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喜相信：姬宫老师一定能帮我的。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推开医务室的门，多喜看到姬宫和另一个人在一起。双手撑在姬宫的办公桌上，探着头和她说话的正是多喜的班主任“猩猩永”——永濑。他们两个有说有笑的样子。
校医姓姬宫，留一头黑黑的长发，长得很漂亮，二十多岁。多喜身体出状况以后，姬宫总是安慰她、鼓励她。
姬宫首先注意到多喜站在医务室门口，永濑剪断话头，转过脸看她。只是一瞬间，他露出厌弃的神色。
多喜转过身，穿过走廊，往医务室走去。
“樫村同学，有什么事吗？”
我再也不想回去了。
多喜感到尴尬，看了看姬宫和永濑。
（不想回去……）
永濑的手从办公桌上挪开，给姬宫使了个眼色，说：“那我之后再找你。”
可多喜一步都不想往前走。
“好。”姬宫的神情格外妩媚。
多喜来到一楼，在鞋柜前站定脚步。其他孩子望了她一眼，纷纷换上鞋，越过她离开校舍，走入洒满阳光的世界。有些同学去上补习班，有些去学游泳或芭蕾，另一些则直接回家。
永濑离开医务室，与多喜擦肩而过时说了句：“早点回家哦。”
多喜收拾好东西，背上书包，独自走出教室。没有同学过来跟多喜说话。同学们并没有故意忽略多喜，她也不是班上屡受欺负的出气筒，只是绝大多数同学还不懂得如何与多喜相处。在学习方面视多喜为假想敌的加藤隆人，平时也极少跟她说话。
“今天怎么了？进来坐。”
到了下课时间，永濑跟值日生一唱一和，宣布放学。在孩子们发出的吵嚷声中，永濑快人一步走出教室。
多喜关上门，背着书包，坐在正对姬宫的圆凳上。
“同学们明天见，下课！”
姬宫像往常那样准备好便笺纸和圆珠笔，放在多喜面前。
教室响起永濑的声音，叽叽喳喳的孩子们安静下来。将所有成绩单分发完毕后，永濑开始讲评此次摸底测验，他一面表示班上的成绩未达到全市平均分数线，一面又说成绩不能代表一切，接着还叮嘱同学们认真对待测验结果，听得人一头雾水，不明白他究竟想表达什么。
“永濑老师找我讨论这个月的保健月报。天气暖和了不少，食物中毒多发的季节就要到了。他提议这个月就做这个主题。”姬宫没话找话。可能是留意到多喜格外阴郁，她正色道：“把手伸出来。”
“安静！”
多喜顺从地伸出手。
语文的分数他比较高，看来他耿耿于怀的是数学成绩。
姬宫轻轻握住多喜的手腕：“最近是不是瘦了？现在可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好好吃饭，没有足够的营养，可就长不大咯。”
“我一年级开始就一直去补课，为什么我的分数还不如你呢？”
多喜咬着嘴唇，点点头。
多喜点点头。
“没有食欲吗？还是有什么烦心事？该不会是在减肥吧？对了，莫非是初潮来了？”
“你没去补课吧？”
多喜连连摇头。
多喜的成绩是语文九十四分，数学一百分。
姬宫轻声叹气道：“光是摇头，老师也帮不了你呀……关于你现在的状况，虽然都说是精神方面的问题，但你一句话都不肯说……你去做过心理咨询了吧？”
“什么嘛……”加藤隆人愤愤地叹道，一面将多喜的成绩单还了回来，同时夺走自己的那张。
多喜抬起头，盯着姬宫看。
多喜拗不过他，只好也摊开了加藤隆人的成绩单。得分是语文九十五分，数学九十七分。市内学生的平均分，两科均为六十分。他的成绩可以说出类拔萃。
姬宫皱眉道：“你没去？为什么不去？这方面的问题，还是要找专门的医生，他们能帮助你尽快好起来。”说到这里，她压低声音：“莫非……家里人不让你去？”
“你也看一下我的呗。”他瞥了多喜一眼，将折了两次的成绩单展开。
泪水就要夺眶而出。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把多喜当成假想敌。此时，他硬是把自己的成绩单塞到多喜手里，一把抽走多喜课桌上的信封，擅自打开，从里头取出成绩单。
老师，帮帮我。快帮帮我。把我从那个家、那个女人手里拯救出来吧……
“让我看看嘛，我的成绩也给你看。”
“你敢说出去我就杀了你！”
加藤隆人擅长体育，成绩优异，很受女生们的欢迎。他现在已经有女朋友了，是一班的绫岛澄香，放学时他们经常手拉手回家。
多喜用两只手遮住脸蛋。
“樫村，你怎么了？”邻座的加藤隆人搭话道，他指了指没开封的褐色信封，“你不打开看吗？”
她的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多喜回到座位，将褐色信封放在课桌上，听着一个一个名字在耳边响起，望着信封上自己的名字出神。
“樫村同学，你怎么了？”姬宫着实大吃一惊，“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告诉我？能说说看吗？”
这次摸底测验是市内一年一度，针对所有小学进行的统一测试。正确答案不另行公布，成绩则会罗列出来发还给每位学生。
多喜的身体表示拒绝，越发不听使唤。
“下一位，加藤隆人……”
“说不出口没关系，你写下来吧，好吗？”姬宫将便笺纸递过来。
多喜接过褐色信封，有气无力地鞠了个躬。
姬宫等待着。
永濑小声鼓励道：“还是很棒，继续努力！”
多喜拿起圆珠笔。
多喜默默站起来，往讲台走去。
在便笺纸上写下几个字。
“樫村多喜……”
“我没事。”
永濑按照学号逐一念出孩子们的名字。被叫到的孩子答一声“到”，随后走上讲台。接过装有成绩单的褐色信封，孩子们回到座位上，赶忙打开来看。教室内叽叽喳喳起来。
多喜放下圆珠笔，站了起来。
第六节课上完，永濑站在讲台上环顾四周，手边是厚厚的一摞褐色信封。“好了，最后要公布前几天摸底测验的结果。叫到名字的同学要大声回答，然后上来领成绩。第一位是，浅井孝明……”
“樫村同学！”
樫村多喜就读于五年级二班，班主任是位至少有三十五岁的男老师，姓永濑。由于热衷健身，他的手臂像大腿那样粗，即使在冬天，皮肤也晒得黝黑，嘴巴微微向前凸，孩子们背地里管他叫“猩猩永”。他还没结婚。
多喜冲出了医务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