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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我迟疑了。要是回答是的,那就意味着父亲的病情严重了,我不想让他的神经变得过敏。不过,父亲还是看透了我的心思。

“是为了我吗?”父亲反问。

“真是过意不去啊。”说着,他把头转向庭院的方向。

“是的,我稍稍往后推了推。”我答。

走进自己的房间,我凝视着就地放置着的行李。那行李被捆扎得严严实实的,随时可以拿走。我茫然地站在行李跟前,想着是否要再解开绳索。

“你今天不是要去东京吗?”父亲问。

我坐不稳站不定,心神不宁,这样又熬过了三四天。父亲再次晕倒,医生命令说要绝对静养。

母亲看到父亲精神饱满地走到院子里或下到后面的便门处时,会显得满不在乎,然而,一旦发生晕倒事件后,她又会过度地操心和焦虑。

“是怎么回事?”母亲用父亲听不到的声音轻轻问我,她的脸上露出胆怯、不安的神情。我已经做好给哥哥和妹妹发电报的准备。然而,卧病在床的父亲并未现出什么痛苦的表情。从他的谈吐看,与平时患感冒时别无二致,而且,食欲还比平时更旺盛。对于身边人的提醒,他也不能轻易入耳。

“就这么办。”母亲希望我留下。

“反正是一个死,应该吃完美食走才行。”

“看看情况再说吧。”我与母亲商量。

在我听来,父亲所说的“美食”一词既滑稽又辛酸,因为他不住在能尝到美食的都会。入夜之后,他要家人帮忙烤些圆年糕片,喀吱喀吱地嚼着。

父亲对我重复了一遍去年晕倒时说过的话。那时候果然如他所说已经不要紧了,我想,这一次或许还会那样。不过,医生提醒我们说,要紧的是小心呵护,却没有明说该注意的事项。出于放心不下,到了该出发的日子,也终究没想上东京去。

“为什么会如此渴望呢?或许内心深处还有健壮坚强的地方吧。”

“已经不要紧了。”

母亲反而将希望寄托在失望之上,她把只有在生病时才用的老派风格的“渴望”一词,用在什么都想吃的意思上。

第二天,父亲的精神明显比想象的好,他不听劝说,独自步行去上厕所。

伯父来探病时,父亲长时间地挽留,不放他回家。“我太寂寞,你陪陪我吧。”那是主要的理由,不过,还有一个原因是,可以向伯父抱怨我和母亲不让他吃想吃的东西。

就在我即将动身之前,记得是出发前两天的傍晚,父亲又突然晕倒了。当时,我正在捆扎装有书籍和衣物的行李,父亲则在洗澡。母亲进去帮他擦背,忽然大声地呼唤我。我看到被母亲从身后抱住的赤条条的父亲,在搀扶他回到客厅时,父亲说:“不要紧了。”为了保险起见,我让他坐在枕边,用湿手巾为他的脑袋降温。直到九点钟时,我才敷衍马虎地吃了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