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一大袋狗粮里翻来翻去，咔咔作响，跺着脚，把狗粮倒在了路边，那是句号要装死的地方。
“我都考虑到了，不放过一根毫毛。”
“来点番茄酱就行了，”拿破仑跟我解释道，“就在这里，马钦要从他的车里下来。”
我简直对祖父着迷了。没时间可以浪费在讨论上了，只剩三天时间用来演练。
“你确定？”
“他会从南边来，”拿破仑言之凿凿，“朝着北部体育馆的方向开过去。这个傻瓜是不会走其他路的。”
“当然确定。他说过他有一只狗狗，他很爱狗。”
实际上，拿破仑带我去了一条用来拖船的安静小路，就在城市入口的地方，运河的边上，那儿还有几条看起来像是废弃了的小船。在他看来，主持人的车子一定会走国道，它将横穿隐藏着标致404的那条路。
这显然是一个很好的理由。拿破仑一下子就看出我有点犹豫。
没错，我确实守住了舌头，用的还是套索！它被牢牢绑住了，就像母亲周日买回来的烤肉一样，用绳子捆住了，生怕它们挣脱逃走似的。我待在祖父家里继续干活，到了晚上，当我爸妈问起我们的进展，我支支吾吾地说我们给墙面做了抛光和修补，用的是80克的玻璃纸，还说了墙纸上是什么图案。我伸出手给他们看，在回家之前，拿破仑在我手上抹了油漆。我对撒谎感到羞耻，但拿破仑把他的大行动看得如此重要，我不能背叛他。
“现在，如果你怀疑我的指挥和策略……”
“守住你的舌头。别搞砸了。”
“我完全清楚了！”
他做了一个缝住自己嘴巴的动作。
他若有所思，用食指轻轻地敲着自己的下巴。
“来吧，小家伙。从明天开始，我们要试着把自己放进去。”
“甚至在1979年1月17日，在瓦朗西纳的时候，他还提到了自己的狗狗。”
这么大一个后备厢，总算派上了用场。但这样的行动可不是靠临时发挥的，它需要好好演练。
“你的记忆力简直无懈可击！”
“标致404的后备厢里。”
接下来的三天里，我扮成从汽车里下来为了救句号的主持人，那会儿句号就直挺挺地躺在路边，舌头还垂在一边，它装死的模样堪称完美。
“我们把他藏在哪儿？”
拿破仑从后面出现，把我抓住，用手捂住我的嘴。我装出反抗的样子。不到几秒钟，我发现自己已经在车子的后备厢里了。拿破仑掐了自己的秒表说：“一共用时17秒，他就被关进后备厢里了。完美。”
“我们先截停他的汽车，等他从车上下来，就在这个时候，我们一下子就抓住他。过不了几秒钟，我们就带着他消失了。”
说罢，他拍了拍自己车子的铁皮。
祖父在客厅里成堆的盆和油漆桶中走来走去，就像走在舞台上。他兴奋不已，相信行动一定会成功。
“好家伙，标致404。”
句号将是行动中的王牌。
在陪祖父准备大行动的这几天，我也发现了一些让人烦心的事情。我觉得他像是走在巨大空虚中的一根绳子上，但大家都在笑，都感到无比快乐。谋划绑架马钦成了世界上最好玩的游戏。
所有的路线、行程、需要的工具，还有策略，全都准备好了。
到了正午时分，拿破仑开了一听沙丁鱼罐头。他丢了一条给句号，它接住了，而剩下的沙丁鱼则被他一条一条地摆在小折刀上，然后放到面包片上。油把面包心都浸透了，流到我们腿上，但这一切让我们开怀大笑。
“你都这么说了……”
“爷爷，”我说道，“我们要把马钦装进后备厢里，对吧？”
“很显然他是不会答应的，如果答应的话还叫绑架吗？不过到头来他会感谢我们的。”
“完全正确。”
“你也知道……他有可能不答应。”我说道。
“那然后呢，我们要做什么？”
我惊呆了。他居然能这么漂亮地把这些事情说清楚。
他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为什么？你好好想一想，小家伙。因为要解放他呀。我说得没错啊，你别这样看我。把他从小小的主持人座椅里，还有从所有的问题里解放出来。总得有人让他离开这个牢笼！但愿他能有点生活。”
“嘿嘿，我什么细节都考虑到了，我跟你说，小家伙，一切都安排好了。”
这就是他的大行动：绑架主持人。要在主持人到达体育馆之前行动。
拿破仑用食指指向了运河边停泊着的其中一艘小船。
“你为什么想绑架马钦？”
“那艘船，那边那艘。我们要把他藏在那里面。”
“说吧，你想知道什么？不过你最好问得简洁明了。”
“但他会逃走的。”
“爷爷，我想知道……”
“不可能，除非他喜欢冰冷的河水。我会松开船缆。”
“不可能失败的！我已经全部精确地算过了，小家伙。我们有整整一个周末可以练习，你和句号要当好我的助手。”
他放声大笑，沙丁鱼被晃到了地上。
他在餐厅的桌子下面敲了三次，就像在剧场一样。
“嗯，你是说……”
“准备一个暴击，重重的一击，历史性的一击。”
“完全正确。我会开船让你很惊讶吗，嗯？是最近才会的，就这几周的事情，为了呼吸新鲜空气。这是要给软蛋一个教训！想把我关在家里，他还差得远呢。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我思考了几秒钟，然后又问他：“但是我们要做好什么准备？”
“你知道怎么驾驶一艘船？”
“好的。”
他耸了耸肩。
拿破仑小心翼翼地擦干自己的双手：“我们暂停一下，需要做好准备。”
“啧！根本不算什么！没比开车来得复杂。”
“我们还要继续干活吗？”我问他。
“那你要开着船和马钦去哪儿？”
句号从浴缸里跳出来，然后留下一串泡沫跑掉了。
“去威尼斯。这会让他从那个小收音机里重获新生。除了体育馆的台阶和多功能厅那些永远没有卫生纸的厕所，他终于能看看其他的东西了。清新的空气！伟大的生活！我只希望他别问太多问题。”
“洗洁精太好用了，你闻到这个味道了吗？是海岸松！洗完了。”
我笑了，想象着拿破仑的小船行使在大运河上，我还听见主持人正在朝他抛出绿色的、红色的、蓝色的问题。大行动，他说得对。这将是一个永生难忘的回忆。我就喜欢他相信自己比任何人都要强大的样子。
“你用洗洁精给它洗澡？”
他看了眼手表。
“你很有观察的天赋啊！了不起！”
“还有啊，我们聊到了马钦……”
“爷爷，你在给狗狗洗澡？”
拿破仑搜索着汽车收音机的电台。主持人的声音起初模糊不清，听起来很遥远，慢慢变得清晰了。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就像棉花糖一样柔软。或许这是真的，他在等待我们。
几天后，我看见句号正顺从地躺在浴缸的泡沫里，拿破仑在给它洗澡。
“要有耐心，这位小兄弟，”拿破仑说道，“过不了多久，你就要有自己的大行动了。我们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