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佣大声招呼着同伴拿蜡烛来。我在电灯突然亮起来的瞬间看到嫂子不知什么时候已淡施粉黛的娇艳面容。现在电灯又灭了,我感到只有她的面庞在黑暗中依然如故。
“喂!喂!”
“嫂子什么时候化妆的呀?”
这当儿电灯突然又灭了。我顺手放下筷子,一时也动弹不得了。
“哟,真讨厌,黑咕隆咚的说这种事。你什么时候看到的?”
“真像死而复生一样啊!”嫂子说。
女佣在黑暗中笑了起来,赞赏我的敏锐的目光。
饭前,没想到刚才熄灭的电灯又都亮了。厨房里有人高兴得哇的一声叫了起来。尽管女佣解释说由于暴风雨的关系没有鱼,可我们的食案上却明显地摆着鱼。
“嫂子,这种时候还带来了胭粉,真用心周到呀。”我又在黑暗中对嫂子说。
嫂子说着从小衣袋中掏出一个装着梳子之类的印花纸包,然后背过脸去独占一支蜡烛对着梳妆台在做什么。没办法,我写了东京的住址及嫂子的姓名,还特意在旁边注上“一郎妻”,同样在我的名字旁边特意注上“一郎弟”。
“我才没带胭粉哩。那是雪花膏,你呀。”她又在黑暗中辩解道。
“怎么都行,马马虎虎写上就成了。”
我在暗处,特别是在女佣面前开这种玩笑,觉得比平常更有意思。这工夫其他女佣又点燃两支蜡烛拿来了。
“嫂子,登记簿上怎样写才好呀?”
室内被光溜溜的蜡烛光照得直晃动,像水打漩一样。我和嫂子都紧蹙双眉凝视着燃烧的火苗,心里那种平静不下来的寂寥感实在无法形容。
当时,我不能不把恭恭敬敬端坐在那里的女佣叫到面前,借着烛光在登记簿上登记。
不大会儿我们睡觉了。上厕所时我从窗子仰望天空,刚才多少缓和一点的暴风雨似乎在这夜阑人静时更加猛烈,在漆黑的夜空逞凶,没有片刻止息的样子。我脑海里浮现出黑色的电光在可怕的空中互相摩擦,不间断地释放出黑针似的东西,把黑暗藏在巨大的声音里。想到这里,我真有点胆怯。
我从浴室出来,嫂子刚一进去便又退了出来。她说:“里面黑洞洞的,有点害怕呀。而且水桶和澡盆都是旧的,我不想洗了。”
女佣在蚊帐外面整理床铺时拿掉蜡烛,换上了纸灯笼。那灯笼又陈旧又阴暗,发出令人生畏的微弱的光,还不如索性灭掉让人摸黑心里倒舒服些。我擦根火柴,在暗处吸起烟来。
我借着微弱的灯光好容易认出小木桶来,便用它哗哗地冲了脊背。刚出门时,为慎重起见又“吱——吱”地拨了电话,可总是打不通,便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