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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吴继善烈火烹油

张献忠迫不及待地问道:“此女子今在何处?”

朝廷立即开始选皇后。秋月不能生育,自然不能为后。右丞相严锡铭进言道:“万岁继嗣不广、龙脉不多,主要是民间女子不足以配圣德。乃前朝宰相内阁大学士陈演之女,才貌俱佳,可正坤位。”

严锡铭答道:“就在老家井研。下官与陈演本是世交,下官看着陈演之女长大,知道此女自视甚高。井研正在叛乱,万岁发兵征讨,将她抢过来便是了!”

大炮对着乌云连续轰击了十数发,果然一会儿云开日现,继续行刑。张献忠冷笑道:“儿子剥皮为鼓,永远效忠大西。老婆入炉炼化,融入大西通宝。”

张献忠哈哈大笑道:“咱老子球头硬,养得她快活,看她在老子身上能有多高。”

刽子手正要行刑,忽然飘来一片乌云,遮蔽了烈日,瞬间雷电交作,伸手不见五指。张献忠仰天大骂道:“我杀人何干天事?”随即下令用大炮向天上丛击。

张献忠的大军很快攻入井研,严锡铭和孙可望前呼后拥地进了陈府。陈氏看见严锡铭喜出望外,急忙说道:“叔叔,是我!”

吴继善仰天大笑,慨然说道:“苍天无眼,涂炭生灵。人固有一死,忠良死蜀难,请自继善始!”

孙可望快步上去,赶紧扶起陈氏。陈氏惊魂未定,只见严锡铭“砰”地一声跪了下去:“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张献忠笑道:“现在就该你尽忠了。剐了,烈火烹油。”

陈氏悲伤的眼泪还没有来得及留下来,喜悦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吴继善说道:“皇恩浩荡,妻儿回朝伴君尽忠,有何不妥?”

册封仪式十分盛大。彩桥高十数丈高筑,彩路从南门五里外逾城铺到西王宫。左右五彩楼槛,上结锦棚,络以明珠,像星辰。首尾悬水晶灯笼,像日月,一望如长虹亘天,迷离夺目。

李定国不屑地说道:“那又为何半路折回?”

张献忠执陈皇后的手,站在天桥上对众臣说道:“皇后宛如天上来,天賜我后,天佑大西。”

吴继善仰天大呼道:“老母新丧,妻儿回乡尽孝,何过之有?”

大西皇宫里面举行了盛大的川兽戏剧表演。武官们头顶撮箕,撮箕上用黑色的纸糊了两只角,扮作耕牛;文官们带尖嘴面具,头上顶着纸糊的两个大耳朵,下肢九十度跪着,上肢前臂贴着两肋,前爪下垂,扮作土狗;官太太们屁股上插着山鸡的羽毛,扮作家鸡。土狗们欺负家鸡,追着鸡撵;鸡飞上了耕牛的背;牛又撵得狗四处狂奔。领头那个官员,开始模仿一只狗叫,过了一会儿又模仿一群狗叫。张献忠一听,果真像上百只狗在叫。不一会儿,整个成都的狗都跟着一起狂吠,把张献中乐得仰天大笑。

张献忠冷笑道:“把妻儿送走,自己在大西做官,我大西的钱有那么好赚么?”

册封大典之后,陈皇后决定到大慈寺进香,以告父亲陈演的在天之灵。得知陈皇后要到大慈院布施,张献忠当即贴出一告示:“陈娘娘要斋僧,大和尚赏银十两、小和尚赏银六两!”

汪兆麟奏对道:“锦衣卫有密报,成都攻克前后,吴继善妻儿数日不见。”

诸僧大喜,远近云集。消息就像一阵风,很快传遍成都周边。市井无赖小儿纷纷窜到大小庙里要求剃发,暂为沙弥,所得银子许以一半以谢剃度之人。到陈娘娘布施之日,大慈院人山人海,人挨人、脚踩脚,乌压压的全是光头,入寺领银者竟然有上万人之众。

吴继善知道此事后,当即为张献忠写祭天文,洋洋洒洒,颇费心思。怎奈文章写得太长,纸却不够长,只好又将一张纸拼接其中。张献忠拿起祭天文勃然大怒道:“你是不欲我一统乎?”

眼看陈皇后出了宫,张献忠就对丞相汪兆麟说道:“都是些贪财的人,留着也是危害人间。人人若是不爱财,献忠如何自作贼?”

汪兆麟赶紧说道:“我马上带人去一把火烧了那武侯祠,看他诸葛亮还作怪不作怪!”

汪兆麟赶紧奏道:“《孝经》上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为小钱而剃头,这是不孝。佯装僧侣,这是不忠。领完银子就准备还俗,这是不义。”

张献忠快步冲上去,一剑将碑砍成两半,大声骂道:“去他的诸葛亮!死了还要装神弄鬼。”

张献忠笑道:“清廷正在各地推行剃头令,据说是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各地尸横遍野。今儿咱们改过来,留头需留发,无发不留头。”

刘进忠埋头答道:“下官也想不明白。”

陈皇后前脚刚走,孙可望的大军后脚就关闭寺门。僧人全部被抓捕,每十位僧贯以一索。孙可望站在大雄宝殿前对众僧说道:“诸位不用还俗啦,请大家到地藏菩萨那里继续修行吧!”

张献忠冷冷地看了一眼刘进忠,刘进忠一股凉气从脚板心直冲头顶。张献忠说道:“还真被你小子说中了。可惜我问的是后面几句:什么是妖运终川北,毒气播川东;吹箫不用竹,一箭贯当胸又当何解?”

所有银两,一律兑换成等额冥币,就地火化。大慈寺内,浓烟滚滚,血水翻腾。十几辆马车,将白银连同寺里的金佛全部拉回宫中。

刘进忠小心翼翼地答道:“这碑是诸葛亮所刻。碑上说这个塔是一个叫余一龙的人修的,拆这个塔的正是圣上。甲申、乙酉、丙戌三年,此地会血流成河。”

秋月有髓枯之症,哪怕是轻微一点磕碰,皮下亦是瘀青。张献忠天性与常人不同,醉柔而醒暴。每和秋月做爱,先饮酒数斗,然后极尽轻柔,唯恐有半分伤害。对皇后则是不同了,每日里把吃奶的力气全都使了出来,折磨得死去活来。正飘飘欲仙时,张献忠掏出一张蜀绣手绢,盖在脸上,深吸一口气,对陈皇后说道:“快捏紧我鼻子”,然后大声嘶喊道:“姐姐,姐姐……”。

张献忠问道:“什么意思?”

不是冤家不聚头,陈皇后被刺激得越战越勇,从此对张献忠爱得死心塌地。

不一会儿士兵们就找来刘进忠。刘进忠说道:“这是篆文,上面写着:修塔余一龙,拆塔张献忠。岁逢甲乙丙,此地血流红。妖运终川北,毒气播川东。吹箫不用竹,一箭贯当胸。炎兴元年诸葛孔明记。”

七杀诗

张献忠无奈叹道:“大西朝还是要开科取士。召刘进忠来,他识字多。”

张献忠

张献忠亲自带人拆塔。很快回澜塔轰然倒下。众人刨开砖瓦,发现塔的下面还有一个地宫。张献忠带着大家蜂拥而入。地宫里除了一个石碑什么也没有。张献忠拿起火把一看,骂道:“这他娘的鬼画桃符,写的啥鸟?”众人不识。

天生万物以养人,世人犹怨天不仁。

张献忠冷笑道:“咱们大西将士哪个不是手上血流成河?拆!不顺眼的都拆!”

不知蝗蠹遍天下,苦尽苍生尽王臣。

刘进忠战战兢兢地奏道:“宝塔镇河妖,这锁江桥上的回澜塔原本就是封印锦江河妖的圣物。拆了回澜塔,只怕锦江难免血流成河。”

人之生矣有贵贱,贵人长为天恩眷。

成都东门外沿江十里有一座镇江桥,又名九眼桥,桥畔有回澜塔,桥与塔皆是万历年间布政司使余一龙所建。此塔象一把冲天宝剑,正对张献忠的皇宫。汪兆麟进言道:“桥是弓,塔是箭,弯弓正射承天殿。”

人生富贵总由天,草民之穷由天谴。

太监随即牵出群獒。百官跪在地上,群獒在大殿上穿梭。百官的心如沸水一般乱蹦,汗水顺着脸颊,穿过胸膛,淌入裤裆。獒就围绕在身边,用犀利的眼睛观察着每一个人。一旦人的表情、体态异于常人,獒就会停下脚步。凡被獒所嗅者,都是张献忠所说的“异心人”。张献忠纵群獒撕食,瞬间只剩一堆白骨,名曰天杀。降官知道难免一死,每闻召见,如在刑场。

忽有狂徒夜磨刀,帝星飘摇荧惑高。

张献忠对上朝的百官说道:“大西刑律,名目繁多,何故?此皆天意。早年我带领五六人,夜盗武当山金顶,见王灵官持鞭喝道:你还不快去,若非玉帝放你收生,定打杀了你。故而我奉天杀人。天生天杀,道之由也。”

翻天覆地从今始,杀人何须惜手劳。

大西除反叛朝廷者,不杀百姓,各族百姓蠲免租赋三年。但张献忠对前朝官员,依旧毫不手软。所有财政支出,均靠没收官府和显贵财产。大西军指官兵为“毛贼”,擒得非烹即剐;官吏被擒者,名为“脏胚”,剥皮填草,植衙署两侧,望之如出殡列伍,白天常有阴风。

不忠之人曰可杀!不孝之人曰可杀!

“娘子的话,总是那么有道理,我当然依了你。”

不仁之人曰可杀!不义之人曰可杀!

“如今既已入蜀,成都为根本,是时候放下屠刀了。不如减赋税,与民休息。”

不礼不智不信人,大西王曰杀杀杀!

张献忠叹道:“无奈官兵紧紧逼迫,不得已大开杀戒,震慑八方。”

我生不为逐鹿来,都门懒筑黄金台。

从此张献忠对明朝官员的憎恨之心与日俱增。秋月望着杀气腾腾的张献忠,劝道:“圣上是否还记得起义之初,与民为乐的日子?”

状元百官都如狗,总是刀下觳觫材。

张献忠在鬼门关前捡回一条小命,却被赶出了军营。张献忠在雪地里捡了一根枯枝,爬累了就用匕首刻,没几日就隐约可见陈将军像,张献忠视之如第三任父亲,放入怀中,随身供养。张献忠血肉模糊地一边在雪地里爬,一边对自己说道:“这些狗官,无一不该死。老天若是让我回到老家,我必揭竿而起,除了我三爹,杀尽人间狗官。”

传令麾下四王子,破城不须封刀匕。

王威笑道:“既然陈将军再三求情,十七人已伏法,唯张献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杖军棍一百。”

山头代天树此碑,逆天之人立死跪亦死!

陈洪范转身对王威说道:“将军且看此人,额上伏犀贯顶,两眉浓密向下,如两刀直插山根。眼睛如球,白里套黑,此天生异象。国家正值多事之秋,日后或堪大用未定。”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善以报天。

张献忠年轻时从过军,犯法当斩。十八人都已经解除铠甲,伏首候斩。主将陈洪范向总兵王威求情,王威不与赦免。眼看前面十七个人都已身首异处,陈洪范对刽子手大呼:“刀下留人!”

杀!杀!杀!杀!杀!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