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她很可怜。我琢磨着干那种轻佻行业的女人,即使平常阔气得令人羡慕,可一旦染病,比普通人还惨啊。
“作父母的也无可奈何呀。首先,就没有时间守在她身旁;即使有时间,也没有那么多的费用!”
“好像有了丈夫吧?”
“从母女的情分上说,女儿得了那么重的病,做母亲的大概想早晚都守在她的身旁吧。一个外来的女佣倒在这里逞威风,生身的父母却被当成外人,叫人看着心里也不好受啊。”
三泽的脑子里似乎只对这个问题未曾加以注意,当我提出来的时候,他无以作答,一声不响。提供有关她的一切新情报的护士,对此也一无所知。
探望她的客人都是女人,而且年轻女人居多。和普通的小姐、媳妇不同,她们全是爱貌如命的佳人。因此,她母亲夹在这些人当中,本来就土里土气的,更显得质朴。我心里描绘着这位贫穷年迈母亲的背影,暗暗表示同情。
“那个女人”的纤弱身板总算经受住了当时的酷暑。三泽和我几乎像发现奇迹似的议论这件事。可是,我们都怕做得太露骨,从未从柱影后面向她的房间窥视。因此,她现在憔悴到什么程度,我们只能凭空想象。她连灌肠都不顺利这一消息传到我们的耳朵时,三泽的眼前也只是出现一位衣着华丽的艺妓,我的脑海里也只是浮现出她入院前气色挺好的面容。因此,我们当时议论她的病恐怕难以治好,实际上谁也未曾想到她会死。
“即便是父母,这么一来也显得很拘束啊。”三泽说。
在这期间,又有各种患者从医院出来进去的。一天晚上,二楼有一位同她年纪相仿的女人被人用担架抬走了。一打听,原来是病人今明两天可能会出现险情,陪伴的母亲把病人带回乡下。那位母亲对三泽的护士暗示她很拮据,说仅冰块一项就花了二十多元,除了出院,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的母亲正如我所料,似乎是位身份低下的人,好歹能穿上一身整洁的衣服。偶尔来到这里也很拘谨,偷偷摸摸地来,又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楼回去,生怕别人看见。
我从三楼的窗子俯视着抬回乡下的担架。担架在夜色中看不见了,事前备好的灯笼火光不久便动起来。窗子高加上路很窄,灯火宛如在山谷底下悄悄移动。担架在拐过对面黑糊糊的十字路口一下子消失的时候,三泽回头望着我说:“能坚持到家就好了。”
三泽说他只见过一次“那个女人”的生母。“那也只不过是个背影啊。”他有意声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