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简短的对话使得两人的关系更贴近了。
“这么说来,你是为了我,”她说,“才让自己的生命悬于一线。而且,你反而又救了我。”
那些幸存者,除开弗雷德里克和英吉格两人,他们重获新生的意识已经进入了活跃状态。离罗兰德号沉没不到两天时间,那些经历了野蛮而恐惧事故的人们,已经沉浸在了极大的欢乐中。亚瑟·斯托也许从未讲过这么多笑话,也许还从未有过这样一些观众,其中包括船长,大副,水手长,温德勒,罗萨,巴尔克,以及罗兰德号和“哈姆波特”上的水手。
英吉格并不满意,于是继续追问,直到他说出了自己在南安普顿登上不幸的罗兰德号的真正原因。
弗莱施曼迷迷糊糊不由自主地跟着斯托亦步亦趋。他皮肤黝黑,天鹅绒外套被咸海水浸透了,他大言不惭地评论着阿道夫·门泽尔,柏科林,理伯曼和其他著名的德国大师时,样子十分搞笑。他总是以那些失去的财富为例子,来扩展他的绘画理论。而斯托对这个无赖天才对他绘画的描述也并不感到厌倦,弗莱施曼说,失去那些作品是与罗兰德号有关的最大的灾难。威廉医生则通过让弗莱施曼讲述他获救的过程来嘲弄他,而当时英吉格并不在场。可是,在那名艺术家的头脑里,那是一件能为自己争光的事。因为一切不幸的事已经彻底从他头脑中消失了,包括罗萨和英吉格像卷毛狗一样哭号着将他从海里拖上来这件事。
“世上根本没有所谓的缘分,或者,一切都是缘分,英吉格。”他只是闪烁其词地回答。
他对他丢失的画作的估价,和他想要从轮船公司那里得到的赔偿金额,已经人所共知,而且在两天半的时间内,就从八百美元变成了六千美元,就像股票和基金。而且没人能说它还会飙升到什么数额。
“真是缘分让我们在‘罗兰德号’上相遇的吗?”
弗雷德里克设法从船上弄来一些画纸,还不怕辛苦地给“哈姆波特”上的每一个人画漫画肖像。可是,他不会去打扰弗雷德里克和英吉格,因为他们已经什么也不需要了,他知道那样做只会激怒弗雷德里克。
海上空气清新,海水的运动也很平稳。突然,经过了一阵弗雷德里克强加于她的沉默后,英吉格问道:
“我很惊讶,”他曾经毫不客气地对他说过,“经历了这么严肃的事后,你还能做这么肤浅又无聊的事。”
英吉格徜徉在舒适的邮轮凳子上,而弗雷德里克则坐在她面前的轻便折凳上。在罗兰德号上,每当危险加剧,弗雷德里克就感到她是属于自己的,而且永远不会离开。在威廉医生的影响下,“哈姆波特”上的所有人都将弗雷德里克视为那个小舞者的救星和爱人。大家都想见证他们那被神的旨意特许的浪漫爱情故事的发展。而英吉格对弗雷德里克的态度也是心照不宣地顺从,她将他视为自然监护人。
“我性格坚强!”弗莱施曼简短地说。
“我的孩子们看到那一切时,”布托船长说,“他们就像疯了一样。致使我不得不对他们使用海员术语。他们甚至想翻过桥栏跳到水中,游到你们的船边。”
“你不觉得,”弗雷德里克继续说,“哈尔斯特伦小姐讨厌你这么一直看着她吗?”
船长讲述着他当时的情形,他说他看到救生艇突然进入望远镜的视野,然后立刻就消失了,他说他当时脚都软了,接下来他擦了擦镜面,又开始继续搜索。他本来都要离开舰桥了,因为他再也没看见那个小斑点,他以为那只是幻象,可是为了大家的安全,他又环视了一周,这次,他令“哈姆波特”号停下来,掉转头,因为他在船后又看到了救生船,而且它正离得越来越近。大副也通过望远镜看到了救生船,而且他还看到上面载着人。于是他们把温德勒也叫上了船。他通过望远镜,看到船上的人挥舞着白色的帕子。
“不,”弗莱施曼说,“我不这么认为。”
“当布托船长让我看向望远镜时,”温德勒说,“他眼睛的颜色就像新鲜乳酪一样。我以为自己看到了一艘船,还在思考之际,下一秒就听到船长说:‘看清楚了,船上还有人。’那时,我感到脚都软了。”
而英吉格也站在弗莱施曼这一边,这让弗雷德里克更为愤怒。
“哈姆波特”上那一小队特殊乘客们的意外到来,使得船长和船员们都格外激动。那是一种庄严感与激动感的结合。医生们不得不一再讲述他们被发现和获救的过程,一会儿对船长讲,一会儿是水手长,一会儿是大副,一会儿是厨师,一会儿又是机械师。那是一个永不变味的故事,船员们带着热切的神情听着那被一再讲述的故事,医生们由此意识到即便对于这些老水手们来说,此次海难也是一件惊人的事。在他们的航海生涯中,谁也不曾遇到过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