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碧娜把窗户敞开得很大,接着转过身心有所想地端详着自己的表姐。晴日白昼的阳光洒满了玫瑰色的洞房,在华贵的床头木上绘着一些镶嵌着贝壳的风景画,这些画也反射着阳光。在院内,燕子们在喳喳地喧闹着,公鸡也在忙着打鸣。这一切都在展示着和平与欢乐。
“喏,看我的脚多漂亮啊。”她得意扬扬地对萨碧娜说,声音中依旧带着那惯有的嘲笑口气。
在隔壁的厢房里,尼古拉大叔正大声地打着起床后的哈欠。已经有人去敲他们家的大门了。
她像个孩子一样美滋滋的把自己的这双脚仔细看了一会儿,然后把萨碧娜喊过来,她把衬裙高高撩起。
“咱们得快些,先把房间收拾利索了吧。”萨碧娜一边说着一边动手把所有的摆设都整理好,“这真是个好天气啊,看来兆头不错。”
婚礼那天一清早,玛丽亚比平时起床要早得多。因为在婚礼过程中她得跟新郎有所亲近,所以她沐浴更衣把自己浑身上下都洗得很干净,沐浴的时候还抿住了嘴生怕咽下去几滴水。然后她穿好衣服,蹬了双锃亮的皮靴,尽管这双靴子尺寸稍小了一些,但是她穿上这靴子之后那双脚就显得格外小巧玲珑了。
“你听听,这靴子真响啊!”新娘边盯着自己的靴子边说道,“太像佛兰切斯科的靴子了,不过毕竟是消瘦的女靴,别人看到我穿着这么扎眼的靴子一定又会到处说些无聊的闲话,你说是不是这样?”
这些当然都是谣传,可是,这种谣传令玛丽亚非常得意。她之所以平日里能得到快乐,全拜这种小小的虚荣心所赐。
萨碧娜没好气地笑了笑。她心里想,在这个早晨玛丽亚居然没有任何不快,显得那么轻松那么幸福!难道她没想到一些别的事情吗?!
并且,玛丽亚房间的豪华嫁妆的奢侈之名甚至远远超出了穷人邻居的范畴,就是中产阶级的人家听说后也既让他们羡慕又酸溜溜地批评,原因是这些东西都被描绘得十分夸张。他们疯传佛兰切斯科·罗萨纳的新娘穿的是这一带最漂亮的贵妇服装,就是那种有绣金花的裙子、带金纽扣的紧身上衣,还有手套以及金项链的组合套装。
但是,刚刚那只是表象,新娘那美丽而平静并带有笑容的脸庞突然被阴暗所代替,一双刚刚还在闪亮的眼睛也流露出哀伤之色。萨碧娜看到后不怀好意地挖苦道:
甚至这几个月内大家因此而没有谈论别的。
“是不是新靴子把你的脚弄疼了?”
玛丽亚的房间被重新装修了一遍,墙壁被涂成天蓝色和玫瑰色。合欢床订购自萨萨里,其他的桌椅、屏风、穿衣镜等,都使这一带的人家羡慕不已。
“不,没有,不是,我只是在想……”
佛兰切斯科最终同意了这个决议。
“你还能想什么?来帮把手拉一下被子,对就这么拉,枕头也一样。我可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合欢床铺!”
更何况,还有许许多多琐碎的小事令她分心,她也顾不上多想这件事了。经过了长久的讨论,她和佛兰切斯科共同决定婚后住在娘家,这样的话新郎的房子可以对外租赁,每个月都能有两百块以上的收入,并且玛丽亚跟自己的父母住在一起的话也会过得更舒坦一些,这样一来岂不两全其美。
“我是在想……佛兰切斯科说在春天和我一起到他的羊圈那里待上半个月左右的样子。那时候,你会不会来陪陪我妈妈?”
“不,”她自言自语道,“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彼特罗这人不会去作恶,没人比我更了解这一点。”
“小心,让开一下,我得在地板上洒水,快,就是那儿,快让开。嘘,嘘……”
看,仅仅过去了四个月而已,那团在她心中曾经不幸燃起的爱情烈焰就这么见不得人地熄灭了。她的确不爱佛兰切斯科,不过她也感觉自己已经对彼特罗毫无爱意。她的爱情得了一场重病,现在虽然已经康复,但就像是一个大病初愈者那样,浑身乏力昏昏欲睡。
萨碧娜在拖地,而玛丽亚则躲到隔壁的厢房里了。此刻,尼古拉大叔已经起床并穿戴整齐。他身着节日盛装,握着他的手掌在院落和厨房里走来走去到处发号施令,不过没有人理会他。路易萨大婶进了厨房后流露出比平时更加冷淡的表情,一副装腔作势的势头,跟邻居家的一群娘们儿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唉,要是法庭把彼特罗多囚禁一段时间就好了,反正他已经被关了三个月,那关四个月也应该没问题,我这样想并不是有意去陷害他……仅仅是为了给大家求个平安无事罢了……如果他在我结婚以后再被释放,应该会对这种状况更能接受吧。”
“如此之多的礼物,你真了不起啊,路易萨大婶,”那些夫人们对她奉承着,“有些东西我从来都没见识过,你们招待的规格也太高了!你们真慷慨。”
可是,这时候她开始感到恐惧,因为她的心中不知不觉地想到了一个自私、凉薄的念头:
“哎呀,这种事情一辈子又能摊上几回?再说了,咱们既然出得起东西又何必冒充小气鬼呢?还好有这些东西,感谢上帝。”
“也可能,”玛丽亚想着,“也可能还是和他见一面比较好,向他忏悔,乞求他的原谅……更何况,他要是真打算进行报复的话,他早就去报复了。也可能他明天根本就不会来,估计是塔塔娜在给萨碧娜开玩笑罢了。”
“是啊,这是自然。愿上帝保佑你们。”
她并没有回复,也没有去开门,于是他也就再未曾露面。而现如今他会来做什么呢?他想要干什么?是打算就这么忍了还是打算进行报复?
当所有的房间都被整理好后,玛丽亚和萨碧娜便走到了楼下的厨房,他们俩像矮子一样嘻嘻哈哈地笑着,你来我往地相互追赶。妇人们马上就注意到了新娘的那双脚并开始夸赞起来。
“每天晚上十一点钟,我都会从你的门前走过,如果你还有一点怜悯之心,就请把门为我打开吧。”
“简直像是两个写字用的笔尖儿,真叫一个娇小啊。”她们一边说一边为了看得更仔细些而弯下腰去看。
自从那天晚上被从牢房放出来之后,彼特罗就再没有回到这所房子。有一天令玛丽亚感觉到出乎意料,托斯坎纳的酒吧老板给她捎来了彼特罗的一封手书,他在信中提出希望和玛丽亚进行一次约会。
萨碧娜把一杯牛奶咖啡递给玛丽亚,并和她开着玩笑。
彼特罗要来参加婚礼的事情使她安不下心来,并且使她感到不安。他想要做什么?难道他来的目的是出丑吗?
“你要是不要的话,那我就喝了。”
可是,新娘子却显得心神不宁,近乎是以冷待来接待他。
这时候玛丽亚打了个呵欠,一个女邻居调皮地逗着她说:
到了傍晚,新郎官到了。他把脸刮得很干净,穿戴整齐,一双皮鞋咯噔咯噔地作响,裤子甚至白得耀眼。他看起来英俊帅气,他的眼中闪烁着兴奋和性欲的光彩。
“得了吧,今天夜里,你一定会整晚都不吃不喝呢。”
这些幻想在她的脑海里翻来覆去,她就是这样不断地接受礼物,一直忙到很晚。她还得在礼物上标注记号,因为那小姑娘把点心都吃足了,也偷够了,便丢下了她原来的工作。
玛丽亚当时就红了脸,匆匆扭身跑开了。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开始准备婚礼上的礼服。正在这时,尼古拉大叔和路易萨大婶的一个娘家兄弟一起去接新郎,要把新郎接进新娘家的大门。
现在,彼特罗回来了。一连几个月萨碧娜都没有见到他。听到他要参加玛丽亚的婚礼并为东家贺喜的消息后,她感到忐忑不安,不过,在心灵深处,她却依然保留着若隐若现的希望。她打算在一旁用怜悯的眼神注视着他,幻想着他能回到她身边。
佛兰切斯科的那些姐妹们纷纷要给玛丽亚梳妆打扮,所以一大早就已经来到了。尽管她们穿着自己当新娘时穿的衣衫,富丽堂皇的厚长衫、绷束紧俏的腰带和紧身上衣,还有那戴了戒指的双手,但是他们为玛丽亚打扮的时候还是尽心尽意地做着。
就像是有种默契一样,萨碧娜和玛丽亚之间早就不再提到彼特罗这个人了。萨碧娜对她这位有钱的表姐在短期内走错了一步的行为表示谅解,而她谅解的原因也正是因为她对那段恋情依然抱有希望。
玛丽亚把自己的腰板挺直,不断地打量着穿衣镜中的自己,她转来转去,扭过脖子去寻找自己背后有无瑕疵。只可惜镜子的光线很差,在镜中的她看上去显得矮小而且扭曲,总之把她的身段照得很差,因此她此刻对自己的美丽和华服感到不够满意。
恐惧、怜悯、仇恨、不安与残留的幻想把她的心搅乱了,她不敢对自己说:在玛丽亚订婚之后,希望和怜悯在他身上旧情复燃,正是因为有这种旧情,她想要原谅他,忘记过去不快乐的一切。
可是,镜子哪里会有新郎更能说服她,让她对自己的美丽与华丽的服饰充满自信呢?此刻佛兰切斯科突然走进了房间,他呆住了,用他那闪闪发光的一对眸子深情地凝视着她。
“啊,”萨碧娜思量着,“我倒是打算看好戏!”
“你简直美极了!”他不禁如此赞叹。
萨碧娜黯然一笑,便走到另一个妇人身边,接过杏仁蜂蜜蛋糕,走进了客房。进入房间后她的脸色立刻就变得阴沉下来,难道彼特罗真的会来吗?他来做什么?他想要见到什么?
她身着新娘的礼服,那又圆又翘的臀部,那束着金色腰带的柳腰,那白缎绣花的紧身上衣体现出那完美的胸部,她的的确确明艳照人。在那白色的头纱下映透着玫瑰色的压发小帽,更遮不住那两长串珊瑚做的耳坠,她那被纱巾遮盖下的面庞,就像是一轮新月被一束光给圈住了。
“萨碧娜你可真会装,你太狡猾了……”
在这之前,她唯有一次让佛兰切斯科感受到她这样的美,尽管那是另一种与此不同的美:在那个戈纳雷的夜晚。
“他来与不来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把自己当时及现在的感受告诉玛丽亚后,慢慢向她走去,用自己颤颤巍巍却饱含柔情蜜意的双手开始给玛丽亚整理华丽的围裙上的蝴蝶结。
“随他便吧。”萨碧娜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难道他来了你不高兴吗?”
“亲爱的你疯了!”她如此答道,用自己拿镶嵌着贝雕的《玫瑰经》上的金徽饰轻轻地敲了一下佛兰切斯科那颤抖的双手。
“哎,明天彼特罗·贝努也定然会来参加婚礼。”
“我们走吧,你们过一会儿再聊。”佛兰切斯科的一位姐妹如是说。
“我当然很兴奋。”萨碧娜回答。
可此时他突然搂住了玛丽亚的腰企图亲吻她。
“你真兴奋啊,萨碧娜。”那小姑娘说道。
“放开!”她说,一边挣脱开,“你不知道这是死罪吗?”
玛丽亚当即迎了上去,和她握手寒暄,引着她走到楼梯口,看着她上楼,她看到萨碧娜和她说话。
“如果连接吻都是死罪的话,那我们就尽情地犯罪吧!”
“玛丽亚!”新郎的表妹——一个俊俏的小姑娘在呼唤她。
她毅然走开了,一片阴影又将她的面颊遮盖住了,因为她又回忆起那时彼特罗的亲吻。不过,由于别的一些事情很快又把她拖回到现实中来,新嫁妇的明媚笑容再次照亮了她的眼睛。路易萨大婶亲自操办了婚礼的队伍。
她没有继续说道:就应该在这几天,特意地“显摆一下咱们家的阔气”,借此让所有人都知道咱们诺伊纳家的富庶。当然,玛丽亚已经看出了她的心思,也就没必要继续坚持了。
“你,你和你,你们俩走在最前面。”她边说着便把两支用蓝色丝带装饰着的蜡烛交给一个小男孩儿和一个小女孩儿。
“孩子,你不要管我,”路易萨大婶说,一边整理围在头上的包头巾,“这类日子我一辈子也经历不了几回,当然应该正儿八经地庆祝庆祝……”
“你们俩就这样往前走,就像一对小新郎和小新娘,要可爱一些,乖些,别吵架!”
“您还是让她们一切随意吧,把整盘的糕点倒进她们的围裙里多不好!”
接着是新娘和她两侧的表姐妹们,再往后是新郎,尼古拉大叔和路易萨大婶这对老两口夹在中间,其他众亲友尾随在最后。
玛丽亚并不喜欢自己母亲这种“拿架子”的方式,她不快地将母亲拉倒隔壁的侧室去跟她说:
路易萨大婶靠在大门旁,用眼睛记录着婚礼的人群越走越远,然后她黯然地回到厨房,扯着头巾的一角来抹去默默流下的一滴眼泪。
玛丽亚总是在优雅而不失端庄地道谢,心中暗想:她们并不是在真心实意地对我祝福。而此刻,路易萨大婶则端出一副华贵的姿态来招待这些妇人,坚持让她们多吃糕点多饮用咖啡和美酒。
女街坊们特意把这儿的一条条街道打扫得干干净净,只为了这场婚礼。在这些被精心打扫的街道上无论是男女、小孩儿、猫猫狗狗都在为这支婚礼队伍喝彩助兴。因为在其他并不怎么热闹的街道上,人们得过很长的时间才能看到这样盛大的景观。
前来送礼的妇人都过来跟她握手致礼,俯下身子对她说“生活幸福美满,就像大家送来的麦粒那么多”,然后就相继去品尝咖啡。
玛丽亚觉得自己开始控制不住地心神不宁,她感到自己看不到任何东西,也什么都听不到,甚至她的两条腿都开始颤抖起来,心更是快要跳到喉咙眼里。看啊,她现在的表情哭笑不得。
在这些天里,玛丽亚什么活都不能干,但她对这个状态委实难以接受。她浑身上下都是崭新靓丽的衣服,雪白的衬衫、绣花头巾、脖颈上系着一条黑色的装饰带。新郎的亲戚们和她一同坐在一个烧满了炭火的火盆边聊天。
她在想,仅仅一个小时之后,她就会又走回到这里来,不过到那时候,她就已经失去了自由,不再是处女之身了,并且要和自己并不爱的一个男人一起生活一辈子。但是,她并没有为自己的命运而哀怨,她的怦怦心跳只是因为有一种她自己也无法解释的恐惧感。
卡德琳娜继续沉住气不紧不慢地写着,不作回答。可是,要是到了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就会立刻上蹿下跳,能偷多少点心就偷多少,把这些点心塞到衣服口袋里、袜套里、胸衣里……
还有一件事也令她万分恐惧,彼特罗·贝努那不依不饶而又令人伤感的身影不知会不会在这个场合出现。长长的婚礼进行队伍终于顺顺当当地进了教堂,直到此时她才长叹了一口气。教堂那灰色的穹窿使她感到宁静和安逸,她的心似乎也被这种氛围给感染了。太好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我不再需要为那些令人烦恼的事情而忧心忡忡了!该过去的全都过去了!
“格拉齐娅·卡苏拉大娘,礼品——小麦,一块杏仁点心……快些,你要写快一些,卡德琳娜,你慢腾腾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只死猫。”
透过教堂那空荡荡的大窗户,明亮洁净的阳光稀稀落落地照射在落满灰尘的长凳上。在这洁净与温馨的空气中时不时传来咕咕的鸟鸣。
“安乐尼奥·玛丽亚·钟凯都老爷,礼品——小麦。”
玛丽亚和佛兰切斯科一起跪在祭坛下,绘在穹窿上的天父正在目光威严地审视着他们。这位天父被画得就像是撒丁岛上的一个老牧民,在他的四周有绿色的祥云在环绕。玛丽亚虔诚地做了祷告,她向上帝承诺,自己一定要做一个合格的妻子。她用铿锵有力的声音做了承诺,只是,直到他们离开了教堂之后她才敢正视自己的丈夫。
“玛丽亚·罗萨纳大婶,杏仁蛋糕一块。”
他就是自己的男人了,得和他一辈子都生活在一起。她不再是玛丽亚·诺伊纳了,现在她叫玛丽亚·罗萨纳。
萨碧娜进进出出,口里唱着礼单上的姓名,把小麦和酒瓶取出来:
她差不多是兴冲冲地走在佛兰切斯科身边,他不断地用目光品味她。
一个红发女郎坐在摆满了大块大块的肉和一束束鲜花的桌子前,把送礼者的姓名写在一条礼单上。
“说点什么吧,亲爱的!”他温柔地对她说,“随便跟我说些什么吧,要不笑一笑?你看,我们正被大家所围观呢……”
萨碧娜以优美的姿势端着盘子和小箩。这时候,诺伊纳家的另一个亲戚把这些妇人引导到一间准备好糕点和酒水的房间。萨碧娜则走进侧室,将小麦倒出,把蛋糕放好。把那些得归还给客人的器皿里放进一大块牛肉、一个做成爱心状的杏仁甜品和其他做成鸟兽、花草、三角形状的小点心。
她回之以莞尔,回答说:
这些宾客们都被诺伊纳家和罗萨纳家的亲友和佣人请到新婚夫妇那里贺喜。
“我现在心里挺慌的,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院落里和一楼的房间内,人们不断地走来走去,大门每隔一阵儿就打开一次,好让那些浓妆艳抹的妇人门走进来,她们人人都用头顶着蛋糕和杏仁糕点,还有用长春花枝编织的、盛满了小麦的箩筐,从就像金粉一样的小麦堆里露出装着红色和黄色葡萄酒的瓶瓶罐罐,瓶口都用小束的鲜花塞紧。
此刻,因为大家尚且期待婚礼队伍的经过,他们都站在窗旁或者大门前,还有的在街上等着看。一群流浪儿把这对新婚夫妇一圈圈围住。新婚夫妇和队伍中的其他人从市政厅出来,出乎意料地碰上了这出恶作剧。
在大大小小的炉灶上,一个个咖啡壶都在咕噜咕噜地叫着;楼上的一个个房间里,弥漫着糕点和美酒的浓郁芳香;床铺、座椅和茶几上,所有的家具上都堆放着五彩缤纷的蛋糕与一种用杏仁和蜂蜜制成的带有阿拉伯式建筑风格图案的点心。
那些妇女把大堆密密麻麻的小麦、鲜花和干果从窗户和大门里抛撒出来,仅仅这样还不行,他们又在新娘面前啪啦啪啦地摔碎了几个盘子。这个举动有一定的意义,因为在再婚的寡妇或者婚前已经不是处女的新娘面前并没有这个仪式,玛丽亚被羞得面若桃花,佛兰切斯科却美滋滋地笑了起来。
最后的那几场雨停了之后,天气渐渐暖和起来,人们已经可以感觉到春天的来临。在院落里,在这对即将享受新婚之乐的夫妇的小房间里,空气好像变得更加柔和,洋溢着爱情和吉祥的兆头。
在住满了诺伊纳家邻居的那些小路上,小麦被铺天盖地地撒下,到处都是啪啦啪啦砸盘子的声音,女人、小孩儿的祝福声震耳欲聋:
就连楼梯和阳台的扶手栏杆也都用灶灰和橄榄油擦洗过,在初春温暖阳光的照耀下,处处闪烁着金色的光辉。
“祝福你们!愿你们幸福!”
这栋小房子的外墙和每一个房间都被粉刷一新。厨房里,所有的炊具和餐具都被精心地擦得干干净净、锃光闪亮,大锅是金铸的,锅盖是银质的,至少路易萨大婶对外是这么说的。
路易萨大婶一直在大门旁守候着,当她一看到新婚夫妇的来临,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哭泣着拥抱新人佳偶并亲吻他们。
玛丽亚结婚的前一夜。
玛丽亚的一滴泪顺着眼角也流了下来,头巾的一角在不经意间把那滴泪沾去了,而在那泪痕依然存在的时候,新娘子就又马上破涕为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