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打开门,六郎住下了。紧接着,算卦先生也进了店房,跟六郎住的是对门。六郎推门一看,正好算卦先生也推门往外看,两个人的目光碰在一起,六郎赶紧把门关上了。算卦先生心里有事,半夜起来,捅破六郎住房的窗户纸,偷眼观看:对,是他!心想:我这次奉了萧太后之命,来到中原,正愁无处栖身落脚,今天巧遇杨六郎,我何不略施小计、见机而行呢?想罢,转身回屋也睡了。第二天,杨六郎早早起床,叫过伙计,要给店钱,伙计笑道:“甭给了,您的朋友付了。”
杨六郎星夜兼程,直奔东京汴梁。这一天,傍晚的时候,杨六郎走进一个离京城不远的镇子,六郎正往前走,见道旁围了一伙人,六郎一看,原来是个算卦的,三十多岁。他一扭脸,正看见六郎探头往里瞅。“嗯?”算卦先生当时就是一怔。六郎怕被人认出,转身就走了。算卦先生立时收拾了东西随即跟在了六郎身后,六郎一看天色已晚,直奔一家小店走去,他刚进屋,伙计忙问:“客爷,住大铺、住单间?”六郎说:“我住单间。”
六郎一怔:“我哪个朋友?”“就是住您对面屋那个算卦先生。”六郎出了店房,奔京城赶路,走出十几里地,见前边一片树林。六郎刚走进去,忽然,树林里有人说话了:“兄弟,先进来歇歇脚,再走不迟。”六郎一看,正是那位算卦先生:“你是谁?”
五郎听罢,说:“你足智多谋,京城告状,有你就行了。哥哥我在山上习学武艺,单等将来前敌用人之时,我定下山助你一臂之力。”“你在山上,那我五嫂……”“哎!家中的一切,你就多加照料吧!愚兄告辞了!”说完,转身就走了。杨六郎也离开了五台山。
“怎么,不认识了?昨晚店钱都是我花的呀!”“谢谢。先生,我有急事,再见!”说完,六郎转身要走。算卦先生忙说:“慢!我看你印堂(4)发暗,有百日之灾,所以,我有锦言相告。”
六郎说:“哥哥!你只顾自己自在逍遥了,可知咱爹吗?”“啊!老爹爹他怎么了?”杨六郎把离别后的事儿讲了一番,并说:“七弟被潘仁美乱箭射死,爹碰死在李陵碑前。”“啊!”杨五郎听了这话,“扑通”一声摔在地上就昏过去了。六郎扑在哥哥身上,连喊带叫,半天的工夫,五郎才苏醒过来。六郎说:“哥哥,哭也没用了。你也下山吧,咱到京城状告潘仁美,好替亲人报仇。”
他又要走,算卦先生还是死活拦着不放,他只好坐了下来:“先生,你是干什么的?”“算卦的。我说老弟呀!别看你穿着打扮这么破,五官相貌却很出奇。请问你家住哪里、姓字名谁?我想奉送一卦,如何?”六郎想:你不用给我绕脖子,是不是想套我的名姓啊?哼!“先生,我这个人从来就不信这一套。”
六郎一听,“扑通”脆倒在地:“哥!金沙滩一别,让我时刻想念。你怎么出家当和尚了?”“唉!愧煞(3)人也!兄弟,起来。”说完,拉着六郎的手腕子,两人来到一块卧牛石坐下。沉吟半晌,延德说话了:“兄弟呀!金沙滩一战,我闯城门的时候,斧劈铜锁,刚冲出外面,不料又被韩昌兵马围住。等我杀出重围,跑到一座山下,呼兄不言,叫弟不语。我悲愤难挨,想寻短见。就在这时,碰上一个出家和尚,此人叫了风。他对我说:‘老杨家是忠良。你未替亲人报仇,就寻短见,叫人耻笑,倒不如跟我上山,削发为僧。’我想也对,就跟了风禅师上五台山来了。了风禅师待我很好,他叫我落发,我没舍得,就这样,我就成了个带发的头陀。开始待不住,总想着你们,还想冲上疆场,后来一想,人生在世,没什么意思。倒不如跳出三界外,落个自在逍遥,也算了却了一生。”
“不算卦也好。你坐这儿,我给你相相面。若是相对了,分文不取,相不对,你揍我两下子,怎么样?”“好,你随便吧!”
杨六郎仔细一看:“大师父,你怎么像我五哥?”“哎呀六弟!我正是你五哥杨延德呀!”说完,放声痛哭。
算卦先生说:“老弟,要看老弟你的五官,有两官好。第一,眉毛好!眉喜长来又喜弯,二眉锦绣富可攀。你的眉毛就是又长又弯、眉清目秀。第二,嘴长得好!口喜大来又喜方,看你非是花郎汉,定是郡马杨六郎!”六郎听罢,呆呆发愣!
“如果我没认错的话,你一定是排行在六,对不对?”这和尚说话的时候,眼中含泪,步步逼进杨六郎。
[注释]
六郎一听,急忙转身出来,抱拳拱手:“我是行路之人,误入此地,冒犯了大师父,请多多原谅。”僧人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杨六郎,忙问:“施主,贵姓大名?家乡何处?”这……六郎略想片刻说:“我乃无名之辈。大师父,改日再会。”“你家是不是住在东京?你是天波杨府的人,对不对?”“大师父,你……”
(1) 头陀:指行脚乞食的和尚。
哥俩对六郎说:“往前走,就是潘龙、潘虎看守的地方了,你去不得。还有,这匹马太扎眼了,谁不认识?把马留下,我们给你喂着。”六郎说:“也好!岑林、柴干也是我的磕头兄弟,我的盔铠现在他们手中,请把马交给他们,与兵刃放在一起。”“知道了。”杨六郎别了郎千、郎万,登程上路。这一天,正往前走,猛听得半山梁上有人念山歌儿,杨六郎闪目往山梁观看:呀!远处来了一个头陀(1)带发的僧人。六郎看罢,呆呆发愣:这僧人好像在哪里见过?他急忙一闪身,躲在了树后。哪知这僧人已瞧见六郎了!他来到近前,把大斧子一横:“树后什么人?为何探头缩脑、观看洒家(2)?”
(2) 洒家:宋时关西一带男子的自称。
“六爷!若不救你,就不准备这条船了。快,随我们来吧!”说着,把船划到河边,弃舟登岸,把六郎领到了河边树林里。“六爷,潘仁美陷害七郎,有目共睹。你到京城告状去吧,我们作证,还有,我们哥儿俩把七郎的尸体弄到这儿了,他死得真惨呀!一共中了一百单三箭。我们已弄了个大柜,把尸体和雕翎都给装起来了,埋在河神庙前的大柳树下。日后老贼如不认账,可派人前来取尸。”六郎听罢,忙磕头谢恩。郎千、郎万领六郎来到墓前,六郎冲新坟磕了几个头,默默念道:“七弟,你放心吧!只要有六哥一口气在,此仇必报!”随后又与郎千、郎万拜了把兄弟。
(3) 煞:同“杀”。
六郎见他们如此说话,明白了。忙说:“二位将军,我不恨你们,只恨老贼潘仁美官报私仇,害死我杨家满门哪!”郎千、郎万你看我、我看你,二人点点头,同声说:“六爷,请受我们一拜!”“你们这是何意?”“六爷,说实在的,我们奉命巡视河边,就是为了抓你。昨天我俩一宿都没睡着哇,觉得这事缺德!”“既然如此,请二位将军救我性命!”
(4) 印堂:旧时相面的人称额部两眉之间为“印堂”,根据印堂的气色判断人的富贵祸福。
杨景仔细一看,认出来了:这船家,一个叫郎千、一个叫郎万,他看了看二人:“二位将军,我杨家与你们有何仇何恨?为什么下此毒手?”郎千、郎万将兵刃撤回:“唉!六爷,我们是上支下派,不得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