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喝醉了才这样做。难道贵族们睡着觉喝酒吗?”
“当时的贵妇人都在宫殿的庭院呀,走廊的台阶下等黑暗的地方若无其事地小便。所以从窗户里小便也应该是一种贵族式的行为。”
突然想喝酒了,但是这时候喝酒太危险了。
我重新躺下说道。
“不,贵族们喜欢黑暗,因为他们很害羞。但是黑暗的地方让人恐惧得不得了。——有蜡烛吗?点上蜡烛喝点酒可以吗?”
“阿菊的桌上放着一本名叫《克莱芙王妃》的书吧?”
阿菊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上蜡烛。我松了一口气。今晚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坏了。”我自言自语地嘟囔着,终于摸到了窗户边。我站好,打开窗户,开始撒尿。
“放哪儿呢?”
我摸索着往窗户旁边走去,不小心踩到了阿菊。阿菊一动不动。
“圣经里说烛台应该往高处放。那就放在高处吧。书架上怎么样?”
“停电了。”阿菊小声说道。
“用杯子喝酒吗?”
我站起来,打开电灯。灯没亮。
“圣经里说深夜的酒应该倒在杯子里喝。”
“阿菊也经常这样解决吗?”
我撒了谎。
“没关系。这样更方便,不是吗?”
阿菊嘿嘿地笑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把酒倒进杯子里端了过来。
“不,不冷。”我坐起身子,问道:“从窗户里小便可以吗?”
“再来一杯吗?”
我立马把脚伸进被炉里,装睡起来。
“不用了,这些就够了。”
“你不冷吗?”黑暗中,阿菊问我。
我接过杯子,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然后倒头大睡。
我喃喃自语。
“再来一觉。阿菊,晚安。”
“啊,这种事情我重犯了上百遍,上千遍了吧?”
阿菊也躺下身子,我俩形成个直角。她的大眼睛一直扑闪扑闪着,丝毫没有睡意。
深夜,我猛然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有几秒钟,我认为在自己家里,动了动脚,还穿着袜子呢。坏了,出事了。
我默默地望着书架上的蜡烛火焰。那簇火焰像有生命似的,一伸一缩,动来动去。我突然间意识到一件事情,不由惊恐不已。
我踉踉跄跄地走进屋里,穿着衣服就睡了。
“这根蜡烛有点儿短啊,眼看就要燃尽了。还有长点儿的蜡烛吗?”
“今天无论如何我也走不回家了,让我在这儿借宿一晚吧。用不着专门为我收拾。拜托了。”
“没了,就这一根。”
前天晚上,我喝得酩酊大醉。不,我是每天晚上都会喝上几杯,已司空见惯。那天,工作完回来,我在车站碰到一位久未问候的朋友,于是立马带他到我经常光顾的关东煮店畅快地喝了一顿。喝得差不多时,杂志社的编辑突然提着一瓶威士忌出现了。如果和这位编辑再喝上一瓶威士忌,我非喝吐不可,连我自己都怕了。我虽然觉得差不多了,但是朋友却说道:“来,咱们换个地方接着喝,这次我请客。”说罢,坐上电车,把我们带到他熟知的一家小店,继续喝了些日本清酒。待我们三人分开时,我醉得都走不成路了。
我默默地向天祈祷。在蜡烛燃尽之前,我是赶紧进入梦乡呢,还是再来一杯酒提神呢?不管我怎么做,阿菊都很危险。
女人倒是蛮想和那位青年结婚生子的。
星星烛光,在一点点地耗费蜡烛的生命。我丝毫没有睡意,怎么可能借酒提神呢?一旦身体发烫,我可就壮了熊胆了啊。
“也是。”
不经意间,我叹了一口气。
“还行。但是和我一比,什么样的男人看起来都有些犯傻。你容忍下嘛。”
“脱掉袜子吧。”
“是吗?怎么样?是不是有点讨厌啊?”
“为什么?”
“阿菊,前几天我和你未来夫婿见了一面。”
“那样会暖和点。”
她并不是我的什么情人,只是和她母亲认识而已。后来,她母亲不知为何,离开女儿去东北生活了。这位母亲走之后还经常写信给我,有时候就女儿的婚事征求我的意见。我也见了见那位候补青年,觉得不错,于是回信说些能促成这段姻缘的好话。相对于这位母亲,她的女儿显得更加信赖我。
我脱掉袜子。
其实这间屋子的主人是位女性。那个年轻的女人每天一大早就去日本桥的某个银行上班。随后,我就去她的屋子里工作上四五个小时,并在她下班之前离开。
不行了,蜡烛燃尽可就完了啊。
工作密室。
我做好思想准备。
但是,老是这么被打扰的话,肯定什么也做不成,所以我决定设立一个隐蔽的工作场所,这件事我连家人都没告诉。每天早上九点左右,我便带上让家人准备好的便当去那间工作密室“上班”。多亏了这间无人来访的密室,我的工作基本上照计划进行。但是,每当下午三点左右时,疲倦开始全面袭击我,我开始眷恋人世间,玩心荡漾,所以赶紧结束手头上的工作,往家赶。归家途中,却被关东煮的店家等拽走,直到深夜才回家。
烛光逐渐衰弱,然后左右摇晃,突然间火焰变大、变亮,接着发出嗤嗤的声响,转眼间灯火变小,熄灭。
说罢,和客人一起出去玩了。
不知不觉间天亮了。
“哪有啊。”
屋内开始泛亮,黑暗已被驱尽。
“啊,你这是在工作吗?”
我起身,准备回家。
我这个人最贪玩,即使手头上的工作堆积如山,内心仍企盼远方好友的到来。每次大门“哐啷”一响,我虽然表面上蹙眉,歪嘴,但内心其实非常激动,赶紧把手头上的原稿收拾起来,准备迎接客人。
(《新思潮》昭和二十二年七月号)
侯绪梅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