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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民间风流债5

凤琴说,我知道你无耻!我不想听你的无耻!我只想跟你谈离婚的事情。

有社说,我请求敬爱的成双龙同志,把老婆海宁也让我领到长城饭店去,风流快活一夜。然后,在茂林的商店门口,当着众人的面说,海宁的身上哪一个地方有一块疤呀痕呀的。就这样。这就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有社说,我还要去跟成双龙谈判呢。截至目前,还没有谈妥。狗日的,哈——躲着不见我。

凤琴说,索性离婚,免得再闹出啥事情来。

凤琴说,你是个疯子!

有社说,其实,上午回来,我就想向你汇报战况呢。现在,我跟成双龙讨论的,不是他咋样知道“蝴蝶飞啊”,而是……你想听吗?

有社纠正道,不完全正确,应该是戴绿帽子的疯子。

凤琴说,咱们离婚吧。你体面,我也体面。

凤琴说,说啥都要离婚!

有社说,我记得前几天就跟你说过,我只对付成双龙。草包男人才想着咋样对付自己的老婆呢!

有社站起身来,说,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人做事情,贵在锲而不舍,专心致志,猛追穷寇,痛打落水狗!边说,边往外走。走到卧房门外了,又唠唠叨叨说,拿离婚吓唬我?哼!我黄有社是吃面粉长大的,不是吓大的……

凤琴说,好!黄有社,关键时候见人心。我现在总算知道了,在你的心里,我有几斤几两重了。

凤琴冲着有社的背影喊,别走,咱把话说清楚!

有社说,这不是我现在考虑的事情。

有社脚步没有半丝迟疑,已快步流星出了屋门。背影上自然显出了一种混世魔王才有的派头来。

我在你眼里还有脸面吗?这句话,是自己在问吗?凤琴摇摇头,又狠掐自己的大腿,竭力想让自己从某种状态中拔脱出来。

凤琴看着有社的背影,呆愣愣的。

这个问题,你问的不是时候。是有社说的,凤琴分明看到有社的牙花子在闪。

有音乐仿佛从梦的深处响起,一个低回的女声,如泣如诉地吟唱着自己心绪的破碎和迷离。听着有些陌生,又似乎很熟悉,岭梅镇人家的店铺里,经常播放着类似的歌曲。给人的感觉是,现在的女人,一个个都成天价沉浸在情天恨海里,拔不出脚来。大概是隔壁谁家在放电脑,或者影碟。当音乐短暂地停顿后,再次响起时,凤琴才意识到,可能是自己的手机在响。急忙忙赶回卧室,果然是自己的手机在闪闪烁烁地唱。一定是迪迪午饭时,又偷着玩自己手机了,把铃声调成了这样。一串陌生的号码。凤琴摁了接听。一个急切切的女声传过来,先报称自己是迪迪的班主任,然后说,迪迪用半截砖把吴琳琳砸伤了,现在正往地段医院送呢。吴家人已经通知到了,你们家是肇事方,却电话打这个不通,打那个没人接听,急死人了!赶快来啊!凤琴感觉自己还没有听明白,对方就把手机挂了。她稳住神,又把电话内容回想一边,就果断地给娘家哥哥打去了电话,要他带上钱去医院,要他跟吴家人周旋。娘家哥哥只问了一句,是岭梅镇地段医院吗?得到确定回答后,又追上一句“我马上赶过去”,就挂了手机。

凤琴感觉自己的嘴唇动了动,嘴里飘出了一句话:我在你心里还有分量吗?

凤琴在原地转了两圈之后,又拨打有社的手机。无法接通。也好,他这类货色,把浑全事搅烂是行家,只配做搅屎棍;要把烂事补浑全,还得在娘胎里回回炉。也罢,这个家,有他,就权当没他——心底里自然闪出的一句话,凤琴当时吃了一惊,莫非自己真要跟他离婚?

凤琴看到有社的上门牙又龇出来了,她听到一个飘忽的声音传来:咋不说话了?

工夫不大,娘家哥哥就打回了电话,说看情形吴家娃娃问题不大,头顶鼓了包,血流满面的,医生说无大碍,可吴家人非要做CT。做就做吧?大家都明明心,免得以后麻烦。凤琴说,你生意场面上啥人没见过?你办事我放心,就看着办吧。只是,你得问问老师,迪迪现在哪里?娘家哥哥说,听老师说,被校长叫去了。这小崽子,跟他爸一路货色!上午放学时发生的事,下午冷酒慢发了,上课前提着半截砖,把人家孩子撵得满操场转圈儿。都被老师喝住了,夺了砖头,可他还是不罢休,趁老师不留神,又捡起砖头,朝人家孩子头上砸去。凤琴叫苦道,摊上这俩害人精,啥时候才能叫人消停?哥哥道,越是目前的状况,你头脑越要清醒!凤琴“嗯”了一声,道,那边的事情,你多费心。娘家哥哥说,放心吧你。

凤琴定定地看着有社,浑身上下,一波又一波的眩晕感掠过。有社显得很陌生。她搞不明白,自己怎么跟这样陌生的一个男人,一口锅里搅勺把了这么多年。是冥冥中神灵的安排,还是阴差阳错?有社却又显得很熟悉。熟悉到他脸上每一条皱纹的深浅、走向,她都清清楚楚,熟悉到他遇事后会怎样做怎么说,做到什么程度,说到什么程度,她都明明白白,熟悉到他身上哪一块有斑斑点点,平时生活上有哪些过错和失误,她都一清二楚。有社现在看起来,更像一条影子,虚幻的阴影,飘忽的阴影,扭曲的阴影。这么多年,自己就一直跟这么一条阴影躺在一张床上,行云播雨,并且开出花朵,结出果子来?

凤琴骑上电动车,赶往学校。遇见熟人了,尽量装作没有看见;实在避不过了,闪给人家一张笑脸,算是打招呼。总感觉一路上所有人看自己的目光都怪怪的,像自己长了犄角。总算摸到校长办公室了。门洞开着,校长不在,只有迪迪垂手低头站在办公桌前。

有社说,对我没有伤害。凤琴说,可是……你想没想过,这样闹下去,我还在北街,在岭梅镇,咋样活人?迪迪年龄还小,又咋样活人?有社上门牙龇了出来,说,敢问刘凤琴同志,你当初跟成双龙同志在长城饭店风流快活的时候,想到过这些吗?

凤琴手指戳着迪迪的额头:咋回事?迪迪身子晃几晃,偷偷瞄她一眼,不吭声。凤琴语气凌厉了:咋回事?

进了卧房,凤琴把有社强按坐在床沿上,自己站在他的对面。有社,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你咋惩罚我都行。有社说,态度倒也老实——就说这些?凤琴说,咱们好好说话,行不行?有社说,我说过了,我只跟成双龙有话。凤琴说,你要跟成双龙闹到啥时候?你到底想咋样?有社说,闹到啥时候由我说了算,闹到啥程度也由我说了算,咋样闹还是由我说了算,这些你可以统统不用操心,你只管做好你的一日三餐。凤琴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儿,语气骤然变凌厉了:黄有社!你……昏了头!有社故作惊讶地说,你咋知道我昏了头?我可以很认真地告诉你,你又错了。谁有头疼脑热,谁自己难受么,外人咋能觉察出来。泪水滑落了下来,凤琴说,我知道,这件事对你伤害很大……

校长回来了,是个腆着肚子的半大老头,站在门口,威严地打量着凤琴的背影。你是……?凤琴转过身来,已猜测出来人的身份,赔笑道,我是黄迪的家长。这孩子不省事,给学校添麻烦了。校长跨进门来,说,学校成天抓安全教育呢!教育局抓得紧呢。安全,关系着我临退休这几年的脸面。今天这事,性质很恶劣!做家长的,也得在配合学校教育上费点心思。这娃娃心咋这么狠!还好,医院那边电话打过来,只是皮外伤。要是出了人命,你们做家长的,我们学校,谁能承受得起?凤琴赶紧说,对不起,对不起。校长坐到办公桌后,说道,别说,这娃娃还有些革命先辈的风范呢。从事发到现在,无论我怎么逼问事情的发生经过,他都不肯吐一个字,顽强不屈得很呢!这不,我刚到教室里,从其他学生的嘴里,才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凤琴小心问,咋么一回事?校长说,那娃娃上午放学时,可能跟你家娃娃吵闹起来了,辱骂你了一句不好听的……凤琴脑袋嗡一声,心中苦叹:报应!

午饭吃过,迪迪上学去了,有社又要出门,凤琴叫住了他:有社!急惶惶的一声。有社已经走出屋门了,停下脚步来,缓缓转身,甩给凤琴一张阴沉沉的脸,和两道恶煞煞的目光。凤琴一脸巴结的笑意,说,有社,我有话跟你说。有社嘴角痉挛似的扯了扯,一边脸颊上就闪了古怪的笑意。然后,转身,又向前走去。背影显得很是悲壮。凤琴快步追赶上去,拦住了有社的去路,有社!一时竟然语噎。有社目光像钉子,盯着凤琴的眼睛。凤琴说,咱回屋吧,有话要说。有社冷笑一声。凤琴说,有社!有社冷笑了两声。凤琴几乎是抱住了有社,推搡着他进屋。有社嘴上说着“我只跟成双龙有话要说,暂时跟你没话”,脚底下却也配合。

从学校回到家里,凤琴又给娘家哥哥打了电话。那边还算让人放心,吴家人找了学校,问清了缘由,表示只要认赔了医药费就可以了。凤琴放下心来,难得现在还有吴家这样通情达理的人。

凤琴决定要跟有社谈谈。

又给有社拨去了电话。这回总算通了。凤琴劈头盖脸就是一句,闹吧!闹吧!闹得神鬼不安宁才好!告诉你,黄有社,你家迪迪把人家吴家娃娃砸得住院了!山跟岭,人跟种!你就继续闹吧!有社急急地问,迪迪咋样?风琴说,是人家孩子住院了!有社这才用责怪的语气说,我还以为你要慰问我呢。还真是山跟岭,人跟种啊。也好,也该让某些人清醒清醒了!凤琴嚷嚷道,该清醒的是你!吼完,想挂电话,却摁错了健,电话里继续有有社的声音传来。不过,明显不是针对她的:哈哈!成双龙,这笔账我也要算到你头上!凤琴对着电话吼,算吧算吧!算死你!你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