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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有缘人千里再会

我则道槐影风摇暮鸦,

二人正在你推我留之际,正好周国丈赶到。田弘遇赶紧易席,三人来到密室,出群姬载歌载舞。其中有一淡妆者,统诸美人而先众音,情艳意娇。吴三桂怔怔地听她唱着曲:

原来是玉人帽侧乌纱。

吴三桂佯装推脱不去,当即身着戎装,英姿潇洒地来到田府赴宴,俨然有不可犯之色。田弘遇摆下一百八十道盛宴,吴三桂推迟再三,酒还未过三旬,就急欲离去。

一个潜身在曲槛边,

待吴三桂上到游船,早已不见了陈圆圆的身影。转天吴三桂不得不随祖父北归。回到宁远后,吴三桂心神不定,脑海里总浮现陈圆圆的身影,早就恨不得一见。

一个背立在湖山下。

吴三桂当即吩咐船家:“赶紧把船划过去。”

那里叙寒温,

船家哈哈大笑道:“她叫陈圆圆,是苏州当红的歌妓,名震江南。看先生身材魁梧,不像是本地人,也算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了。”

并不曾答话。

吴三桂年少时曾随祖父到苏州采购绸缎,闲暇时去太湖游览。吴三桂正在湖上品茶,忽见隔岸游船上有一位妙龄女子翩翩起舞,歌声宛如天籁,不觉怦然心动。吴三桂问道:“岸上这位是何方女子,声色超群,令人倾倒?”

吴三桂不觉已神移心荡,遽命手下解去戎服,换了一身豹纹裘装,愈发显得英俊。吴三桂对田弘遇说道:“此非圆圆耶?果真足倾人城矣!田公勿畏世人觊觎而拥此异宝耶?”

吴三桂祖籍江苏高邮,乃是弥漫着杏花春雨的江南水乡。吴三桂又在父亲吴襄营下风霜凛冽的辽东长大。吴三桂面庞白皙,眉目清秀,鼻梁高挺,巨耳隆准,髯须长大。瞻视顾盼,尊严若神。

田弘遇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命圆圆行酒。圆圆来到吴三桂面前,只听得吴三桂说道:“卿乐妙甚。”

田弘遇笑道:“酒乐助兴而已。周国丈已经应允,同来鄙人舍下为将军饯行,助我军威,岂独为酒乐哉?”

圆圆轻声说道:“红拂尚不乐越公,小女难道不迨越公者乎?”

田弘遇宛然不语。都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田弘遇随即亲到吴三桂家请客。吴三桂早就听说陈圆圆在田府,哪有不去之理,嘴里却再推辞道:“如今国事多艰,三桂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远赴边关,哪里有心思在酒乐?”

红拂女是越公杨素府中的歌妓,因不愿意伺候杨素,夜奔李靖。吴三桂心中大喜,含笑不语。

圆圆说道:“我听说吴三桂爱慕主人家的歌舞已久,主人怀揣至宝,不借人看,设玉石聚焚时,能坚闭金谷耶?如果请吴三桂观舞,妾敢担保,吴三桂必来。”

周奎见状,把头凑到吴三桂耳边,笑道:“将军心动不如行动。”

田弘遇叹道:“如今个个都想结交吴三桂。他现在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国之柱石,哪有这么容易,我还恨不得与他缱绻不暇呢。”

吴三桂不好意思地答道:“君子不夺人所爱。”

刘宗敏刚走,田弘遇就来到了别院。京师局势危急,田弘遇寝食难安。陈圆圆静静地跪在地上,伺候完田弘遇,漫不经心地安慰道:“世乱而无所依,祸必至。主人何不交吴将军,以便危急之时有所依靠。”

周奎哈哈大笑,说道:“世间万物,除了身家性命,有什么是不能舍的?大家是同朝为官的兄弟,岂有不明白这舍得二字者?”

陈圆圆听得两眼发直。刘宗敏一边大口亲吻着陈圆圆,一边说道:“你放心,我保护你,我发誓不会杀你。”

吴三桂四下看了看,小声对周奎说:“倘以圆圆送我,战乱之时,我会先保贵府,再保大明江山!”

刘宗敏当即拔出佩剑,寒光闪过,两妻立毙。杀了自己的妻儿,就再也没有了牵挂,可以赤条条地去解救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众将纷纷在雷鸣电光之中,手起刀落,杀妻誓从。李自成率军冲出龙岭山,呼啸而去。

周奎会心地点了点头,笑道:“圣上曾赐第与我,就在苏州葑门。第中有女乐,陈圆圆曾经就是我周家班的一员。十年前我回苏州省亲,圆圆才九岁。当日老夫对她就甚为喜欢,本想将她收为义女,又怕惹来闲话。怎么说陈圆圆也是我周家的人,如今圆圆有了心上之人,老夫正好正式将其收为义女。天赐良缘,让我周吴二家,喜结联姻。”

话音未落,晴空一声霹雳,刮起了大风。刘宗敏大叫道:“龙卷风,龙卷风!”

田弘遇笑道:“既然是天赐良缘,择日不如撞日,我这就去办。”

不一会儿刘宗敏陪着李自成出了雷音寺。刘宗敏高声说道:“刚才我在庙里,取神笤投之,三投皆大吉。我投完神笤,回头一看,只见闯王身上盘着一条又粗又长的五爪金龙,鳞甲鲜明,头角崭然。等我回过神来,闯王身上的龙早已凌空飞走。”

当晚田弘遇就毕恭毕敬地送陈圆圆上了马车。陈圆圆坐在满一车的金银珠宝之中来到周府。周奎已经摆下盛大的宴席,连夜收陈圆圆为义女。国丈府已经为陈圆圆收拾了闺房,圆圆早早地休息了。田弘遇与吴三桂就在周府继续吃喝,眼看天色将白,众人方醉醺醺地散去。

崇祯十一年,李自成钻进了杨嗣昌的天罗地网之中,带着刘宗敏逃入龙岭深山。大雪封山之后,树皮草根都没得吃。李自成对刘宗敏说道:“人们都说我有天命,你随我去庙里卜之神,如不吉,即杀我以降。”

第二天一早,周府外边炮竹轰鸣,吴三桂派红娘带了一千两黄金,已到周府求婚。

刘宗敏坦然说道:“我杀的。”

崇祯十六年孟春,元宵刚过,周府上下,张灯结彩,空气中都洋溢着扑面而来的喜气。三更过后,一群嬷嬷就已经围着陈圆圆精心打扮。陈圆圆身着苏秀金丝缎,头插东海珊瑚碧玉钗,脖子上围着海蓝宝的璎珞,腕上是和田黄玉的手镯。漫天的锣鼓声中,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来到周府,前后绵延数里。

陈圆圆破涕为笑,说道:“那是她命不好。将军可是为她报了仇?”

周奎早已准备了价值数千两黄金的嫁妆,坐着八抬大轿亲自把女儿送到了吴家。三十六个壮汉抬着十八担奇珍异宝,尾随其后,喜气洋洋地来到吴府。

刘宗敏微微一笑道:“我老婆早死了。”

吴家钟鼓齐鸣,人头晃动。在一朝文武的笑语欢歌之中,吴三桂喜不胜收地牵上陈圆圆的纤纤玉手。拜过天地后,吴三桂脱下新郎的华服,陈圆圆为吴三桂换上戎装,送吴三桂出门。卫兵们早已候在吴府门外,吴三桂一跃上马,回头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陈圆圆,扭过头策马急驰,连夜奔向山海关。

陈圆圆幽然说道:“我打第一眼,就知道将军不是普通人。做不做王妃,圆圆从来没有想过。只是将军如此风流潇洒,想必早有了妻室,何必用王妃欺我?”

圆圆曲

临别前刘宗敏执着陈圆圆的手嘱咐道:“我不是普通的商人,是李王侄子。李王明年入京为帝,我封王,汝即王妃。以后不可接人,勿泄秘,等着我。”

吴梅村

陈圆圆无奈,含着泪又被弘遇领回了田家。田弘遇将陈圆圆安置在一幽室,不让生人接近。李自成派刘宗敏载金银珠宝无数,贿结文武、内监以及御林军为内应。田弘遇将刘宗敏秘密安置在陈圆圆的别院。圆圆跪在地上,口涌甘泉,一次次将刘宗敏推向云霄。

相见初经田窦家,侯门歌舞出如花。

崇祯说道:“房中淫术,哪一个不是残灯泼油?图一时之乐,绝百年之寿,岂有长久者哉?”

许将戚里箜篌伎,等取将军油壁车。

陈圆圆跪在地上机灵地说道:“奴家知道圣上日理万机,为国事操劳。奴家别无他长,唯独会些添油续命之术,能保圣上青春常在,精力过人。”

家本姑苏浣花里,圆圆小字娇罗绮。

崇祯坐在那里,左顾右盼,心不在焉。周皇后知道崇祯想念自己的女儿田妃,酸溜溜地对崇祯说道:“皇上,此女子甚多过人之处。”

梦向夫差苑里游,宫娥拥入君王起。

周皇后对崇祯说道:“宫中久无琴瑟之声。妾身记得,最早是崇祯五年妾身生日之时,戏班演了《西厢记》,然后是崇祯十四年戏班唱了一出《玉簪记》。这陈圆圆是秦淮名妓,《西厢记》唱得是无出其右。”

前身合是采莲人,门前一片横塘水。

周皇后将陈圆圆精心打扮后,在宫中设下便宴,席间一女子为皇帝独唱《西厢记》。

横塘双桨去如飞,何处豪家强载归。

周皇后对田弘遇叹道:“圣上为国事操劳,数月不曾开颜。本宫能做的,也就如此了。”

此际岂知非薄命,此时唯有泪沾衣。

田弘遇隔三差五就去向周皇后请安。日子久了,周、田两家的友谊也就日渐深厚起来,终于有了机会将义女陈圆圆送进宫中。

薰天意气连宫掖,明眸皓齿无人惜。

十一月,清兵攻入山海关,举朝震惊。

夺归永巷闭良家,教就新声倾坐客。

十月,李自成占领陕西。

坐客飞觞红日暮,一曲哀弦向谁诉?

五月,武昌沦陷,张献忠称帝。

白晳通侯最少年,拣取花枝屡回顾。

崇祯十六年,癸未,土水相克,秋霞去世八年。日月山河蒙尘。

早携娇鸟出樊笼,待得银河几时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