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人站起身来。
“仅仅基于这些是不可能把人带进病院里关起来的。即便可以,我也不会这样做。”
“我太鲁莽了——我是太着急了——”
“您不能治好我唯一的儿子吗?我相信您——您能把他带走,把他治好的。”
在往大堂去的下行电梯里,迪克遇见了登胥医生。
这西班牙人猛地跪倒在迪克脚前。
“我正打算给您房间挂电话。”后者说,“方便一起到露台上聊聊吗?”
“我们在智利有很大的产业——”老人说,“我儿子是有能力好好经营它们的。或者,我也可以安排他在巴黎工作,我们在巴黎有十几家企业——”他摇摇头,缓步走到窗边,迎着雨丝。春雨下得是那样欢快,就连天鹅也不愿避开。“我唯一的儿子!您不能把他带走吗?”
“沃伦先生过世了?”迪克问。
当天晚上,迪克去和帕尔多-库伊达特·雷亚尔先生谈了谈。
“他还是那样——会诊明天上午进行。另外,他非常强烈地要求见他的女儿——您的夫人。他们之间似乎有过一些争吵——”
“我还要在这里停留至少一天,在此期间,我会和您保持联系的。”
“详情我很清楚。”
“我也在考虑埃尔布鲁赫。”
两名医生相互看着,各自思索。
“那么,代表他们,我想请您出面邀请一位湖区一带最具声望的内科医生,日内瓦的埃尔布鲁赫医生。”
“做决定之前,您为什么不先和他谈谈呢?”登胥建议道,“他将体面地死去——只是渐渐衰弱,直至陷入弥留。”
“悉听尊便。”
迪克勉强同意了。
迪克想了想。“这样——”他慎重地做着决定,“不管情况怎样,家人这方面我来处理。不过我想他们会希望进行一次会诊。”
“好吧。”
“根据病人自己的意愿,除了他的男仆,谁也不知道。不过,今天上午时我觉得有必要把实情告诉他。他很激动。虽然说从最初发病开始他就一直抱着完全听天由命的态度吧。”
德弗罗·沃伦躺在其中体面地衰弱、弥留的套房与帕尔多-库伊达特·雷亚尔先生的套房一般大小——酒店里到处都是这样的密室,盛装着富有的衰朽残躯、远离正义的逃亡者、并吞采邑的王座争夺者,他们以鸦片或巴比妥的衍生物[3]为食,永远聆听着古老罪恶的粗俗乐章,就像听一台无可逃避的广播喇叭。倒不是欧洲的这个角落有多么吸引人,而是因为它从来不需查问便能接纳他们。这里四通八达——前往山间私人疗养院或肺结核休养所的人经过这里,不为法国或意大利所容的人也来到这里。
“他的长女,沃伦小姐,知道他的情况吗?”
套房里暗下来了。一位面容神圣的修女照顾着这位男士。白色床单上,病人消瘦的手指正在拨弄玫瑰念珠。他依旧英俊。等到登胥离开,只剩下他们两个后,他才开口对迪克说话,声音里带着一种独特的沉沉喉音。
“已经不能进食了,现在只能靠流质维持——我估计他只能撑三天,最多不超过一周。”
“站在人生的尽头,我们会懂得许多。直到这一刻,戴弗医生,我才真正明白所有一切都是关于什么的。”
“功能完全丧失了?”
迪克等待着。
“他才刚刚五十岁,可是肝脏已经完全坏死了,致病因素是酒精。”
“我过去是个坏人。你一定明白我几乎是没有权利再与尼科尔见面了,尽管一个高于我们所有人的主宰说,要原谅,要怜悯。”玫瑰念珠从他虚弱的手中滑开,在顺滑的床单上滑下,落到地上。迪克帮他捡起念珠。“只要能再和尼科尔见上十分钟,我就可以快乐地离开这个世界了。”
登胥医生是个年轻的日内瓦人。他一开始有些顾虑,以为会失去一名富有的客户,待到迪克说明情况之后,他便承认,沃伦先生的确时日无多了。
“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做的决定。”迪克说,“尼科尔并不坚强。”他早已打定了主意,只是还要作出犹豫不决的样子。“我可以去问问我的搭档。”
登胥医生在家,现在就可以和戴弗医生见面。
“我一直记得你搭档说过的话——这很好,医生。我得对你说,我欠你实在太多——”
迪克匆匆在记事本上记下名字,道别后便急急忙忙走进了电话亭。
迪克飞快站起来。
“是哪位医生在照看他?”
“我会请登胥医生把结果转告给你。”
“怎么,我以为您知道——我以为您就是为这个来的。”
回到自己房间,他开始往楚格湖的诊所挂电话。电话过了很久才接通,是凯丝在自家房子里接的。
“您是说,我太太的父亲在这里,就在洛桑?”
“我想找弗朗兹。”
“我没猜错的话——您的意思是还没有人——”
“弗朗兹上山去了。我马上也要去——迪克,有什么要我告诉他的吗?”
“我的什么?”
“事关尼科尔——她父亲现在正在洛桑,快不行了。就把这个告诉弗朗兹,告诉他这很要紧,再请他从山上给我回个电话。”
“怎么,是您太太的父亲——或许我——”
“我会的。”
迪克停下脚步,震惊地看向他。“你说的是谁?”
“告诉他,我三点到五点都会留在酒店房间里,七点到八点之间也在,之后的话,就让餐厅侍者叫我。”
“也许我不应该谈起这个——只是我们刚好看同一位医生。”
报完时刻表之后,他忘了加上一句:别让尼科尔知道。等他想起来时,电话已经没有人接了。当然,凯丝应该想得到的。
“谁快不行了?”
……山上只有野花和神秘的风,并无人烟。他们会带病人们上去,冬天滑雪,春天爬山。坐车上山时,凯丝并没有想过要把这通电话告诉尼科尔。可是,当踏出车厢,一眼看到尼科尔正带着孩子们玩游戏时,她不禁走上前去,温柔地伸出胳膊揽向尼科尔的肩膀,说:“你带孩子真有办法——等到了夏天你一定要多教教他们游泳。”
“我明白。”罗伊尔·邓弗莱激情不减,“我听说他快不行了。”
他们都玩得热了,尼科尔下意识地闪开了凯丝的胳膊,纯粹是条件反射的回避,但在这样的时候,这种举动几乎算得上是无礼了。凯丝的手尴尬地落了空,紧接着她便作出了激烈的反应,口头反应,这非常糟糕。
“我很高兴您这样喜欢它。不过现在我得去——”
“你以为我要拥抱你?”她尖刻地问,“这只不过是因为迪克,我刚才接到他的电话,我很遗憾——”
迪克保持斜签着身子的状态退向最近的门口。
“迪克出什么事了?”
“戴弗医生——在您离开之前,有件事我一定要说。我永远不会忘记在府上花园里度过的那一个晚上,您和您太太人真是太好了。对我来说,这是我一生中最美好,也是最快乐的回忆之一。我始终认为,所有我认识的最高贵的人都在那场晚宴中聚齐了。”
凯丝猛然意识到自己犯错了,可她对此毫无经验,面对尼科尔“……那你为什么遗憾?”的一再追问,她别无选择,只好说:
他仍旧站着。可是,罗伊尔·邓弗莱虽然仍如几年前一般害羞,却也毕竟不是初出茅庐了,立刻就轻佻熟稔同弗朗西斯科攀谈起来。倒是后者浑身不自在,加入了迪克的阵营,试图用冷淡的态度让他知难而退。
“跟迪克没有关系。我必须跟弗朗兹说。”
“当然。”迪克试着为邓弗莱先生的热情降降温,便将话题转到了干枯无味的时间上,“那是一九——二四——还是二五年——”
“一定和迪克有关。”
“罗伊尔·邓弗莱。我有幸参加过一次您的晚宴,在府上的花园里。”
她脸上写满了恐惧,戴弗家的孩子们也跟着露出了惊慌的神气,气氛一触即发。凯丝抵挡不住了,脱口而出:“你父亲在洛桑病了——迪克想跟弗朗兹谈这事。”
“是的,是的——邓弗莱先生,对吧?”
“他病得厉害吗?”尼科尔问。就在此时,弗朗兹带着他亲切的医生风度走上前来。凯丝几乎是满怀感激地将难题扔给了他。然而危害已经造成。
“是戴弗医生,对吗?”
“我要去洛桑。”尼科尔宣布。
就在他和年轻的弗朗西斯科一起坐在阳台上时,一个过去的幽灵游进了他的视野。那是个高个儿男人,摇摇晃晃地从灌木丛中冒出来,略带犹疑地走向迪克和弗朗西斯科。那一刻,他简直就是明媚风景中的一大败笔,以至于迪克差点儿没认出他来。迪克很快站起身来,一边心不在焉地和他握手,暗暗发愁,“上帝啊,这下可糟糕了!”,一边拼命在脑海中搜寻这人的名字。
“等一下。”弗朗兹说,“我不确定这是否合适。我必须先跟迪克通个电话。”
他机械地说着,其实十分钟前就已经放弃了。他们又愉快地聊了一个小时,谈到男孩在智利的家,谈到他的理想抱负。此前迪克还从未站在病理学以外的角度上如此接近这样一种人格——他猜想,或许正是这种独特的魅力使得弗朗西斯科得以犯下这样的恶行,而对于迪克自己来说,魅力永远是独立于其他之外的存在,无论它是今天上午刚刚在诊所里死去的可怜人那疯狂的勇气,还是眼前这个迷失的年轻人在老掉牙的故事里注入的勇敢的优雅。迪克试图将它细细拆解开,留存下来——他意识到,生命的整体与局部在品质上有可能是不同的,而迈入四十岁阶段的生命似乎只适合拆解开来观察研究。他对尼科尔和萝丝玛丽的爱情,与亚伯·诺斯、与汤米·巴尔班的友情,种种关联之下,不同的人格似乎已将他身边的空间挤压殆尽,于是,他变成了人格本身——毕竟,在这战争过后的残破世界里,要么全拿,要么一无所有,看起来没有第三种选择。这仿佛是一个宣告,在未来的生命中,他将背负着若干人的自我前行,早年间遇见的,早年间爱上的,他们自身有多完整,他便只能有多完整。其中隐含着某种孤独的因子——太容易被爱,太难去爱。
“那我就会错过下山的火车。”尼科尔不同意,“然后错过三点钟从苏黎世开出的列车。如果我父亲快死了,我必须——”余下的话消失在了空气中,她害怕设想这样的情形,“我必须去。我得跑着去赶火车了。”甚至不等说完,她就拔腿朝小火车跑去,车厢局促地排在光秃秃的山头上,已经开始鸣笛,喷吐着蒸汽。她边跑边回头大喊:“弗朗兹,如果你给迪克打电话,告诉他我很快就到!”……
“从最乐观的角度说,这是见不得光的事。”迪克对他说,“你的整个人生都会耗在这上面,而且后患无穷,你将没有时间或精力去参与任何体面的或是社会认可的事。如果你想光明正大地面对这个世界,就必须从控制感官欲望开始——那么,首先就是酗酒的问题,它会唤起情欲——”
……当修女如惊鸟般冲进来时,迪克正在酒店房间里读《纽约先驱报》。几乎同时,电话响了。
“不,咱们接着聊——我也瞧不起大多数这样的人。”这男孩身上有某种阳刚气概,只是现在被扭曲成了对他父亲的反抗。此外,他的眼睛里也有着同性恋者在谈及这类话题时必定闪现的玩世不恭。
“他死了?”迪克问修女,暗含着期望。
“如果这种乱七八糟的情况让你觉得高兴的话,那我就是在浪费时间,我帮不了你。”
“先生,他走了——他离开了。”
迪克毫不客气地截住他的话头。
“什么?”
“我认为是其他东西导致了酗酒。”他的严肃坚持不过片刻——突然间,一股无法压抑的恶作剧冲动爆发了,他大笑起来,说,“没有用的。在国王学院时人人都管我叫‘智利女王’。至于西班牙那一趟——唯一的成果就是让我看到女人就恶心。”
“他走了——他的人和他的行李也都不见了!”
“你觉得这因为酗酒或异常的行为吗?”
简直不可思议。一个病成这样的人,爬起来离开了。
“我想是的。”弗朗西斯科说,“我非常不快乐。”
迪克接起电话,是弗朗兹打来的。“你不该告诉尼科尔的。”他很不满。
“我希望了解你的想法。”迪克说,“你有没有觉得情况变得糟糕了?你是否想对此做点什么?”
“凯丝告诉她的,很不明智。”
——他们坐在阳台上。男孩二十岁上下,相貌英俊,戒心很重。
“我想这是我的错。事情没确定之前就不该告诉女人。不管怎样吧,我去接尼科尔……对了,弗朗兹,最疯狂的事情发生了,就在这里——那老小子从他的床上爬起来,还走了——”
“这是个笨办法——到西班牙旅行也不会有用——”他努力压抑心头涌起的滑稽感——有哪个好医生肯让自己搅和进这样外行的尝试里!“——先生,我必须告诉你,对于这样的病例,我们无法提供任何承诺。在酗酒的案例中,我们常常能够取得一些进展——这也需要病人自己的配合。首先,我得见一见这位男孩,取得他足够的信任,从而了解他对于当前的情况是否有任何深刻的认识。”
“揩手了?你在说什么?”
情绪耗尽,他颓然坐下。迪克开口了:
“我说他走了,老沃伦——他走掉了!”
“我什么办法都使尽了。我儿子已经堕落了。他在哈罗公学就学坏了,在剑桥国王学院[1]也没学好。彻底无可救药了。现在又加上了酗酒,他的本性算是暴露得越来越清楚了,更别说还有那些没完没了的丑闻。我什么都试过了——我和一位当医生的朋友一起制订了一套方案,送他们去西班牙旅行。每天晚上,先给弗朗西斯科注射一针斑蝥素[2],然后他们两个一起去一家声誉良好的妓院,头一个礼拜里像是生效了,可结果还是没有用。最后,上个礼拜,就在这个房间里,当然,是在浴室里——”他比划了一下浴室的方向,“——我让弗朗西斯科脱掉上衣,用鞭子抽打他——”
“这有什么奇怪的?”
这类会面大体都是一个模式。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家人表现出的高度歇斯底里和患者的病情通常同样值得探究。这一次也不例外。帕尔多-库伊达特·雷亚尔是个仪表堂堂的西班牙人,一头铁灰色头发,举止高贵,处处流露出财富与权势的痕迹。在他入住的三界酒店套房里,这位尊贵的先生情绪激动得坐立难安,讲述他儿子的情况时,自制力不比醉酒的妇人更强。
“他已经被确诊快要死了,全身机能衰竭……他站起来,走掉了,回芝加哥了,我猜……我不知道,现在护士就在这里……我不知道,弗朗兹——我也刚听到这个消息……晚一点再打给我。”
在火车上睡了两个小时以后,迪克感觉差不多恢复了。他抖擞精神,去见帕尔多-库伊达特·雷亚尔先生。
他花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来追踪沃伦的行踪。这位病人觑准了白班护士和夜班护士交接的空当,溜到酒吧,在那里喝了四杯威士忌。还用一张千元大钞结清了酒店费用,交代前台稍后把找零汇给他,然后便离开了,看样子像是要去美国。迪克和登胥追到车站,想赶在最后一刻截住他,唯一的结果只不过是害得迪克没能接上尼科尔。他们在酒店大堂里碰了面,她看起来似乎在一夕之间就憔悴了下去,她的嘴唇抿得很紧,让迪克很担心。
“我得说,相当丰厚。大概要待上两三天,如果那男孩需要监管的话,就把他带过来。总之,不用着急,慢慢来,算是半工作半休息。”
“父亲怎么样了?”她问。
“我去。有酬金吗?”
“他好多了。总之,他大概还挺有精神的。”眼看着她放松下来,他犹豫了会儿,终于还是说,“事实上,他起床离开了。”
“都有一点。”
他一直在忙着追人,错过了晚饭,到这会儿也只想喝点东西,便领着一头雾水的尼科尔进了一家小小的简餐酒吧。他们在两张轻便皮革椅子上坐下来,点了一杯威士忌苏打和一杯啤酒。然后,迪克才接着往下说:“照顾他的那位医生判断出了错,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等一下,我还没来得及好好想想这件事。”
“是什么情况?酗酒?同性恋?你刚才说洛桑——”
“他——走了?”
“事情有些变故——是父亲和儿子之间出了问题——那位父亲没办法把儿子带到这里来。他希望我们能过去。”
“他上了傍晚去巴黎的火车。”
“她真是勇敢极了。”迪克说,“这疾病折磨了她这么久。”弗朗兹同情地摇摇头,迪克回过神来。“对不起,打断你了。”
他们静静坐着。尼科尔身上流淌出浓浓的悲哀的淡然。
“我不是说休假。洛桑有个病人。我一早上都在和一个智利人通电话——”
“这是本能。”最后,迪克说,“他的确快不行了,可他想要重新找回生活的步调——他不是头一个从濒死的病床上爬起来的人——就像老的钟——你知道,只要摇晃一下,然后不知怎么的,纯粹出于惯性,它就又走起来了。现在你的父亲——”
“现在不行。”
“噢,别告诉我。”她说。
弗朗兹正在拟电报,准备发给女病人的兄弟。他找到了他的楔子,抬起头来问道:“或者,你想不想来一次小小的旅行?”
“他最主要的动力来自于恐惧,”他继续说,“他害怕了,于是选择了离开。他也许能一直活到九十岁——”
“别担心,我这就去。”
“求你别再说了。”她说,“请不要——我再也受不了了。”
“你最好休息一天。”
“好的。我到这里来见的那个小恶魔根本无药可救。我们还是明天就回去的好。”
“无所谓了。”迪克说,“噢,上帝啊,无所谓了!如果她想把她的秘密带入坟墓,那就让它去吧。”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非得要——搅和进所有这些事里。”她突然爆发了。
“那是神经梅毒。我们做过的所有瓦塞尔曼式反应实验都给出了同样的结果。脊髓——”
“噢,你不明白?有时候我也不明白。”
弗朗兹对于他的感受只是一知半解,于是直接过渡到观点讨论上:
她伸手按住他的手。
迪克全身无力地坐在离门口最近的椅子里。这三夜他一直守在那个满身疥癣的无名女艺术家身边,他喜欢她。这样做,表面上是为了方便随时安排注射肾上腺素,实际却是希望能在黑暗来临之前尽可能为她投下些微的光亮。
“噢,我很抱歉说出那样的话,迪克。”
“心跳停了。”
有人把留声机带进了酒吧,他们坐在椅子上,听它放《化妆娃娃的婚礼》[4]。
“她死了?”
[1]哈罗公学是英国著名公立中学,建立于1572年。剑桥国王学院于1441年由亨利六世创建。
“唉,她走了。”
[2]从晒干的斑蝥甲虫(俗称西班牙苍蝇)中提取配制的药剂,过去人们将其作为催情剂使用。
即便如此,弗朗兹还是一直挨到五月份才找到机会楔入第一块楔子。一天中午,迪克走进他的办公室,脸色苍白,整个人疲惫不堪,坐下便说:
[3]鸦片的衍生物包括吗啡,与巴比妥类制品一样容易导致上瘾,但也都被用于医疗,前者有镇痛功效,后者可镇定安眠。
他的应对之道便是更加废寝忘食地工作,以至于一心让想要和他分道扬镳的弗朗兹连个争吵的借口都找不到。若无切肤之痛,真正的友谊是绝不会毁于一旦的。因此,弗朗兹日益坚定自己的观点:迪克在理性与感性之间来回游走得太过频繁,已经干扰到了他。同是这种反差,在过去却被视作两人合作的一大优势之所在。私心既生,便难免不顾及手段了。
[4]《化妆娃娃的婚礼》(The Wedding of the Painted Doll)出自1929年2月上映的美国音乐电影《百老汇之歌》(又译《红伶秘史》,The Broadway Melody),电影获得当年的奥斯卡最佳影片奖,这是其中流传最广的歌曲。
迪克将罗马的事改头换面告诉了尼科尔。在这个版本里,他完全是出于好心去搭救一名醉酒的朋友。他相信贝比·沃伦能管住她的嘴,因为他已经将真相可能对尼科尔产生的灾难性影响向她描述过了。无论如何,与这段经历对他自己的深远影响比起来,眼前的一切终究都只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