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挣扎身子就会弄脏的。”威尔伯说。
“听我说,”老羊悄悄对威尔伯说,“当他们打开板条箱让你进去的时候,你要挣扎!不要乖乖地去。猪给装上车时总是要反抗的。”
“别管这个——你照我说的做!要挣扎!如果你毫不反抗,乖乖地进板条箱,朱克曼先生会以为你中邪了。他会不敢上集市去的。”
阿拉布尔先生握住大卡车的方向盘,慢慢地倒车,朝谷仓院子开来。勒维和朱克曼先生走在车旁边。弗恩和艾弗里站在车厢里,靠着侧板。
坦普尔顿从麦草里探出头来。“该挣扎你就得挣扎,”它说,“不过请好心记住,我躺在木箱下面这里,我不想给踩着或者给踢脸,或者给压了,或者给撞了,或者给踏扁,或者给顶了,或者给挤伤,或者给弄破皮,或者给吓着了,或者给蹬了。就是他们把你推进去的时候请动作小心些,光彩照人先生,拜托拜托!”
“小心,人们来了——来了——来了!”公鹅叫道,“安静——安静——安静!”
“别响了,坦普尔顿!”老羊说,“把你的脑袋缩进去——他们来了。做出光彩照人的样子,威尔伯!躺低,夏洛!欢呼捧场,你们这些鹅!”
老羊点点头。“一箱多妙的货物啊!”它说,“那个横幅应该写成:‘朱克曼的名猪加两名偷乘者’。”
卡车慢慢地倒过来,开到猪圈旁边停下。阿拉布尔先生关掉发动机,下车绕到后面,放下尾板。那些鹅发出欢呼声。阿拉布尔太太下了车。弗恩和艾弗里跳到地上。朱克曼太太从家里走过来。人人排在围栏边,等待着欣赏威尔伯和那漂亮的绿板条箱的时刻到来。没有人知道板条箱里已经装着一只老鼠和一只蜘蛛。
“好,”夏洛说,“我接着来。”它吐出一根长丝,飞过去,轻轻落到地上。然后它爬上箱子,躲到顶板上的一个节孔里。
“那是王牌猪!”阿拉布尔太太说。
老鼠一分钟也不耽搁。它爬到板条箱那里,从板条间钻了进去,用麦草把身体盖住不让人看见。
“它了不起。”勒维说。
“很好,”夏洛对老羊眨眨眼睛说,“现在——时间不等人。威尔伯很快就要装箱出发。坦普尔顿和我必须这就进板条箱里躲起来。”
“它光彩照人。”弗恩说着,想起它出生的那一天。
“够了够了!”坦普尔顿叫道,“不要再说下去了。我要到那里去。”
“真好,”朱克曼太太说,“它到底干干净净、光光亮亮了。脱脂牛奶的确有效。”
“这是真的,”老羊说,“上集市去吧,坦普尔顿。你会发现集市的东西好得你连做最疯狂的乱梦时也梦不到。桶子沾着酸麦芽糖浆,罐头装着剩下的金枪鱼,还有些油腻的纸袋装着臭了的……”
阿拉布尔先生仔细看威尔伯。“不错,它真是只了不起的王牌猪,”他说,“真难相信,它是一窝猪里的落脚猪。到杀这猪的时候,你就有特别好的火腿和熏咸肉了,霍默。”
“这是真的吗?”它问道,“你说的这些吊胃口的故事奇谈是真的吗?我喜欢高档生活,你说的东西引得我直流口水。”
威尔伯一听这话,心脏都几乎停止跳动了。“我想我要昏倒了,”它悄悄地对站在旁边看着的老羊说。
坦普尔顿听得眼睛都发亮了。
“跪下来!”老羊悄悄地回答它说,“让血冲到你的头上!”
“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去过,”老羊说,“集市是老鼠的乐园。集市里人人扔食物。老鼠夜里可以出来大吃特吃。在马棚里,你会找到马洒落的燕麦;在场地上践踏过的草丛中,你会找到扔下的旧饭盒,里面有吃剩的花生酱三明治、煮鸡蛋、饼干屑、炸面圈屑、干酪屑;在游艺场的硬泥地上,等到闪亮的灯关了,人们回家睡觉去了,你会找到真正的宝贝:累坏的孩子们扔下的爆米花、一滴滴奶油冰淇淋、冰糖苹果,还有棉花糖、盐水杏仁、冰棍、咬剩的冰淇淋蛋卷筒、棒棒糖棍。到处都是老鼠的好东西——在帐篷里,在货亭里,在干草阁楼上——这还用说,集市上留下了足够的让人恶心的食物,够大队老鼠吃个痛快。”
威尔伯跪下来,所有的光彩全没了。它的眼睛闭上。
“我不去,我就留在这里,”老鼠咕哝说,“我对集市一点兴趣也没有。”
“瞧!”弗恩尖叫,“它在昏过去!”
“我也去,”它轻轻地说,“我拿定主意了,要和威尔伯一起去。它也许需要我。我们说不准在集市会发生什么事。得有个会写字的和它一起去。我想坦普尔顿最好也去——我可能要个帮手跑来跑去做点事。”
“嘿,看我!”艾弗里大叫一声,趴下来爬进板条箱。“我是猪,我是猪!”
就在这时候,夏洛插话了。
艾弗里的脚碰到了麦草下面的坦普尔顿。“真是乱七八糟!”老鼠心里说,“男孩子都是神经病!我干吗自投罗网进来受这份罪呢?”
“孩子们!”母鹅厉声说,“我们不去,安安静静——安安静静——安安静静留在家里。只有威尔伯——威尔伯——威尔伯上集市去。”
那些鹅看到艾弗里在板条箱里,尽情地欢呼起来。
“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它们吵得昏天黑地。
“艾弗里,你马上从板条箱里出来!”他妈妈命令他说,“你以为你是什么?”
“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带我们上集市去!”一只小鹅求它。接着七只小鹅全吵着要去。
“我是猪!”艾弗里大叫,把大把大把的麦草撒向空中。“呼噜,呼噜,呼噜!”
七只小鹅围着它们的妈妈。
“卡车滑走了,爸爸。”弗恩说。
朱克曼夫妇回去换上最好的衣服。勒维刮干净胡子,穿上他的格子衬衫,打上紫色领带。牲口留在谷仓里。
没人驾驶的卡车开始朝山下滑去。阿拉布尔先生连忙冲上驾驶座,紧急刹车。卡车停下了。那些鹅又欢呼起来。夏洛蹲在节孔里,让身子缩到最小,因此艾弗里没看见它。
可她没理他。他们一起来到猪圈。朱克曼太太一点不浪费时间。她爬进猪圈来到威尔伯那里,马上就动手。她把木桨放进牛奶里浸湿,擦威尔伯的全身。那些鹅围上来看热闹,大羊小羊也是。连坦普尔顿也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看威尔伯洗牛奶澡。夏洛太感兴趣了,用一条丝挂下来好看得清楚些。威尔伯闭上眼睛,站着不动。它感觉到牛奶流下它的身体。它张开嘴,一些牛奶流到嘴里。味道太好了。它觉得光彩照人,觉得快活。等到朱克曼太太洗完,把它擦干,它真是一只你见也没见过的最干净最漂亮的猪。它全身雪白,耳朵和鼻子粉红,毛像丝一样光滑。
“马上出来!”阿拉布尔太太大叫。艾弗里趴下身子爬出板条箱,对威尔伯做怪脸。威尔伯昏过去了。
“伊迪丝,你疯了。”朱克曼先生嘀咕说。
“猪昏倒了,”朱克曼太太说,“快用水浇它!”
朱克曼先生无力地坐下,吃他的炸面圈。他的太太到板棚去了,回来时穿着橡胶靴子和旧雨衣,拎了一桶脱脂牛奶,拿着一根搅拌用的小木桨。
“用牛奶!”艾弗里出主意说。
“总而言之,统而言之,它脏了,该洗个澡。”
那些鹅又欢呼起来。
“可它如今躺在干净的麦草上,”朱克曼先生纠正她的话。
勒维跑去拿水。弗恩爬进猪圈,跪在威尔伯身边。
“它耳朵后面脏,”朱克曼太太说,“每次勒维给它倒泔脚时,泔脚都从它耳朵那儿落下去。泔脚水干了就结块。它侧身躺在肥料上的那一边也有肥料的污迹。”
“是中暑了,”朱克曼先生说,“对它来说,天太热了。”
“可威尔伯不脏,”朱克曼先生自豪地说。
“它也许死了。”艾弗里说。
“脱脂牛奶澡。当年我奶奶的猪脏了,她总是用脱脂牛奶给它洗澡——我这才想起来。”
“你马上从猪圈出来!”阿拉布尔太太叫道。艾弗里听从妈妈的话,爬到卡车车厢里,好看得清楚些。勒维把冷水拿来了,泼在威尔伯身上。
“什么澡?”朱克曼先生问道。
“泼一点到我身上!”艾弗里大叫,“我也热。”
“霍默,”她对她的丈夫说,“我要去给那猪洗个脱脂牛奶澡。”
“噢,别响!”弗恩大叫,“别响!”她已经热泪盈眶了。
在厨房里,朱克曼太太突然宣布一件事。
威尔伯感受到身上的冷水,醒了过来。在那些鹅的欢呼声中,它慢慢地站起身子。
夏洛从它的网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切。威尔伯慢慢地吃着它的早饭。它要尽量不让食物粘在耳朵上,好让自己看起来光彩照人。
“它起来了!”阿拉布尔先生说,“我想它没事。”
朱克曼的名猪
“我饿了,”艾弗里说,“我要个冰糖苹果。”
这边,勒维已经早早在威尔伯的板条箱里铺上干净麦草,拿进猪圈。板条箱漆成绿色,上面写着金色大字:
“威尔伯现在好了,”弗恩说,“我们可以动身了。我要去坐费里斯转轮!”
第二天早晨,大家天一亮就起来。这一天很热。在那头的阿拉布尔太太家,弗恩费力地提着一桶热水到她的房间洗了个澡,用海绵擦了身子。然后她穿上自己最漂亮的连衣裙,因为她知道在集市里会看到男孩子。阿拉布尔太太把艾弗里的后颈擦干净,弄湿他的头发,把头发分开,狠狠地刷,直刷到头发平贴在头顶上为止——头发基本上服帖,只有六根左右还是翘起来。艾弗里穿上干净内衣、干净牛仔裤、干净衬衫。阿拉布尔先生穿好了衣服,吃过早饭,然后出来擦他的卡车。他已经答应用车送大家去集市,包括威尔伯。
朱克曼先生、阿拉布尔先生和勒维把猪抱起来,头朝前推进板条箱。威尔伯开始挣扎。人们越是用力推,它越是向后撑。艾弗里跳下车帮大人推。威尔伯又踢又扭又呼噜叫。“这猪没事,”朱克曼先生用膝盖顶威尔伯的屁股,兴高采烈地说,“现在大家一起上,伙伴们!推!”
在下面谷仓底,动物也睡得很早,只除了夏洛。第二天就是赶集市的日子。所有动物都打算早起,欢送威尔伯去碰它的大运气。
最后一推,他们总算把威尔伯推进了板条箱。那些鹅又欢呼起来。勒维在箱头上钉上几块板条,威尔伯出不来了。然后他们用足力气,把板条箱抬起来,装上卡车。他们不知道麦草下面还有一只老鼠,节孔里有一只灰色大蜘蛛。他们只看到了猪。
勒维八点半上床。他梦到自己向一只布猫投球,赢来一条货真价实的纳瓦霍毯子。朱克曼先生和太太九点上床。朱克曼太太梦到深冻冰箱。朱克曼先生梦到威尔伯。他梦到威尔伯已经长到一百一十六英尺长、九十二英尺高,赢得了集市上所有的奖项,身上披着蓝绸带,连尾巴尖都结着一条蓝绸带。
“大家上车!”阿拉布尔先生叫道。他开动汽车。太太们上了驾驶室坐到他旁边。朱克曼先生、勒维、弗恩和艾弗里坐到后面,靠着侧板。卡车开始前进。那些鹅发出欢呼。两个孩子也欢呼着回应它们。大伙儿就这样上集市去了。
上县里集市去的前夜,大家都早早休息了。弗恩和艾弗里八点钟就上床。艾弗里做了个梦,梦到费里斯转轮一下子停了,他正坐在转轮最顶上的一个厢子里。弗恩也做了梦,梦到自己在高空的秋千上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