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个份上,听上去好像十分简单,然而这一心路历程,恰似潮起潮落,起起伏伏地并不安定。K的坚定不移的态度,我曾对其赋予各种不同的含义。观察太太和小姐的言行举止,也会猜疑:她们的内心果真也像外表所见的那样吗?我想,安装在人们胸腔里的那台复杂的机器,会像时钟的指针那样,真实明了地表明刻度盘上的数字吗?总而言之,你得知道我是将同一件事,经过反复揣摩后才稳定下来的。说得再深刻一点,这‘稳定’一词,在眼下或许根本就不该使用。
与此同时,我还暗暗观察着这家人的表情。太太的态度与小姐的举止与平时并无异样。如若她们的举动,在K自白前后没有明显的不同,那就可以判定他的自白只限于对我一人,而对重要的主角本人和其监护人太太,的确尚未告知。想到这一点,我稍稍安下心来。觉得与其勉强创造机会,特意提出这件事,还不如顺其自然来得合适,遂决定先行搁置这个问题,静观其变。
不久,学校又开课了。在排课时间相同的日子,我俩结伴出门,碰巧的时候,回来时也在一起。从外表看,K和我一如往常,还是那么亲密无间,但在心中,一定是任意各想各的事。有一天,我突然在路上与K短兵相接了。我首先要问的,就是上次他的自白是仅限于我呢,还是对太太和小姐都谈了。我想根据他的回答来决定今后对他应该采取的对策。这时,他明确告诉我,不曾向其他任何人说过这番话。情况果然不出所料,所以我内心感到欣喜。我深知K比我滑头,他的胆量之大,也远在我之上。不过,另一方面,我又莫名其妙地相信他。为了学费的事他曾经欺瞒了养父家三年,却没有因此损伤我对他的信任,我反而对他更加相信了。所以,虽然我是个疑心病挺重的人,但对于他的明确的回答,却不想去加以否定。
“K的模棱两可的回答到了第二、第三天,还清楚地表现他的态度上,他一点儿也不主动地表现出想要涉及那个问题的意愿。不过,要说起来也没有机会,除非太太和小姐一起整天不在家,否则我们俩不可能坐下来从从容容地谈这件事。这一点我很清楚,尽管如此,内心依然急不可耐。结果,一直在暗中做着准备的我,一开始还打算等待对方找上门来,后来却决定,只要有机会就由自己先开口吧。
我又问他,究竟打算如何对待自己的恋情。只是单纯地表白一下,还是想取得实质性的成果。然而,K对这些问题就不做任何回答了。他低着头默默地开步行走。我恳求他别做隐瞒,如实地告诉我他的想法,他明确、坚决地说,没有必要对我隐瞒。不过,对于我想了解的事,他还是只字不提。因在大街上行走,我不可能特意站停下来刨根问底地追问,只得打住了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