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满孩子气的我,虽然离开了故乡,心里还是眷恋地顾盼着故乡的家。那是以一种旅行者的心情在期盼——原来那里还有着自己可以回去的家。不论怎么爱慕东京,一放假就必须回家的心情,在我是很强烈的。我用功地学习,愉快地玩耍,常常梦见自己在假期里可以回去的故乡的家。
叔父无计可施,答应搬到我家的空房里住,不过他说,镇上的房子照样保留,两处来回轮流居住,为他提供方便,否则不好办。我本来就不持什么异议,一门心思地思考,不论什么条件,只要能去东京就行。
我并不知道不在家时,叔父是怎么来往两地居住的。我到家时,叔父一家人都齐聚在我家。上学的孩子,平时大概是住在镇上的吧,因为放假,他们半是带着游玩的目的被领到乡下来的。
那时候,叔父在镇上与各种公司有着联系。他笑言,为办理各种业务的方便起见,生活在镇上的家里,远比八公里以外的我家来得方便。这是父母去世后,我们协商我去东京,怎么处置我家的宅邸时叔父所说的话。我家拥有悠久的历史,在那一带颇有点儿名气。我想,你们家乡也一样吧。在乡下,明明有继承人却要损坏或出售有来由的房屋,那可是件大事。若是现在,这点事我完全不会放在心上,可那时候,我还只是个孩子,要去东京,房屋又不得不就此空置,所以苦于难以处置。
一家人看到我都很高兴,我看到家中比父母在世时还要热闹、快乐,也感到十分喜悦。原来我的房间由叔父的长子占领,叔父把他赶了出去,硬让我住进去。我推辞说,家里的房间有得是,我住别的房间也没关系,可是叔父不答应,说:‘这是你的房间呀。’
“利用放暑假,我首次回到故乡时,父母去世后没人居住的我家的住房有了新的主人,叔父夫妇住了进去。这在我去东京之前就已约定。既然全家只剩下我一人,而我又不在家住,那么也就只能这么处置。
除了不时会想起逝世父母的往事,我没有任何的不快,与叔父一家人共度了一个夏季,又回到了东京。那年夏天,唯有一件事,在我心中投下了淡淡的阴影。叔父和婶婶异口同声地劝说刚进高等学校的我讨个老婆,而且前后反复讲了三四次之多。一开始,由于太突然,我只是吃了一惊。第二次,我断然予以拒绝。第三次,我终于不能不反问那是为什么,他们夫妇的见解很简单,只说你早点儿娶个媳妇回到家乡,可以继承去世父亲的家业。我在思忖,只要回乡休假,有家就行;要继承父业,就需要娶个媳妇。这两种意见,听上去都合情合理。尤其我是熟谙乡下情况的,对此十分理解,我并不绝对嫌恶、排斥结婚。可是,我刚到东京求学,宛如用望远镜观察物体一样,只能看到相当遥远处的情况。对于叔父的期望,我并未做出承诺,便又离开了自己的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