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发髻插上那种沉甸甸的东西,大概吃不消吧。”我一问,母亲便说:“分量再重,一辈子也就一次啊……”说着,母亲一再担心我的和服上的黑色花纹同白领子是否般配。嫂子把阿贞的和服衣带给她绕到身后,系得紧紧的。
“明天你男人大概会吓一跳的。”母亲笑着说。阿贞低头苦笑着。她第一次挽“岛田髻”,使我感到意外的新鲜。
哥哥还是边吸那种劣质香烟,边在宽阔的廊子上悠闲地来回踱步。他不时地朝我们的房间窥视,露出对这门亲事一点不感兴趣的样子,又像是心里有独特的评论似的,态度让人难以判断。他只是停留在门口,决不到里面来,也不催促“还没准备好呀?”他穿一身男士礼服,头戴大礼帽。
“可真白呀。欺骗你丈夫可不好。”父亲开玩笑说。
快出发时,父亲选了一辆最漂亮的人力车让阿贞坐上了。原定十一点钟举行婚礼,由于时间耽误了一点,冈田便到大神宫[1]迎接客人的木板台阶上特意等待我们。大家一窝蜂地拥进休息室一看,新郎正坐在椅子上,好似一个充当人质的傀儡。一会儿,新郎站起来一个一个地寒暄问候,我望着室内的桌子啦,地毯啦,白木条拼成的带格的天棚等物。休息室堵头挂个帘子,后面好像有点什么,因为里屋太暗,看不清楚。前面竖着一对贺喜的金色屏风,上面画满了仙鹤与海涛。身穿外褂及裙服的男子出来宣布入场顺序:新娘子和女媒人走在前面,接着是新郎和男媒,最后是亲友。可是,由于最重要的媒人冈田没有把阿兼带来,冈田便同父亲商量:“啊,太对不起了,这件事托给一郎和阿直如何?只这一次。”父亲干脆地说:“可以吧!”嫂子照例说句“怎么都行”。哥哥也说“怎么都行”,可接着又说:“不过,由我们这样的夫妇当媒人,对他们两位不大好吧。”
过了一阵子,我又到八铺席房间,看到大家正在换衣服。芳江当着众人的面夸张地说:“阿贞连手上都擦了香粉呀。”说实在的,阿贞的手和脚比脸蛋要黑一些。
“有什么好不好的——比我当媒人还光荣哩。对吧,二郎?”冈田照例以轻松的口吻说。哥哥好像要讲点理由,又立即改变了主意,说:“啊,我可是生来第一次接受这个重大的任务呀。不过,我什么也不懂。”父亲马上说:“哪里,他们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一点不麻烦。你们什么也不做装装样子一直到结束就行啦。”
我从厕所回来往浴室门口一看,玻璃窗半开着,一眼瞥见阿贞正在里面梳妆打扮。一会儿,我听到她说:“唉呀,不要摸那里哟!”芳江似乎在那里嬉戏淘气。我也想学芳江的样子,可一想到在这种场合不合适,便打消了念头,回到了茶室。
[1]可能指今千代田区有乐町的日比谷大神宫。
父母命我作为亲戚之一参加阿贞的婚礼。那天,天公不作美,细雨濛濛,同婚礼很不协调。我比平时起得早,到番町的家一看,阿贞的礼服零乱地放在八铺席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