到这一点。育子也许会说,改善和游佐的关系,是最好的治疗方法。

“对方是谁?”

不过,她并没有质疑这种病,只是认为病因在游佐身上。

“二十七岁的上班族,在银行工作。”

医生说这是美尼尔氏综合征,育子却有不同的看法。

“你认识他吗?”

雨滴流过窗户,菊乃坐在昏暗的窗边,想起了育子的话。

“他父亲是室町一家批发商家的小老板,我只听过名字……”

长夜已近,连绵的秋雨还没有停歇的意思。

“那不算是相亲了?”

育子的嘀咕,让菊乃觉得自己身体里流着渴求男人的血,她感到一阵绝望。

“妈妈说,对方知根知底,又是三儿子,可以入赘。”

“试试喝药也好,放松也好。不过,女人的身体啊……”

凉子是独生女儿,招入赘女婿恐怕是必然。

菊乃和游佐没有吵架,连争论都没有。和以前一样,她每周去一次东京,在那里,他们见面、吃饭、说话,但身体上再无关系。

“是本地大学毕业的,我不了解,不过似乎是个老实体贴的人。”

“你和他吵架了?”

“看过照片吗?”

菊乃觉得自己的内心被看穿了,低下眼睛。她一直极力封锁内心,不去想游佐,但这个话题忽然被别人摆上桌面,她无法假装没听见。

“瞟了一眼,身高一百八十厘米左右,脸长得还可以。”

“被深深爱过,身体习惯之后,对方忽然变得讨厌,或是干脆分手后,身体就会发生不适……医生不知道这些吧?”

凉子的声音意外地开朗。

“幸福?”

“那你怎么说的?”

“从天而降的幸福忽然消失的时候……”

“马上拒绝也不太好吧?”

“听说什么?”

“……”

“头重,肩膀酸痛,手脚冰冷,没到你这么严重……我听一位大姐说……”

“妈妈强烈推荐,说是这种良缘别处没有,找不到条件更好的了。”

菊乃再次正视育子秀丽的脸。

“你自己怎么想?”

“你?”

“我还是想一个人。”

“可能的确如此,不过也可能是因为他的原因。我刚分手的时候,也出现过这种状况。”

“但是,就这么下去……”

“哪有这回事。医生都说了,是耳朵里面的血液循环障碍,还有自律神经失调。”

“知道,不过,妈妈哭了。”

“因为没和他见面。”

“妈妈哭了?”

“在这里?”

“最近,妈妈一激动就眼泪汪汪。她最后还发火了,质问我为什么不愿意结婚。”

育子自说自话地点点头,用医生的口气说:“恐怕,病根就在这里啊。”

游佐想象着母亲质问女儿的场面。

“原来如此……”

“那最后呢?”

“……”

“当然是拒绝了。妈妈知道我不想结婚,还有,我觉得年轻人靠不住。”

“这阵子都没见面吗?”

游佐叹了口气。

面对育子的追问,菊乃很难否认。

就算游佐和凉子继续这么交往下去,也不能结婚。凉子不会有结婚的想法,就算凉子想结婚,菊乃也不会同意。

“虽说如此,但你也想过,开了分店就能和他见面了吧?”

不能结婚,又想一直绑住年轻女孩,游佐真是任性。

“没有那回事。是他提议说,要不要在东京开分店,才有了这家店。”

虽然明白这一点,但游佐现在还是不想放手。他知道凉子总有一天会离去,但现在让他马上放手,太残酷了。这种心情,常识和理性都无法解释。

“到东京开分店,就有机会见面了,你不是这样想的吗?”

“你妈妈从来没对我说过……”

“有时会见面,对方也很忙……”

不管结果如何,背着游佐,菊乃劝凉子结婚,还是让他大吃一惊。

她并没有和盘托出,只告诉育子自己对游佐有好感,但敏感的育子已经察觉到两人有了肉体关系。

“你妈妈为什么想让你这么早结婚呢?”

游佐的事,菊乃只告诉了育子。

以前,菊乃曾经说过,辰村最好在自己这一代结束,让凉子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对这种事情,她好像是很宽容的。

忽然被问到游佐的事,菊乃有些犹豫,育子不依不饶地继续问:“每次去东京,你们都会见面吗?”

忽然哭着让凉子结婚,这是怎么回事呢?

“医生说是自律神经失调吗?倒是经常听说。”育子沉吟道,她好像忽然想起来似的,问道,“最近,你和那个人,进展还顺利吗?”

“后来还提到过吗?”游佐问。

“这倒不是,时好时坏,说不准。”

凉子干脆地回答:

“不过,分店开了以后,你的病情就越来越严重了吧?”

“我想,妈妈不会再提了。”

“大家都这么说,不过我并不觉得开分店辛苦。因为开分店的事,能集中精神,全情投入,对我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为什么?”

“看来还是因为开分店的事,太拼命了。”

“也许,妈妈只是试探我。”

确实,在东京开店,住在三田的公寓后,不眠之夜就开始来造访菊乃了。

“试探?”

“去了东京就开始了吗?”

“也许,她就是提起婚事,看看我们的关系如何……”

“是夏天快过的时候。不过,没有食欲,开始失眠,从梅雨那时候就开始了。”

游佐察觉到,“我们”这个词里,也包含了自己。

“不过,你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你不觉得吗?”

病不算严重,开开玩笑也没关系,但耳鸣和眩晕,并不会因此治愈。

这么猜想,也不是没道理。菊乃提起婚事,从女儿的反应,可以试探出她有没有喜欢的人。

“别胡说,真要到那一步可不得了。”

“这么一来,妈妈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不想结婚……而且,我喜欢叔叔你……”

“还不如发烧、手脚不听使唤呢。”

“我?”

育子了解菊乃的性格,很同情她。

“妈妈一直都在怀疑。”

“让你无所事事等于让你死啊。”

“……”

“医生说让我不要再管店里的事,好好放松,但我们又不是上班族……”

“不过,没关系。”

育子从小学时就和她是朋友,两人都和丈夫分手了,都有一个孩子,境遇相似,什么话都可以说。

游佐握紧了听筒。如果凉子现在站在他面前,他一定会用力抱紧她。凉子面对母亲的逼问,还能坚守住对自己的爱,他很欣慰。

“这病的名字真怪。”

“多谢……”

第二天,菊乃把医生的话告诉了在祇园经营茶屋的竹中育子。

“怎么了?”

如果不管店里的事,在家休息,只怕会更加担心,反而导致病情恶化。

电话里看不见表情,凉子不太明白游佐的意思。

而且,她从年轻时一直这么拼命过来,到店里接触客人和店员,反而让她更感到放松。之前,虽然一直为眩晕和耳鸣困扰,但依然坚持去店里,也是因为到店里精神更集中,能暂时忘掉生病的事。

“没想到你会这样说。”

东京分店刚开张三个月,一切刚刚步入正轨,正是大展拳脚的时候,无法放松下来。

游佐点点头,想起了菊乃。

菊乃知道这种病并不可怕,便放下心来。但是,医生嘱咐她不要在工作上太拼命,要放松,这点她做不到。

如果真如凉子所说,通过这件事,菊乃知道了两人的情况,她会怎么做呢?她会主动要求分手吗?还是会采取其他手段。

“原因不太清楚,不要太过操心,放松下来会比较好。是不是因为这段时间太拼命了啊?”

“那后来,你妈妈怎么样了?”

“但是,怎么会得上这种病呢?”

“没什么变化,不过,今天在酒席上喝醉了,以前倒是少见。”

“应该不会恶化,服一段时间药,就会好转了。”

菊乃在酒席上偶尔会接过酒杯,但从不会喝醉。心情好的时候她也会喝酒,不过,那大多是和游佐两人在一起的时候。

菊乃没有听说过这种病,细问之下,原来这种病的主要症状是眩晕和耳鸣、呕吐。主要是因为内耳的血液循环障碍,还有自律神经的失调。和自己一直担心的胃、肝脏和肠等内脏没有什么关系。

“店里打烊后去喝的吗?”

“那是什么病?”

“我还拦着她让她别去,她不听。”

冈部医生给菊乃做了各种检查,最后告诉她,这是“美尼尔氏综合征”。

风刮得更大了,呼啸过天空的声音远远就能听到。

病倒后的下一周,菊乃决定去北白川医院。幸好,那里有一个叫冈部的医生,是辰村的常客,咨询起来比较方便。

“最近,妈妈很爱喝酒,有时白天就开始喝。”

菊乃不光是失眠和食欲不振,还有耳鸣和眩晕的症状,这是怎么回事呢?

“白天?”

然而,就算不是更年期,其他的问题也令人担忧。

“叔叔不知道吗?”

“没必要胡思乱想。”

这么说来,菊乃打电话来公司的时候,有时会话头混乱,当时也许就是喝酒了。

也许是自说自话,菊乃觉得,四十六岁正是女人的黄金时期。虽然离年轻和青春很远,但这时,女人正到达成熟的顶点。

“什么都不吃,只是喝酒……”

而且,比起母亲那个时代,现在女人的黄金年龄段延长了,据说更年期也推迟到了五十过半。有些人甚至根本感觉不到任何症状。

“这样可不好。医生知道吗?”

自己还有四年才到五十岁。

“她说,医生告诉她,稍微喝点酒解闷没关系。下次和妈妈见面的时候,叔叔你要提醒她。”

母亲开始叫着身体不舒服,是快到五十的时候。四十九到五十岁的那一年情况最差。

游佐点了点头。不过原因在自己身上,他很难说出口。

“不会的,我还没到年龄呢。”

“今天晚上你妈妈会很晚回来吧?”

想到这里,菊乃赶紧摇摇头。

“我知道她去的那家店,回头打电话问问。”

自己和母亲当时的症状,不能不说有几分相像。

虽然因为婚事争吵过,但凉子心里还是有母亲的。

当然,那之后,母亲就不再是女人了。她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变得大大咧咧,也失去了女人的娇媚。

“已经十二点了吧?”凉子像是忽然想起来似的,“那,早点休息吧。”

实际上,这种状态持续了近两年,母亲并没有住院,不久就自然地平静下来,恢复了以往的稳定状态。

听凉子叫自己休息,游佐更想见她了。如果凉子现在在东京,他会马上跑过去。

一直稳重可靠的母亲,忽然变得像孩子一样,菊乃很是惊讶,后来才知道,那时母亲迎来了更年期。

“好想见你……”

那之前,母亲一直健康得令人吃惊。那之后,母亲眼睛也变得浑浊了,经常说心脏跳得厉害,晚上也睡不着。有时会因为一些小事勃然大怒,号啕大哭。

虽然两人的谈话有些幼稚,不过和凉子说话的时候,游佐觉得自己又变成了少年。

失眠的时候,想来想去,菊乃想起母亲也曾经一度被眩晕和呕吐困扰。

“下次,我们去哪里旅行吧,就当是过生日。”

“怎么会这样……”

这句话,他已经说过好几次了,不过还没有实现。

幸好那是东京分店打烊的时候,她在休息室稍微休息了一下,回到公寓,还算从容。不过,从那以后,她站起来时经常感到头晕。

“接下来就是赏红叶的季节了,我们去山谷里泡温泉吧。十月或是十一月初,有连休。”

最近,菊乃不仅耳鸣,眩晕的时候也越来越多,九月中旬的时候,终于病倒了。

“……”

四十过半,没有食欲,患上了失眠,容颜也日渐憔悴,菊乃也注意到了,越是焦急,越是睡不着。

“一起去吧。”

菊乃总是强作开朗地回答:“夏天总会瘦,天气凉一些就好了。”然而,残暑退去后,她依然没有恢复食欲。上床后也睡不着,往往到了凌晨才入睡,而且睡眠很浅,一整天都无精打采。

游佐再次邀请,凉子却想起了别的事。

客人们注意到了,有人担心地问:“老板娘,这阵子瘦了不少啊。”

“你知道妈妈的生日在十一月吗?”

然而,一周过去了,半个月过去了,菊乃的病还没有好,她食欲不振,愈加消瘦。

“是八日还是九日吧?”

一开始,她以为是因为夏天的酷热中了暑,开新店的时候,又累着了的缘故。

“是八日。那天,请你给妈妈送个礼物吧。”

菊乃一直身体健康,只得过阑尾炎,炎症也马上退去,没有住过院。她虽然苗条,身体却很坚韧。这一点她自己都觉得意外。

凉子的请求出乎游佐的意料,他不作声。凉子接着说:“妈妈肯定会高兴的。”

没有发热疼痛等症状,但她常感到头昏,没有食欲。稍微疲劳,就会耳鸣想吐。

“知道了……”

九月初,阴郁的天气开始出现,菊乃正是在这个时候,感到了身体的不适。

“那,晚安。唠唠叨叨说了这么多,真不好意思。”

九月,正在新的季节诞生的节点上。

“你准备休息了吗?”

仔细想想,这也许是从酷热的夏天向清凉的秋天过渡的必然阶段。如同人类要忍受新的生命降临之苦一样,自然也要忍受新的季节诞生之苦。

“妈妈可能会打电话来。”

然而,九月丝毫不理会人们的热切愿望,送来了漫长的雨季和台风。真是一个冷酷又无情的季节。

游佐还想说下去,但凉子似乎很在意母亲。

不过,人们听到九月这个词,仍然会联想到好天气,也许是因为对刚刚过去的酷暑心有余悸。人们盼望着秋高气爽的日子早日到来,所以对九月抱着过分的期待。

“晚安……”

往年的天气图显示,比起梅雨时节的六月,九月的雨天更多。

放下听筒,风声再次逼近耳边。游佐听着风声,想象着独自等待着母亲的凉子。

首先,九月一日是二百十日[1],过去,带来巨大灾害的台风,大多都在九月上半个月来访。下半个月,是“秋霖”的季节,秋季的连绵雨季将要来临,如果再刮起台风,更是不堪设想。

注解:

然而,实际上令人意外的是,九月里,天气差的日子居多。

[1] 从立春起算第二百一十天,在九月一日左右,常有台风,被视为厄日。

九月这个词,让人想到残暑过后宜人的初秋天气,风和日丽,适合在外运动,或是来一趟小小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