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以后,晓清几乎每隔个几年,总会想办法去外地学习一下,也渐渐喜欢上了和不同的人打交道的过程。
离开北京的时候,老师说,你就留在这里发展吧,不要回到小镇去,那里没什么发展。这句话让晓清心动了很久。
她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困难。刚出道没多久时,有客人问她使用的是什么化妆品,因她使用的是化妆品专线品牌,就顺口说了一句,在网上买的,化妆师都会用的。
晓清特别喜欢这句话,也特别喜欢在那个大会上见识到的一切。有时候她也会想象,外面的世界会是啥样。
客人当即就不悦了:“你网上买的也敢用在我脸上?”
那次的大会上她遇到了各种各样的人,其中有一个北京来的理发师,他说:“如果你遇到一个人,他身上有你没有的东西,不管是技术也好,眼界也好,只要你能从他身上学到东西,就可以多跟他接触。”
那位客人在牛佛政府工作,五官长得比较成熟,发量很多,人很瘦,又是冬瓜脸型,晓清给她设计了温婉一点的造型,但她不喜欢,一心想要很“空气”的造型,再加上之前的那段对话,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很尴尬。
晓清并不在乎结果,那是她生平第一次察觉到这个世界的大,和自己所在地方的小。
凑巧晓清那天没带合适的头纱,客人的头发即使收得紧了看上去都特别大一蓬,晓清让她有什么不满意就跟她说,客户没吭声,她还以为这个话题应该差不多了。隔了几天,婚庆公司找到工作室的人说新娘不满意,想换化妆师。
那一年每个区域的人都会做一个造型送上去参赛,因为晓清的老师没有经验,造型没有其他人大手笔,没有夸张的服饰、过度渲染的舞台效果,结果第一轮就被刷下来了。
晓清为此自责了很久,直到工作室的姐姐跟她说,做造型化妆,要让客人满意,专业的技术还占不到一半的比重,沟通技巧要占很大一部分。
曹国栋现场抓了一个模特,她是单眼皮内双,看上去化妆难度比较大。一会工夫,他让模特在两千多人的会场走了一圈,远远地隔着大屏幕看着,那个模特妆后判若两人,晓清当下就热血沸腾,恨不得立马报名去他的学校。
所有的经历晓清都会放在心里一遍遍咀嚼、反思。就靠着这样的磕磕碰碰,边做边学,她的事业一直在往前走,朋友也越来越多。更难得的是,她有一种镇上人都不具有的专业素养,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约定的时间一定要遵守,尽管这个习惯常常让她受伤。
场面很热闹,全国各地的人都有,还有一些美妆界有名的人,曹国栋、辛丹妮等十几个老师,他们在现场就随机找人进行表演。
到现在,她小小的工作室几乎承包了所有和“美”相关的业务:美甲、美睫、化妆、造型、文眉、文身……客人们一个个涌进她的店里,心甘情愿等上一个小时、几个小时。她们不仅仅把自己变得更精致,也乘机倾吐着各种情绪和故事,就好像这里也成了小镇上女人们的心理诊所。
2018年,晓清在自贡学习结束之后,跟着老师学员一起去北京参加过一次大型美妆会。为了省钱,买了硬座票,从重庆到北京十几个小时,那也是她第一次出去见“世面”。
梁晓清对婚姻并没有太高的期许,老公就是极其普通的男人。他人才(颜值)没有多好,家里的条件也没有多好,最重要的是他们之间的沟通从未达到她想要的地步——她自然有自己的标准,而这些标准不仅仅是和镇上的人比较。
但是,有的时候,夜深人静,家里人都睡着了,她一个人躺在那里,也会想:这就是我的生活吗?
她也一直都记得,她去学习化妆的时候,老公一边鼓励她:“去学嘛,没得事的,该花钱就花。”另外一边他又在跟朋友说:“管她嘞,估计都搞不到事。”她老公其实从来没看好过她的工作,直到现在。
晓清从早到晚泡在美甲店,一个指甲、一个指甲,一根睫毛、一根睫毛地赚钱,不打麻将,不外出应酬,每天下午五点,女儿从隔壁小学放学来坐一下,晚上七八点老公来坐坐看看,偶尔也等到再晚一点和她一起步行回家。
美甲店开业之后,远在浙江的远房姐姐来看她,只待了一天就和她说:“晓清,你一直在向前跑,但是你老公在原地踏步,如果你们不能统一节奏,迟早有一天会分开。”
在这仙市镇上,晓清和老公已经算是看上去关系很稳定的那种了。至少在余五姐眼中,这个女婿不打老婆,也不在外面乱来。
这段话让晓清想了很久,从前她怀二胎的时候,老公也照常晚晚都出去游玩、喝酒、打牌,沟通过无数次都无果,但自从她决定要靠自己赚钱的那天起,她已经无所谓了。
而就因为妈妈要求低,她才那么匆忙就和老公在一起,没有要求过一分钱彩礼,也几乎没享受过爱情里面被“追求”的滋味。当时几乎立即,妈妈就喜滋滋地同意了,19岁,她就成了别人的老婆。“晓清至今都埋怨我,当初应该挡她一下,替她把一下关。”余五姐说。
在梁六儿对妈妈那样的阴影下长大,晓清从来没有想过要把百分百的安全感放到婚姻中去。
在晓清的人生记忆中,爸爸对她好的事情似乎一件都没有,她时常觉得“爸爸”只是个称呼。只是基于血缘,让她做不到不管他。她有时候也会想,是不是因为妈妈从来没有感受过男人对她的关心,所以她当初对晓清老公的要求就是,只要你拿钱给她花,只要你不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