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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老庄主棒打鸳鸯

李母劝道:“先生是流民,不方便出名。再说了,名是把杀猪刀,出了名,也就到了头。只是可惜了先生这一身的本事,不如我把先生的乐生堂买下来,就以我李家的名义,在全川开设分号。先生可以得五百两现银,以及大小药铺一成的分红。先生一生,衣食无忧,喜欢上谁家姑娘,买了便是,可谓自在了。”

李秋霞一跺脚,一把撕了手里的鸳鸯手绢,哭着跑了出去。

吴远成两眼下垂,一语不发。

“既然如此,那小女的婚事就拜托你费心了。”李母厉声说道:“福贵,还不赶紧带小姐回房?”

“也是。若是做大做强,五百两不算太多。先生看两千两如何?”

吴远成怔怔地说道:“老夫人所说的富贵,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举头红日近,回首白云低。如此高高在上,小生攀不起。”

吴远成说道:“谢谢老夫人好意。在下是一介贫民,消受不起这么多的银两。”

李秋霞大哭道:“母亲你说得是什么?你这是逼我不嫁么?”

李母勃然大怒,喊了一声:“福贵,死哪里去了?”

李母看了一眼李秋霞,握着吴远成的手,叹息道:“先生真是个好大夫,说起话来头头是道。不过老身活了这么多年,再多活几年如何,少活几年又如何?只是秋霞是我的掌上明珠,也是李家庄全部的希望。秋霞可不是野花野草,她未来的夫婿,非富即贵。先生是远近闻名的一方名医,来看病的人想必很多也是非富即贵。先生身边若是有好的人选,千万莫忘了秋霞。”

福贵赶紧跑了过来,只听得李母说道:“后院的狗在乱叫什么?吵得人心烦!”

李母得意地说道:“门口那口大钟,是永乐年间的宝物。蜀中可以媲美只有峨眉山圣积寺那口大钟,钟声可传二十里。”

福贵唯唯诺诺地说道:“想是小白早上没有吃饱?”

“高。”

吴远成讥讽道:“听这叫声,你们家的狗恐怕是吃错药了。”

李母再问:“门槛高不高?”

李母一脸愤怒地看着福贵,福贵战战兢兢地说道:“都是丫鬟不懂事,见夫人昨晚的冰糖银耳羹剩下了,自作主张,给小白吃了。”

“大。”

吴远成冷冷地说道:“五石散不是什么好东西,吃多了人畜都一样,没事还是少放点好。”

李母又问:“门档大不大?”

李母面色铁青,说道:“杖毙!”

“粗。”

福贵转身跑了出去,一阵猛烈的嘶叫声后,福贵跑了进来说道:“了了。”

“先生每日在街对面,见我家门柱粗不粗?”

李母厉声问道:“今年咱们的狗头税都捐了吗?”

吴远成一怔,答道:“此事唯有夫人自知。”

“上月刚捐过了。”

李母问道:“先生可知我心中鸡毛是何物?”

“捐了好,捐了就不违法了,多捐一点也不碍事。”李母忽然想起来吴远成还在,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平心才可以静气,气静则不乱。所谓平心者,不唯上,不唯下,自然心平气和。至于堵心,那是因为心有七窍,犹如一地鸡毛,堵了心窍。一窍不通,便气血逆乱,自然郁郁不舒。”

福贵答道:“巳时。”

李母叹道:“先生所言甚是。有时我的心悬一线,唯恐坠入深渊。有时胸中又空空荡荡,如无一物。有时这颗心跳得又急又乱,恨不得蹦了出来。有时心中堵得一塌糊涂,嗳气连连。”

李母对福贵说道:“赶快告诉厨房,今天不吃狗肉。大黑与小白是我李家的哼哈二将,替我李家看家护院多年,功不可没,厚葬。”说完李母转头又对吴远成说道:“快到吃饭的点了,先生不如吃过饭再回去?”

吴远成见李母话中有话,放下笔说道:“感谢老夫人多年光顾。此病乃身心同病,非独药物可治。老夫人需要高枕入眠,宽心便是。”

吴远成觉得恶心,转身就要走。

“老天还是长眼。先生做了这么多的好事,张家镇上至乡绅,下至乡亲,无一不保先生平安。否则先生是外地人,没有眉州的户籍,早被官府抓去治罪了。能不能活下来,还不一定。”

李母平静地说道:“先生请留步!小女的婚事就拜托你费心了。有先生牵线,不怕小女嫁不到好人家。福贵,还不去取了银两来,感谢先生玉成?”

“已经十年了。”

管家福贵很快取了一包银两过来。吴远成一不小心,一把掀翻了福贵手里的包袱,白花花的银子落了一地。福贵弯着腰身对吴远成恭敬地说道:“先生您请,我陪先生取药去,银子随后给您送去。”

李母若有所思地问道:“先生逃荒至此,应该有些年头了吧?”

钗头凤·红酥手

吴远成毕恭毕敬地答道:“人天一气相往来。天生乱世,人有乱气。其知道者,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人事。”

陆游

李母饶有兴趣地说:“我只知道如今是乱世,不曾想这病还有个乱气。”

红酥手,黄滕酒,

生姜三片为引

满城春色宫墙柳。

川芎二钱 枳实五钱 射干三钱 威灵仙一两

东风恶,欢情薄。

苏叶梗三钱 陈皮二钱 苍术三钱 神曲五钱

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瓜蒌一两 薤白三钱 桂枝三钱 香附三钱

错、错、错。

“这个病名叫乱气。世间万物,皆有其道。脉有脉道,食有食道。《灵枢经》说:受谷者浊,受气者清,清者注阴,浊者注阳,浊而清者上出于咽,清而浊者则下行,清浊相干,命曰乱气。我家传的开宣通痹汤可治此病。”

春如旧,人空瘦,

李母问道:“敢问先生,我得的是什么病?”

泪痕红浥鲛绡透。

吴远成跟着李秋霞进了李家大院,只见李母有气无力地躺在紫檀大床上。吴远成一抬眼心中就明白了八九分,依然有模有样地为李母摸脉看舌头。

桃花落,闲池阁。

李秋霞喘着长气说道:“我妈病了,一天没吃东西了。胸口烦闷憋气,吃东西噎得慌,还隐隐作痛。”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李秋霞急冲冲地跑进了乐生堂,抓起吴远成的手就往外走。吴远成问道;“你疯茬茬的又是何故?”

莫、莫、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