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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一定是她!我马上就问护士她叫什么名字。”

我为之一怔。我琢磨肯定是三泽跟我开玩笑,然而他的眼神却告诉我全然不是开玩笑。他却在咧着嘴笑,一再问我“那个女人”的眼神和鼻子的长相如何。我只是上楼时看到她的侧脸,说不了那么详细。只有她大弯腰时深深把头埋在怀里的可怜相,活灵活现地浮在我的眼前。

三泽说完冷冷一笑,可根本看不出有捉弄我的样子。我简直进了三泽的圈套,真想打听一下他和“那个女人”的关系。

“若是个艺妓,说不定我还认识她哩。”

“果真是她,我马上讲给你听。”

可是,三泽的态度同我的预料截然相反,他仿佛赞美似的听我说的每一句话。我也来了劲头,把本来一两分钟就可以讲完的话竟拖长了三倍多,唠叨了十来分钟。最后,在我中断话头时,三泽问:“她当然不是个良家女子吧?”我虽把“那个女人”详尽地做了说明,可到底没有使用“艺妓”这个字眼。

就在这时,病房护士进来打招呼说“查病房”,“那个女人”的事也就谈不下去了。我怕查病房时乱糟糟的,所以一到时间就走开,或到走廊里,或到放着蓄水桶的高处。那天,我拿起身旁的帽子便下了楼。我仿佛感到“那个女人”就在什么地方待着,便伫立在门口四下张望,可走廊和候诊室连个患者的影子也看不见。

过了一会儿,三泽又笑眯眯地问我:“刚才你当真是在看什么?”我的情绪已转了过来,很愉快地说出了“那个女人”。我琢磨着三泽反正很固执,听我这么一说,肯定要痛骂我是个“傻瓜”、“无聊”之类,可我并不想介意。果真如此,我可以回敬三泽由于某种原因我对“那个女人”产生了特别的兴趣。我存心激怒三泽。

[1]未婚妇女或妇女结婚时梳的一种发型。

即使如此,我也没有轻易从窗边离开。对面的阳台上摆着五六盆松树、石榴之类的盆景,一位挽着“岛田髻”[1]的年轻女人不住地把洗了的衣服穿在竹竿上晾晒。我向这个方向扫了一眼,便又把目光移到下面。可是,我盼望的那个女人看样子总也不出来。我终于忍受不住酷暑,又到三泽的病榻旁坐下了。他瞅着我的面孔提醒说:“你这个人犟得很,人家越是好意劝你,你越是故意把脸对着向阳的地方晒,看你的脸可真红啊。”我平素认为三泽才是个刚愎自用的人,于是有点摆架子似的说:“我从窗子探出头去,同你那种无意义的固执不一样,我是有目的地故意把头探出去的呀。”这么一来,最要紧的“那个女人”我倒说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