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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想想她往咱家送和服的时候,简直认不出来啦。”

“阿兼真像个夫人啦。”

母亲同哥哥评论着阿兼,语气里含着淡淡的哀愁:我可上年纪啦!

写完明信片又聊了一阵家常话之后,冈田和阿兼说“改日再来”,也不顾母亲和哥哥的挽留就回去了。

“阿贞也快啦,妈!”我从一旁插嘴道。

“不过,不要紧的,她已经能喝粥了。”嫂子在一旁说。嫂子拿着给父亲的明信片在思索什么。冈田建议说:“叔父是位风流人,擅长和歌吧?”嫂子说:“他哪里懂什么和歌。”冈田又在给阿重的明信片上恭恭敬敬地写了一句:“未能听到您恶语伤人实在抱歉。”哥哥取笑说:“将棋的棋子[1]还在兴风作浪哩。”

“真的哟。”母亲说。母亲的心里似乎正在嘀咕着还没有对象的阿重。哥哥回头问我:“听说三泽生了病,你们哪里也没去吧?”我答道:“哦,没想到卡到这么个鬼地方,哪儿也没去成。”我同哥哥拉话时使用的语言经常相差这么悬殊,一方面是因为我们年纪差几岁,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旧脑筋的父亲总想把长子培养成最高掌权人。母亲偶尔也在我的名字后面加个敬称,叫“二郎君”,可我确信这只不过是借哥哥的光。

“说实在的,因为有那件事,这次正是个好机会。本想带她一起来,都让她做了准备,可是不巧,她肚子坏了,真遗憾哪。”

大家只顾说话,忘记了换上单衣。哥哥站起来一边往肩上披件浆得硬邦邦的单衣,一边催促我:“你怎么样?”嫂子递给我一件说:“你的房间究竟在哪里?”正在栏杆那里闷闷不乐地望着鼻子尖下高大漆墙的母亲问我说:“这里的房间倒可以,就是有点阴森森的。二郎,你的房间是这样吗?”我走到母亲身旁往下面看了看。下面是宛如晒衣板一般的细长院子,稀稀拉拉地长着细竹,石头上面放着一个生了锈的铁灯笼。那石头和竹子都在洒水时被淋得湿漉漉的。

“阿贞生病了吗?”

“地方虽窄小却也讲究,可是不像我住的地方还有一条河哪,妈。”

我在给阿贞的明信片上写了:“祝贺你!”母亲又接在后面写:“请注意身体!”我吃了一惊。

“哎哟,什么地方有河呀?”母亲的话音刚落,哥哥和嫂子都提出希望换一个能见到河的房间。我把自己的旅店方向、街道等情况做了介绍。我们暂时商定我先回去拾掇行李,然后搬到这里来。随后我便离开了旅店。

母亲住的旅店虽不那么大,可比我住的地方高级得多。房间里有电扇、中国式台桌,尤其是桌子旁还安装了电灯之类。哥哥当即在桌上的电报稿纸上写“已抵大阪”几个字交给了女佣。冈田从袖口中掏出不知什么时候准备好的三四张彩色明信片,分别写上叔父、阿重、阿贞的名字,然后分给大家说:“喂,请每人写一张吧!”

[1]在《朋友》中,阿重曾说过冈田的脸像将棋的棋子,这里是借用阿重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