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借我一个胆，我也不敢再靠近它啦！”安特莱向林克保证道。
“你先呆在那儿别动。”他说道，“别再靠近了，我来处理这件事。”
林克用刀剖开了那头雄麋鹿的胸膛，割了一大块肝给奇里，然后又割了一块，拿去给安特莱。
那只狗这才停下来，回到林克的身旁，可身上的毛依然立着，眼睛也死死地盯着安特莱。除了林克之外，奇里不愿和任何人分享自己捕获的猎物。这一点林克是知道的。
“这块给你尝尝看。”
“奇里！”林克大喊了一声。
“你这邀请倒是直截了当啊。”
安特莱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奇里看见他又竖起了身上的毛，龇牙咧嘴地冲着他发出阵阵吼叫，而且身子紧贴地面，呈半蹲的姿势向安特莱逼近。这个小个子男人赶紧停下脚步，退了回去。
“那是当然。”
奇里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紧追在麋鹿的后面。那头麋鹿正快速地跨过草地，而它又大又长的鹿角一直搭到了肩膀。可是，对它而言，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注定没有一丝胜利的希望。它刚跑出一百二十码的距离，奇里就追上来狠狠地咬断了它后腿的跟腱。那头雄麋鹿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然后转过身来，用三只脚支撑住自己，准备战斗。奇里围着它转来转去，等待时机，准备再次进攻。过了不久，它终于找到机会，朝那头雄麋鹿的喉咙扑了上去。等林克赶上前去一看究竟时，奇里已经洋洋自得地站在自己捕获的猎物旁了。
昨天，林克一想到要生吃这样的东西，就忍不住打冷战，但那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要想在卡里布山里活下去，就必须忘掉过去那一套生存法则。在这里，只有今天，一切生存的希望都在今天。今天，谁要是放松了警惕，或是找不到食物，那明天就可能会丢了性命，沦为野兽的美餐。林克现在吃着生肝脏，却没有半点儿反胃的感觉。
“嘿！抓住它！”
然后，他准备用那把折叠小刀把这头雄麋鹿的皮扒下来。他先是将一边的皮扒下来，然后又把雄麋鹿翻过来，扒掉另一边的皮，那手法看上去十分熟练。他将折叠小刀深深地插进麋鹿的体内，卸下一部分腰腿肉，并剔除了里面的骨头。接着，他又用同样的方法把另一部分腰腿肉也卸了下来，还把它们放到了刚刚扒下的鹿皮上。这时，他低下头看着那对光滑的鹿角，心中又有了一个主意。
过了不久，他们来到一块宽阔的草地边，不巧惊扰到一头正在吃草的麋鹿，那是一头雄麋鹿，它先是看了林克他们一眼，接着便调头逃跑了。这时，林克松开了奇里。
谁也说不准他和安特莱还要在卡里布山中呆多久，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加里奇，甚至连能不能找到也说不准。在此期间，他们必须利用现有的一切，想尽办法生存下来才行。他们所谓的长矛只不过是削尖了的木头而已。林克依稀记得，古时的人们都用石器做矛尖，那么用鹿角又有何不可呢？鹿角既坚韧又有弹性。虽然林克没有试过，但他知道这方法可行。他举起木棍，朝那对鹿角狠狠地砸了下去。只见一大块树皮从木棍上脱落下来，而鹿角依然完好无损。林克又举起木棍，准备再砸一次。这时，奇里吼了起来，向他发出警告。
林克转过身，朝远处的一座山继续赶路。此时的奇里被狩猎的快感刺激得兴奋起来了，它的身体依然紧绷着。站在一旁的林克越来越紧张。他和安特莱差不多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奇里身上了，他的计划不能再出任何差错。走着走着，他们又遇到了两头北美黑尾鹿，林克再次制止了这只大狗。
林克迅速转过身，拿起他的长矛，奇里也站到了他的身旁。原来是两匹狼，它们闻到了新鲜鹿肉的味道，所以跑了过来。林克紧握长矛，回头喊道：“到这里来，安特莱！”
“你真是无所不知啊。”
那两匹狼压低脑袋，蜷曲着尾巴，围着林克转来转去，想找一个开阔的地方以便展开袭击。不过，当它们转身看见安特莱冲过来时，就立马溜到森林里去了。双方实力悬殊，这两匹狼还是去别处另找猎物比较好。
“它们离树林太近了。还没等奇里抓到，那些北美驯鹿就早已跑到树林里去了，那样一来，就不知道奇里得跑到哪儿才能把猎物咬死，也就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奇里突然转过身，冲着安特莱大叫起来。于是，这个小个子男人又停在了安全距离之外。
“为什么不能？”
林克稳了稳手中的长矛，反而对那两匹狼不战而退感到些许遗憾。他和安特莱迟早是要和什么野兽展开一场恶斗的，也只有到那个时候，他们才能知道自己的武器到底好不好使。拿狼这么大的野兽做试验是再好不过的。
“不能在这里把他放开。”他小声地对安特莱说。
林克让奇里安静下来，然后继续用木棍砸那对鹿角。他砸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把那些大点儿的分支全部砸掉。过了一会儿，他将一根长约一英尺、前头尖尖、跟矛一样的鹿角插在腰带里，又把其余零碎的鹿角放进了口袋。至于刚剥下的那张鹿皮，林克卷了起来，并用它裹着那两块腰腿肉，做成一个临时的包裹，扛到了肩上。
林克把一只手放在奇里的脖子上，让它保持冷静，然后朝那块空地走去。快要走到那里的时候，他放慢脚步，想透过树木的空隙瞧个仔细。只见空地的远处，有一小群北美驯鹿在那里焦急地转来转去，里面有雌鹿，也有小鹿。奇里紧张极了，林克则紧紧地揪住这只大狗颈上的毛。
奇里对此并不在意。猎物是它的，只要猎物还在原来倒下的地方，它就要负起看守的责任。就算现在林克接管了一切，它也还是有责任的。
奇里本身就是一只出类拔萃的猎犬，尽管林克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它训练成这样。如果奇里不帮林克和安特莱打猎，他们将很难获得充足的食物。杀死那只杉树鸡，绝大部分靠的是运气，而且现在的山上也很少有鲑鱼了。
林克把包裹搬到了安特莱那里。“一下子又有食物又有毯子了。”他得意地说。
林克沿着小溪走到一个水较浅的地方，然后从水中趟过去，到了对岸。他转身想去拉安特莱一把，可这小个子男人拒绝了他的帮助，然后从他的旁边爬上了岸。奇里跑在前头，见前方绿树中有块空地，便停下脚步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眼睛盯着那块空地。林克也紧张起来，并用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你是说咱们要盖着那张刚扒下来的鹿皮睡觉吗？”
“那你稍等会儿。如果我的办法可行，那咱们很快就有吃的了。”
“正是。现在比昨晚多出一条毯子来。你难道忘了昨晚有多冷了吗？”
“饿得连鱼头、鱼骨、鱼鳍都能吃下去。”
“我可忘不了。赶路吧，你这个野人。”
“你有多饿？”
林克沿着指南针所指的方向，一步一步地往山上走。之前他跟加里奇说过往隘口去的大致方向，加里奇很可能已经到那里了。但他得花些时间才能找到那条通往隘口的路，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几乎可以断定，他是想不到有人在追他的，因为他以为林克和安特莱已经淹死在那条河中了，而他自己生火时冒出的烟则很容易被人发现。
“你觉得这条小溪里会有鲑鱼吗？”安特莱满怀希望地看着林克。
这时，天空中突然电闪雷鸣，大风卷起常青树的树枝，并把那些柔软的枝条全都吹向了一个方向。眼看着暴风雨就要来临了。他们走进一片草木丛生的森林，那里到处都是大卵石，也有一些从山坡上滚下来的小石块。再往上走是一道高低不平的防护墙，就立在一个花岗岩的峭壁旁。
“有。”
狂风呼啸着，让人觉得冰冷刺骨。天空中有一片黑压压的乌云，因为里面含有大量水分，所以越来越低。
奇里一跃而起，在前面欢快地一路小跑。他们就这样沿着与河岸垂直的方向一直赶路。林克知道安特莱有伤在身，所以走得很慢。后来，他们停在一条冰冷的小溪旁喝了几口水。安特莱一手拄着长矛，一手摇晃着木棍问道：“有办法弄到食物吗？”
林克等着安特莱，有些焦急地说：“你能再快一点儿吗？”
“那好，带路吧。”
显然，安特莱已经十分疲惫了，但仍努力地向山上爬。他刚才还是一瘸一拐的，但现在已经是半走半跑了，不过还是有些吃力。乌云从远方压了过来，那些覆盖着白雪的山峰被乌云严严实实地遮住了。一道闪电划过，将山坡上方一棵枯树的轮廓照得分外清晰。林克退回来拉了安特莱一把。
“当然不是。”
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所以周围环境十分嘈杂。林克只好对着安特莱大喊：“在这些大石头中，肯定有什么地方能让咱们钻进去，躲过这场暴风雨。我可不想被雨淋湿！”
安特莱两眼盯着林克说道：“你不会只是说说吧？”
“我也不想！我都快被冻死了！”
“我说的是真的。咱们有武器，当然如果你觉得这些东西算武器的话，咱们有长矛和木棍，而加里奇有步枪。你想想，他要是故意放开绳子，故意把火浇灭，那就是想让咱俩死啊！如果咱们赶上了他，那下一次他就会想方设法真把咱俩弄死。而抓住他，得靠咱们两个人的力量才行。他不会很快到达那个隘口的，就算他很快到了隘口，也需要些时间才能找到路。放轻松点儿，你能做到的。”
他们来到了那道防护墙旁边，沿着它往左走。这时，冰冷的雨水从那片低低的乌云中落下，风速也越来越大。跑在前头的奇里突然停了下来，身上的毛也竖了起来。林克见状，本能地举起了长矛，做好战斗的准备。
“是吗？”安特莱笑了笑。
安特莱手往前一指，说道：“快看！”
“我需要你的帮助。”
林克依稀看见防护墙那儿有个山洞。一股发霉的气味从山洞中飘了出来，洞口处还有一条清晰可见的小路。肯定有野兽把这里当成了老窝。林克小心翼翼地往洞口走去。
林克咬住嘴唇。安特莱显然是认真的，但他留在这里就算不被野兽杀死，也会被活活冻死。林克在努力地寻找一个理由来说服他。
安特莱不禁打了个冷战，他说：“这里真是阴森恐怖啊，你不觉得吗？”
“打个比方，用香皂来洗手当然不错，但咱们在这里用不上香皂。你自己走吧。”
“但至少能躲雨啊。”
“你不会成为我的麻烦的。”
奇里钻进洞中，到处嗅了一通。林克和安特莱能在外面听见它闻来闻去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奇里出来了，把鼻子和头探出洞口。雨越下越大，奇里已经不想再踏进雨里半步了。
安特莱摇摇头说道：“林克，我不能跟自己开玩笑，绝对不能。咱们需要那把步枪，要是咱们能应付得了加里奇的话，也需要他。再说，咱们不能把他丢在这儿不管。综合上述种种理由，我只得出一个答案——你必须一个人走。我也希望我能去，但我去了只会拖后腿。”
“没人在家。”林克开玩笑说道，“咱们进去吧。”
“你必须跟我一起走！”
“要是咱们在里面的时候，山洞的主人突然回来了怎么办？”
“我早就告诉过你，你说的那些山危险得很，我恐怕没办法翻过去。别说不能全速赶路了，现在就连慢走也不行了。我还是呆在这里等你回来吧。”
“在这里，谁占领了就是谁的。”
“你说什么呢？”
在进入洞中的时候，他们不得不弯着腰，不过到了里面就能直起身子了。在微弱光线的照射下，隐约可以看出这个山洞大约有二十英尺长，十二英尺宽。动物的气味很重，但还不至于叫人觉得不舒服。山洞的最里面有滴水的声音，但地面却是干的。可能起初就是这嘀嘀嗒嗒的水滴将这山洞慢慢掏空的，那么，在什么地方也一定隐藏着它的出水口。
安特莱用矛尖在地上画了个小圆圈后说道：“好主意，林克。但是我不去。”
“呆在这儿没问题吧？”安特莱怯生生地朝四处看了看。
“咱们得赶在加里奇之前到达那个隘口，而且要夺回步枪。如果夺回了步枪，咱们回到文明社会的机会就能增加十倍。卡里布山和我们的住处之间还隔着大片荒野，那里什么都有，而且不见得会欢迎咱们。”
“总比呆在外面强。”
“现在该怎么办呢，丹尼尔·布恩①先生？”这小个子男人问道。
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轻柔了些，与洞中的水滴声混杂在一起，很难分清哪个在里面，哪个在外面。沉闷的雷声再次响起，暴雨又开始了。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照亮了整个山洞。
奇里抬起头来舔舔嘴，然后就对着林克直摇尾巴。呆在一旁的安特莱正用他的长矛去戳地上匆匆爬过的一只虫子，而那只虫子随即躲到了一片树叶下。
“林克！”安特莱紧张地大叫起来，“加里奇来过这里！”
“那我倒要见识见识了。”安特莱对此深表怀疑。
“你怎么知道？”
“不能这么说。凭它一己之力，绝对不愁吃喝。但如果咱们好好喂它，它就更愿意和咱们呆在一起了。我还指望它给咱们打猎呢。”
“等下一次打闪电的时候，你看看洞中央的地上，那里有生过火的痕迹。”
“它是浪子回头啊。”
过了一会儿，天空又划过一道闪电，同时还伴着一声响亮的雷声，整个大山都为之颤动了。借着闪电，林克看见奇里正舒舒服服地躺在洞中的地上，一旁则是烧剩的木头渣。林克等了片刻，好让自己的眼睛重新适应洞中昏暗的光线，然后走到那堆木头渣边蹲了下来。那里还剩下一些烧焦的木头，但却没有留下灰烬，也没有一丝烟味。加里奇没有来过这里。这里有人生过火，但不是最近的事。
有了奇里的帮助，林克又恢复了以前的精神和干劲，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他回到木筏上，拎起安特莱钓的那四条鲑鱼，并把其中的两条给了奇里。这只大狗狼吞虎咽地把两条鲑鱼吃了个精光，安特莱一脸惊讶地看着奇里。
又一道闪电划过，林克的目光被墙上画的什么东西吸引住了。他的眼前闪过两幅关于动物的粗糙图画，他注意到墙是灰色的，图画的线条是棕色的，而且稍微有些发红。林克直直地站在那里，嘴里喘着粗气。
“我们现在可以动身离开这里了，在河边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得找到加里奇。尽管我们有木棍和所谓的长矛，但光靠我们自己，恐怕也走不了多远。现在，有奇里在，咱们就有了指望。在这种情况下，它能抵十个人用。”
“那是什么东西？”他惊叹了一声，四面传来了回声。
“怎么就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对吗？”安特莱紧张地问道。
“不会的。但现在的情况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下次闪电来时，你看看你左边的墙。”
“它好像还是不怎么喜欢我。”
一道耀眼的闪电伴着一声巨雷再次划过天空。安特莱猛吸一口气，他惊讶极了。
安特莱走过去站到林克身边。林克伸出一只手，十分友好地搭在了这个小个子男人的肩膀上。奇里愣了一会儿，然后就若无其事地走开了。安特莱神情紧张地看着这一切。
随后，又是一道刺眼的闪电和一声震耳欲聋的响雷，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臭氧的气味。他们俩呆若木鸡地站了一小会儿，然后，林克一言不发、头也不回地朝那肆虐的暴雨中冲去。外面可能出现了一样东西，一样他和安特莱都迫切需要的东西。林克站到那道低矮的防护墙下四处张望，终于看到了自己所期盼的东西。
“我保证。”
闪电将旁边一整棵枯树劈倒在地。蓝色的烟从树上升起，尽管还下着瓢泼大雨，但树已经着起火来了。林克快速冲到那里，他知道自己必须抓紧时间，因为要不了几分钟火就会被雨浇灭的。
“勇敢点儿，安特莱。”安特莱说道，“它对我好像凶得很，但愿你能保证你所说的话是真的。”
注释
奇里摇着尾巴跑到林克身边，用它的大脑袋在林克腿上蹭来蹭去，林克则挠着奇里的耳朵。奇里开心极了，美滋滋地闭上了眼睛。可等安特莱靠近时，它又竖起了耳朵，朝这个小个子男人一阵乱叫。林克用手摸摸奇里脖子上的毛，好让它安静下来，然后转过身对安特莱说：“过来吧。得让它知道咱俩是一起的，还有一点，我不能再让它跑出我的视野了。等奇里知道我对你没有敌意之后，它就不会再对你这么凶了。”
① 丹尼尔·布恩（Daniel Boone，1734-1820）：美国历史上最著名的拓荒者之一。
神秘的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