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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关于一起裸奔事件的深度解读1

还记得上高中时读的诗句吗: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而且,你这种人跟人谈高尚,总觉得像是在糟蹋高尚。

得不到人家,就想着毁灭人家,你不觉得自己自私、狭隘、龌龊、卑劣?你不是经常问:难道人就不能活得高尚一些吗?

俩人早年是一个教室里坐过的,用同学们的话说,是一个鬼铡了两半截的,成年四季跟老师作对。倘有一个往女老师背上贴了画着王八的纸片儿,另一个必定报告老师:老师,谁给你背上贴了一个王八!自是惹得同学们哄堂大笑。倘有一个把男老师的名牌挂在厕所门口的墙上,另一个肯定要飞一般去告诉老师:老师,谁把你的名牌挂到厕所门口了!一下子就弄得全校皆知了。到如今,掐算起来,俩人至少已有三十年的交情了,彼此间已烂熟了对方的说话方式,所以,对金之枫的挖苦,乃至轻贱,海林并不在意。他说,我很卑劣?是很卑劣!那咱不谈高尚,谈卑劣。你有于巧丽一双叫人见了流口水的大奶,还有一个中考全县第一的儿子,还有最少六位数的身家。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而且,你跟老婆之外的女人殉情了,耻辱就会像狗皮膏药一样,贴在于巧丽和你儿子的额头上,让他们一辈子抬不起头。想想看,代价是不是有点大了?

凡事总问“值不值得”很无聊。就算她是孤寡无情的女人,我毁了她,岂不是给世间除了一个害货?还有没有更有说服力的理由?

金之枫看着海林,咧开嘴角笑了,讥讽道,看看你脑子里装的这些东西!我原本以为,你口才很好,能够说服我,看来不行。

麻烦你把手放在胸口上,再一次问问自己的心:值得吗?我早跟你说过了,这个女人经历复杂,相貌中透着孤寡无情相,只宜跟她玩玩的,谁当真谁完蛋!

海林严肃了脸问,我问你,你有老婆于巧丽,还要女人干啥?没待金之枫回答,他就给出了一个武断的答案:还不是想上床?既然想上床,女人绝对不是问题!在岭梅,五十块钱就解决问题了;在恒州县城,也就是八十块钱的事;在西安的黑舞厅,十块钱就可以上下其手摸个遍。只要你肯花钱。这个时代,怕只怕的是钱解决不了的问题,钱能解决的问题,还是问题吗?

那就给我一些不苍白的理由,好吗?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

海林慷慨陈词时,金之枫一直不错眼珠盯着他看,见他闭嘴了,方才问,完了么?海林说,完了!金之枫脸上闪出讥讽的笑意来,说,王海林啊王海林,我算把你看到骨子里了,你也就这点出息了。作为一名岭梅镇政府的干部,你上班吊儿郎当的;给人家巧云当丈夫,你外面的女人用鞭子赶;在情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你从没有对女人动过真心。像你这样的货色竟然还大行其道!哈哈,他妈的,这世界真是怪诞……

是啊。你死了,至少我少了一个哥们。

海林生硬地打断他:行了行了!别净糟践我,说你的事!

你这是在劝解我吗?

金之枫低下头说,看来我过不了这个坎了。

海林说,你走火入魔了,知道吧?哈哈!看看你脑袋里这些东西!值得吗,为了一个已经不爱你的女人?还玩殉情呢!

海林唇齿间狠狠蹦出一个字来:屌!

金之枫抬起脸来,直戳戳盯着海林的眼睛,问,你不相信我的决心?告诉你,我有好几个选择:要么把她骗到四十里峡的揽月台,跟她一道跳进揽月湖里;要么把她哄到岭梅镇最高的建筑——五凤楼顶的栖凤亭,跟她一起玩飞天……

这时,一个身影闪进卧室,是金之枫的老婆于巧丽。她瞄瞄金之枫又瞅瞅海林,目光算得上阴鸷,说,又商量着勾引良家妇女了?金之枫阴沉着脸,没吭气。海林瞟一眼于巧丽的肚子——这个女人两年前因为子宫肌瘤,割了子宫,从那一天起,海林一见着她,就下意识地先巡视一下她的肚子——又用夸张的饥渴目光盯着她胸前横亘的那道丘陵,心里嘀咕着“这个女人可能只有这个地方还可爱一些”,嘴上说道,我们正商量着要搞个换妻游戏。于巧丽抓起一架照相机,转身出门。到门口了,转脸瞅着金之枫说,有顾客等着照相。金之枫厌烦地说,又不是国家主席来照相,还要我亲自出马?于巧丽冷笑两声,像鼻孔飞出了两只苍蝇,出去了。

海林心里一惊,暗自沉吟道,人说,女人遭遇背叛,往往迁怒的是男人身后的狐狸精;男人遭遇背叛,大多怪罪的是背叛自己的女人。看来还真是如此。他说,你怎么毁了人家?你毁了人家,你能有好果子吃?

海林说,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毁了刘菊红,李大头会放过你?

金之枫蔫耷耷坐下去,说,还有啥想的?顿了一下,又用咬铁嚼钢的语气道,我要毁了她!活着我不能完全拥有她,死了我要独占她!

金之枫“嘁”一声冷笑:人跟人的差别在啥地方?就在一口气上!所谓的狭路相逢勇者胜!他早年遇事喊一声“大头”,抡圆了菜刀见人就砍,我现在还有一个“屌”呢!我喊一声“屌”,照样奋不顾身!

看着突然躁狂的金之枫,海林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心说自己这一回可能要干脚插到湿泥里了。老婆巧云几天前看见李大头带着刘菊红,到她开的服装城买衣服,把一件韩版的风衣在菊红身上比划来比划去的,就回家后告诉了自己,结果,自己当晚跟金之枫在夜市喝酒时,不知出于啥心理,就把这一幕报告给了金之枫。现在看来,这刘菊红是真要蹬掉金之枫了。要是金之枫过不了这个坎儿,跟李大头闹火起来,说不定会把自己牵扯进去的。说起来,这李大头在岭梅镇好歹也算个人物的,只是现在走了背运。早年还是个毛头小伙时,时常腰里揣一把菜刀,但凡听说谁在街面上撒了一回野,他定然要吼一声,妈的,当我是大头啊!然后,找上门去,见了可能根本不认识的对方,二话不说,抡起菜刀就把人家砍成血头人,嘴上还要嘶骂着,岭梅镇啥时候轮到你这个大头了?“大头”这个词在他嘴里蹦进蹦出的,很是活泛,用在不同的情境里,有不同的含义,因此,别人就叫他“大头”了,反倒疏忽了他的真名。因为敢用菜刀,也擅用菜刀,他就跟“号子”结缘了,上演了几进宫。这就在岭梅这地界儿有了名望,所谓的老虎不吃人,恶名在外了。这一方水土上的这一方人,可能谁当镇长了他们不放在眼里,谁学富五车了,他们瞅都懒得瞅一眼,但谁要是从监狱里几进几出了,谁在他们眼里就有了类似于佛祖的光晕。只是后来,岭梅镇忽然杀出了一帮更年轻的,下手更狠,把李大头在街面上打得爷呀爸呀叫着求饶,他大概这时候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学乖了。学乖了,就只干些摆赌局、挖古墓的营生。自然,也凭着老天爷给的大个头和俊脸盘,捎带着搞搞女人。属于典型的流氓无产阶级。自己有家有业的,要是招惹上这样的泼皮无赖,可就没好日子过了。这样想着,海林心里不免有了一丝沉重和不安,就对金之枫说,遇事最要紧的是冷静,再想想。

海林说,看来我是牛犄角撒豌豆了,你真的要“奋不顾身”?

海林从金之枫的表情中看出了一种凛冽的东西,感觉自己的心跳了一下,问,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金之枫摇摇头,说,昨天晚上,我约她到五凤楼吃饭……她的眼神已经告诉我一切了……我想不到啊!我一再追问,她反倒质问我,我姓啥为老几,凭啥管她的事……海林问,真是跟李大头?金之枫忽然蹿起身来跳到地上,跳了两下脚,喊,她咋就看中了一个混混?她咋就看中了一个混混!

金之枫低着头,不吭气,整个形象像一幅肖像画:《倔强》。

海林闯进金之枫的卧室时,金之枫正呆坐在床沿上,黝黑的国字脸显得有些虚胀,还满是死了爹娘老子的表情。海林问,咋,看起来像条资本家的乏走狗?金之枫抬起眼皮,怨恨地剜了海林一眼,咕哝道,刘菊红说要跟我桥归桥,路归路。海林依旧用调侃的语气说,节哀顺变吧。还是我那句话:走了穿红的,来个戴绿的。女人嘛!金之枫斜睨着海林,说,你瞧你那张不正经的脸。拜托! 海林赶紧做出夸张的哀伤表情,说,我早跟你说过了,对女人,只能动欲望,不能动情,你不听。金之枫说,思前想后,权衡再三,我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

海林移动了脚步往外走,边走边说,我劝你最好还是三思而后行。走到门口了,回头又是阴狠的一句:这算个屌事!妈的,让女人折磨成屌了!

预谋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