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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你是谁的谁3

一来二去的,短信里就有了敏感字眼:吻你,想你,梦见你,等等。巧云并没有表现出反感来,而是那种坦然面对,并且接受,虽然回复过来的话语中见不到这些字眼,尚且保留着某种矜持。

海林以一种自虐又虐人的心态,故意把发给巧云的短信编得直白一些、低俗一些、火爆一些。起初是黄段子:先是“讨还血债”:某男,因女友一次交通意外,曾大量输血给女友。后俩人闹翻,男硬要讨回血债。女友气愤之下扯出一块卫生巾砸在他脸上,怒吼,这是首付,以后会每个月按揭还你!巧云的回复是“呵呵”。仿佛得了鼓舞,再是“温度计”:医生与女主人躺在床上,不料丈夫回来,医生赶紧说,我在给夫人量体温。那丈夫说,如果你的温度计没有刻度的话,你就死定了。巧云的回复是“呵呵呵呵”。再是“挂档练习”:妻子在床上不安生,手脚乱动,抓住了丈夫的那个玩意儿,又是一阵推、拽、拉。丈夫就开始脱妻子衣服。妻子问,干嘛?丈夫反问,你干嘛?妻子说,明天考驾照,做挂档练习。巧云的回复是“呵呵,你们这些臭男人”。

海林痛切地感到,自己心里有些东西稀里哗啦碎了,碎成了粉末。这个女人不可救药了,真是不可救药了!他原本还以为她在这方面先天性发育不良,任别的男人怎么勾引,她都不会给他戴绿帽子的。不料想,她竟然跟那些曾经跟自己有过一腿的女人,几乎,看不出任何差别来!

不过,跟巧云的短信往来却日渐火热了。

想当年恋爱时,自己情之所至,想亲吻一下她,还得靠偷袭:趁她不备,猛然在她脸蛋上蜻蜓点水一下。然后,得赶紧躲闪开来,要不然,她扬起的巴掌是不认六亲的。到了结婚以后,好长时间,他是不敢在她面前说带颜色的话的,要不然就要遭冷眼。晚上同床,也是要灭了灯的。稍微次数频繁一些,她就烦,老是晃着双腿,催促他“快点快点”,弄得本来很闲适的事体,像狗撵兔。为了开发她,他是下了功夫的,带他到金之枫家里听金之枫老婆的言传身教,带她到录像厅看毛片,后来,索性借来录像机在床头播放。现在总算开发出来了,她却用锤炼出来的那根神经,跟“陌生男人”玩暧昧。如果真有那么个“陌生男人”的话,她很可能会成为人家的一盘菜的!人,有时候就是人身边沉默的炸弹,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轰隆一声。有礼仪先生在祭奠的灵前,朗声凄怆地唱诵道:呜呼哀哉,伏维尚飨!这就是了。

海林给小谢打过去了电话,说是哥哥最近很烦,能不能陪哥哥出去散散心。小谢说最近不行,赶着写好几份材料呢,往后缓缓再看吧。又扯了几句没盐没醋的话,各自收线了。目前看起来,小谢这边还是没有明缝儿。再纠缠几回呗,要有耐心,要有善意,老天是不负有心人的。

更让海林感到怪诞的是,晚上回家,她竟然表现得滴水不漏的:照旧跟他说一些不冷不热的话,斗斗嘴;照旧在点钞机前,听钞票流淌的唰唰声;照旧在洗了澡后,要跟他翻云覆雨一番……弄得海林有时候都害恍惚:莫非是自己有了幻觉,或者身处于一个长长的梦里?清醒过来后,又免不了感叹,看来这人人都有搞地下工作的禀赋啊。

这就重新捡拾起了小谢,镇上党政办的文秘,一个戴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很文静也很乖巧的女人。时常见她静静地坐在办公桌后面,如果不是工作需要,可以一天不说一句话;如果不是要上厕所,可以一天不挪窝。可就是这个女人,跟他吃了几回饭后,就被他带到西安的一家酒店去了。而且,一上床就骚得像八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把他搂得连喘气都觉得困难,还哥哥长哥哥短地叫。事后回味起来自是觉得好玩又好笑。可惜了,好饭却只能浅尝一口。一口过后,这女人说她醒悟了。醒悟什么?说是要是被自家男人知道了,非掐死她不可,他说得到做得到的。从此,他的邀请,她总能找到理由回绝;他发来的暧昧短信,她总能很恰当地回复。只承认他是她的哥哥。

有几次,海林就想故意刺激她一下,把在短信里给她讲过的黄段子,或者哪一句话,口头上复述一遍,然后,定睛察看她的反应。若是黄段子,她会“呵呵”笑两声,相当没心没肺;若是哪一句话,她定然会有一瞬间的愣神,然后做出一个相对平淡的回应。几乎,看不出任何破绽来。

一时间,心里空荡荡的,若无所依。这么多年了,一直走在纠缠女人,或者被女人纠缠的路上,海林已然习惯了心里随时装个女人的。要不装个女人,就感觉日子实在不好熬。听金之枫说,正街东头新开了家水暖电,女店主倒是别具一格:别人喂奶,是从衣襟下喂的,她却是把奶从脖领上掏出来,塞进孩子嘴里的;别人胸罩是戴在内衣里的,她却是戴在内衣外边的;别人撒尿蹲着的,她却是站着的,据说手里拎着漏斗。他来了兴致,光顾了几趟水暖电。那女店主跟男人一说话,语气就有点嗲,好像谁要买她一根螺丝,她就要把自己也免费赠送了似的。怎奈店里却有个黑铁塔似的帮工,从不拿正眼瞧人,冷不丁瞟人一眼,目光却白厉厉的,像两把刀。他只好打了退堂鼓。这种女人,有王屯那一个就够了,不是他钟情的类型。而且,自己在岭梅镇好歹也算个有头有脸的人,要是跟那个帮工起了事儿,臊的只能是自家的脸面。

自然,有时候巧云会发来短信,要求跟海林电话聊聊。海林赶紧回复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正在上班期间,不方便。要么回复得更有诗意一些:用文字,通过隐秘通道,传情,不是更能切近,情爱的私密和神圣吗?巧云也只好随了他的喜好。然后,海林就反守为攻了,邀请巧云哪个礼拜天出去转转。巧云迟疑一下回复:每天得“焊”在店里,再说吧。看来,并不是没有一点缝隙可钻。海林就进一步追问:你说男人跟女人幽会,都干些什么事情?对方回道,你说呢?海林忍着针刺似的心疼说道,拥抱接吻,上床睡觉。那边又回应了那两个字:呵呵。看着这两个字,海林骤然间感到天旋地转的。他用上了觉着最痛快的字眼回复:我操死你!

海林终究丢弃不下海宁,还在给她发短信。几回之后,海宁的电话打过来了:你不过做了我一回免费的性工具,你就穷追不舍了,你想干啥?我不过做了你一回免费的性工具,你就纠缠不休了,你到底想干啥?人家把话说到了这一步,而且气势上咄咄逼人的,海林没话可说了,想骂一句难听的,却觉得没有底气,只好挂机。有了落荒而逃的意思。看来,是必须从心底里拂去海宁的影子了。

短信成功发送后,一时间都有些心灰意懒了,这个游戏一点也不好玩。就想撤下那张隐秘的手机卡,至少是今天,要到此为止了,让那个荡妇好好消受被操死的快感吧。但是,手脚还是慢了几拍,那边的回复已经来了,只有俩字:坏蛋。相当于电影电视里妓女嫖客调情时,妓女嗔骂的那句:死鬼!海林眼前一黑,脑海里闪出秦腔舞台上,周瑜被气得吐血的画面。

巧云身子一缩躺下去,呼啦一声扯过被子来,把自己包裹严实了,气呼呼说,老是阴阳怪气的!怪胎!海林却涎着脸摸过来,一只手径直摸到了那一处荒草滩,说,按惯例,每回你洗澡后,都要收交公粮的,今儿个仓库满了?巧云噗嗤一声笑了,骂道,你个扫把星,明明知道今儿晚上有活动,还要闹得人家不高兴。海林叽叽嘎嘎笑着,翻滚到巧云身上去了。巧云的眼睛闭了起来。巧云喉咙里发出一声声娇喘。巧云身子蛇一样扭动起来。巧云的脸上痛苦地痉挛着。海林瞅着巧云的脸,恍惚间感觉那张脸背后还有一张脸,忽然就有了恨意,身体的颠簸有了明显的力度。巧云的反应更为强烈了,很像是痛不欲生。海林有了一种想要弄死巧云的冲动,动作的幅度再次加大。巧云叫了起来,娘呀爹呀的。海林一时间心思却活跃了起来:她还是这么投入,看来她并没有感到分裂的痛苦——自己曾经心里装着那么多女人,跟巧云做时,又何曾有过分裂的痛苦?看来,这一说法,不过是那些吃了饱饭没事可干的作家们,凭空捏造出的噱头而已。

接连几晚上,做梦都不好。梦的背景都是昏天黑地的,要么是海宁跟另外一个男人走了,他哭喊着海宁的名字,想追上去拦截,却迈不动脚,像被鬼撕扯住了,只能绝望地哭号。海宁满是冰棱碴子的脸忽然闪了出来,奚落道,你算老几?有一大群乌鸦在头顶嘎嘎叫着盘旋。要么是家里突然失火了,他要打电话报警,手机卡却被人抽走了。隐隐约约记得,裸机能拨打紧急电话的,正要拨打,巧云却带着小谢的老公来了,纠缠住他,问他把小谢藏到什么地方了。他说,我打了报警电话后,就告诉你们。他们说不行,必须现在就老实交代!他绝望地望着自己家所在的方向,烟雾滚滚,火光冲天。要么是在镇政府会议室,黑压压的满是人在开会。忽然,巧云浑身一丝也不挂,闯了进来。立刻,惊呼声四起。他想撕扯住巧云,带她离开。巧云却跑得很是欢实。好不容易抓住了,却像鱼一样从他怀里滑脱了……都是往他心里塞猪毛的梦。都是往他心里塞了猪毛后,还要再扔刀子斧头的梦。

海林迎着巧云的目光,重复了一遍:心跑了,那可是真的跑了。

有天早上起床,巧云就嘟囔,整晚上大呼小叫的,跟鬼一样,害得人睡觉不安生。到医院检查一下,看是不是身体有啥毛病?他不想搭理她的话茬,满脸都是恍兮惚兮的神情,但却分明听到有个声音说,我梦见你跟别人跑了。他看见巧云悚然回头,盯着自己。她的脸上先是有惊异掠过,再是疑惑,再是故作镇定。他感到一丝快意,他感到自己的喉咙喷出了一声什么,传到自己耳朵时,却原来是“哈”一声怪叫。瞬间里,他想笑,想放声大笑,既是自嘲,也是嘲笑人。然后,就真的笑了起来。笑声听着很不真实。巧云屁股一抡,噔噔噔出门走了。

巧云抬起身来警惕地盯着海林,啥意思?

是该好好反思一下了,鬼使神差地跟巧云玩这个游戏,自己收获了什么?除了心里的累累伤痕,还有什么?人家在莫名的情爱的滋润下,快活得要死;而自己呢,中烧的妒火,也快要把自己烧死!这又是何苦来哉?

海林意味深长地说,心跑了,那可是真的跑了。

又去光顾了王屯那个女人一回。死鱼一样,躺在女人屁股底下,任女人在自己身上折腾。女人每颠簸一下,他就在心里念叨一句:我操死你!毕了,女人又泪水汪汪地咕哝:肯定又被哪个女人踹了一蹶子!你个没良心的,谁能有我对你好啊?

巧云眼睛看着电视说,凯凯下午打电话了,又要钱。这娃儿,心思就没在学习上。凯凯是他们的儿子,目前在恒州县重点中学上高中二年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