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说这话时,我发现哥哥脸上露出不想让客人看到的厌恶的表情,便想说点什么遮掩过去。这当儿父亲抢在我前面开口道:
“您的话很怪呀。我是个女人,不懂得那样复杂的道理,可还是第一次听说哩。很有意思。”
“从做学问上说,也许有种种解释。可怎么说呢,实际上就算男方嫌弃了那个女人,但他本人还是慌了手脚,这是第一。再说,由于他胆小、轻率而又正直,即使不那么嫌弃也会提出退婚的。”
“男人在满足情欲之前,把超过女方的炽烈的爱献给对方,可一旦事成,男人的爱便逐渐凉了下来;相反,女方一旦确定了关系,会越发爱男方。不论从进化论的观点来看,还是从社会现实来看,我认为这恐怕都是实际情况。因此,那位男子也受这一原则支配,后来对女人不感兴趣,结果就拒绝结婚了。”
父亲说完,显出满不在乎的神气。
“在这种场合说这种话是有点顾忌,不过……”哥哥说。我猜想哥哥会发表什么议论呢?看情况可能需要我从中途把矛头转到不给在场的人带来麻烦的方向,我一边这么想一边听到哥哥接着说:
当时正把谣曲本放到壁龛前面的一位客人对着父亲说:
哥哥面色难堪地望着父亲。父亲不知何意,用双手在自己长长的脸颊上来回抚摸了两次。
“不过,女人总是很固执的啊!二十多年了,那件事还装在心里。您真是积了大功大德啦。只要说些话让她放心,就不知给那位眼睛看不见的女人带来多大的喜悦。”
“开始时好像不满意的样子。当然,我说的话也并不是那么有根据。说真的,正如刚才我对你们讲的,男方完全是个少爷,顾前不顾后的,不会说出什么正经话。可这家伙一旦同女人有了关系就后悔不那么干就好了。这肯定也是事实。”
“这种情况就得灵活处理,见机行事嘛。一切事情如果都能这么办,那不知为双方带来多少好处。”
父亲不知是否注意到了,满不在乎地回答道:
其他客人也跟着这样说。父亲开口道:“不,不敢当。”然后挠着头得意地说:“实际上,如我刚才说的,最初这种事很难打消疑团,我也有点棘手。我说了许多漂亮话,胡编乱扯一通,终于使那女人满意啦,可费了牛大的劲呀。”
哥哥问:“女人对您的回答感到满意吗?”在我看来,哥哥这句问话里充满了不可侵犯的威严,使我感到这是一种信念的力量。
过了会儿,客人把谣曲本包在包袱里,从露水浸湿的门钻出去了。大家随后聊些家常,只有哥哥愁眉苦脸的,一个人回书斋去了。我照例听着哥哥趿拉一双拖鞋发出冰冷而沉重的响声,最后咯噔一声把门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