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前面有一小块地,里面种着茄子和玉米。我们商量一下想摘茄子吃,可做咸菜太费事,便作罢了。玉米棒子还没长成,不能吃。厨房门口的井旁种着西红柿。早晨洗脸时,我们顺手摘了吃。
“比自己烧饭清闲啊!”你哥哥说。实际上,在我们迄今走过的山水之中,这里肯定是最清静的。我和他默默相对时,甚至听不见风声。隔壁的珊瑚树叶掩映着的滑车式水井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倒多少有点吵人。你哥哥却意外地对它并不介意。他似乎逐渐冷静下来了。我想,再早一点把他领到这地方来就好了。
你哥哥有时在阳光最毒的热天到这个不知是院子还是田地的地方,一动不动地蹲着,闻一闻美人蕉的花香。其实,美人蕉是没有什么香味的。有时他还凝视着已枯萎的夜来香的花瓣。在到达这里那天,他到左侧富翁的别墅地边上长着的狗尾草旁,久久地伫立着。我从客厅里望着他,他总是在那里不动,最后我趿拉着廊子边上的草鞋,特意走到他身旁。高一米多的堤坝,成为富翁的别墅同我们住处的地界。由于季节的关系,堤坝被一片狗尾草覆盖着。他回头看我已走到跟前,用手指了指下面的狗尾草根。
在别墅里有一位看门的老爷爷。老爷爷为避开我们,回自己家去了。可他早晚必定各来一次擦拭室内、打打水什么的。我们俩都是男的,自然不会烧饭。我们便决定托老爷爷每天三次从附近的旅店把三餐送来。夜里有电灯,可以省去点油灯的麻烦。这样,从早晨起床到晚上睡觉,我们非干不可的事只是铺被子、吊蚊帐之类。
螃蟹在草根上爬着,都是小个儿的,只有大拇指甲那么大,不是一只。看着看着,一只变成两只,两只变成三只,最后眼睛里到处都是小螃蟹,令人讨厌。
我以安慰的语气故意模仿他的口吻说。因为我想起了在修善寺时他说的令人费解的话,什么“那百合归我所有”啦,“那山谷都归我所有”等等。
“这家伙还要从狗尾草叶上穿过去哩!”
“那棵松树也归你所有!”
你哥哥这样观察着,还是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我把他留在那里,又回到原来的地方。
你哥哥现在很容易受到什么东西刺激,却又对任何刺激也受不了。所以,这种有草庵风味的别墅对他恐怕最合适不过了。他从寂静的客厅里隔着一个峡谷仰望对面崖上的高大松树时说:“好啊!”便坐在那里。
我看到他被这些小事吸引住以至忘掉了自己,真感到愉快。我甚至想,这就是把他带出来旅行的好处。那天晚上,我对他讲了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