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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走出难民营

方案二,通过输油管道将里海的石油输送到波斯湾沿岸港口,再通过油轮运往欧美国家。可是,按照该方案,大部分管道将位于伊朗境内。如此一来,伊朗岂不有了左右西方国家命运的能力?时至今日,美、伊两国还处于对立状态,眼见伊朗得势,美国政府万万不能接受。

规划中的输油管道

第三种方案是架设一条从土库曼斯坦直通阿拉伯海沿岸的管道,在巴基斯坦的沿海港口(比如卡拉奇)将里海的石油资源通过油轮运输出去。该方案立即得到了美方的首肯,毕竟巴基斯坦是个值得信赖的好伙伴。巴基斯坦政府更是坚决支持。其实,巴基斯坦倒没有考虑经济因素,他们只是觉得,如此一来,本国的国际地位将会大大提升,而且管道两头的逊尼派穆斯林关系也会变得更加热络,巴基斯坦的影响力将一直延伸到吉尔吉斯斯坦,相关的前景实在可期!

里海盆地虽有资源,但西方工业家又当如何获取呢?有三种方案。方案一,修建一条直通西欧的油气管道。不过,这条管道必须经过苏联数千英里的土地,俄罗斯势必会趁机征收巨额关税。此外,还会经过局势动荡的东欧各国,也须向沿线国家缴纳税费。万一局势生变,后果将不堪设想。因此,方案一未获认可。

不过,方案三也并非皆大欢喜,问题在于,这条线路必须经过阿富汗。

20世纪90年代,专家预测世界上50%的石油资源都位于波斯湾地区。不过,该地区的储量虽大,却也在迅速开采。里海盆地则是位居其后的全球第二大富油产区,而且该地区很大程度上尚属一片处女地。土库曼斯坦、哈萨克斯坦与乌兹别克斯坦都是里海沿岸国家。这几个国家正是土耳其、伊朗与巴基斯坦念念不忘的中亚盟友。波斯湾的石油资源在日益减少,里海地区的战略价值自不待言。

只要想到阿富汗境内遍布地雷、局势混乱,输油管道要想从中安然通过,实在有点……不好意思,我想说有点痴人说梦。但是,相较另外两种方案,阿富汗似乎也没有那么糟糕。毕竟,一个国家有再大的麻烦似乎都好解决。总之,巴基斯坦在稳定和控制阿富汗方面有着巨大的利害关系。于是,三军情报局有了一个新任务,即保证输油管道在阿富汗的安全。希克马蒂亚尔在巴基斯坦的计划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巴基斯坦将竭尽全力,让他当上阿富汗毫无争议的头号人物。

第一次海湾战争加深了人们对资源的认识:海湾国家(伊朗、伊拉克、沙特阿拉伯、科威特和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出产世界上绝大部分的石油,他们可能会把整个工业世界扣为人质。世界要想稳定,油气资源必须多元化。随着石油供应的减少,由此而来的竞争也将愈发激烈,主要的工业强国不得不从战略上考虑寻找新的石油资源。

但是,希克马蒂亚尔却让巴基斯坦失望了。首先,他的军事才能远不如马苏德,即便他对喀布尔发射了无数的火箭弹实施空袭,也没能让他挺近喀布尔哪怕一步。他没有容人的雅量,其他“圣战”领袖都不想加入他主导的政府。他还习惯出尔反尔,刚拟订的停火协议,转身就撕毁。而且,希克马蒂亚尔毫无民意基础,由他担任国家领袖,实在难以服众。

不过,沙特阿拉伯的财富不仅限于石油,它还有美国这个重量级的盟友。对于萨达姆的侵略行径,布什总统表示:“此风绝不可长。”而后,他更是牵头组织了一支由38个国家组成的联军,要对萨达姆进行惩戒。多国部队的行动得到了联合国的批准。近85万人的多国部队开赴沙特阿拉伯,随时准备应对萨达姆的军事冒险。海湾战争从1991年1月17日打响,历时42天。战争期间,伊拉克承受了8.5万吨炸药的袭击。很快,萨达姆的部队溃不成军,只能向巴格达方向撤退而去。途中,他们还得躲避多国部队的空中打击。最终,多国部队付出了358人死伤的代价,而伊拉克军队的阵亡人数接近10万人。美国总统布什随后突然宣布停火,海湾战争因而并未触及萨达姆的统治根基。

不过,必须指出的是,其他军阀也好不到哪里去。苏联撤军之后,军阀的名声都在迅速恶化。事实上,穆贾希丁正在作为一个整体丧失作为救世祖的信誉。历经劫掠、强暴、杀戮与战争带来的种种灾难之后,大家都认清了“圣战者”的真实面目。

1990年,伊拉克独裁者萨达姆·侯赛因悍然入侵科威特,从而控制了世界第二(一说第三)大石油资源,仅次于沙特阿拉伯(可能还有伊朗)。而后,萨达姆又在科威特边境大量陈兵,沙特阿拉伯似乎也在他的劫掠计划之中。以伊拉克军队的规模,达成目的并不困难。

巴基斯坦方面开始传出质疑声,不少官员都觉得三军情报局所托非人。反对者中,就有巴基斯坦内政部长、前陆军将领纳斯鲁拉·巴布尔。就连三军情报局内部,大家的信念也在动摇。于是,三军情报局开始挑选其他代言人。找来找去,他们注意到了坎大哈的一个小团体。

争夺的核心资源就是石油。20世纪70年代,石油政治已经抬头。石油输出国组织(OPEC)突然宣布石油减产,此举是为了报复西方工业国家对以色列的支持。短短一年内,油价翻了三番,西方经济由此进入了衰退期。1974年的石油危机给世人提了个醒,石油实在重要。至冷战结束前夕,世界人口增长了近10亿,第三世界国家的工业化在不断推进,世界各国对石油的需求量在节节攀升。

那是在1994年,这些激进分子还不叫“塔利班”或其他任何组织,说他们是“有组织的”,似乎都有些夸张。他们并不是一个团体,不过是一起上过战场、聚到一起的几个年轻人。他们中有一位年纪稍长的人,叫作毛拉·奥马尔。他们尊敬奥马尔,并帮助他采取大胆行动,以保护当地人民不受流氓的侵害。

苏联解体,不仅改变了20世纪90年代的世界格局。在冷战正式结束之前,新一轮战争已经打响,政治学家迈克尔·克莱尔(Michael Klare)称之为“资源战争”。

当时,奥马尔大约30岁。他十几岁时就加入了伊斯兰党的一个分裂组织,成年之后大部分时间都在战斗。在与苏联人的战斗中,他失去了左眼。不过,这点伤势足够让他引以为荣。苏军撤离之后,奥马尔把武器交还上级。而后,他进入宗教学校学习宗教,从那时起大家称他“毛拉”。

愿景固然美好,现实却有一大障碍,那就是阿富汗。巴基斯坦要想联结中亚,阿富汗是无论如何都难以绕开的。那该对此做些什么呢?

像许多阿富汗人一样,奥马尔也对他以前的战友很失望。在他看来,这些人已经失去了信仰,按照沙里亚法,他们都是应受惩戒的犯人。他的激愤态度得到不少同龄人的认可,年轻一代也对他五体投地。这些人都和宗教学校有所联系,要么是曾在那里求学,要么就是在读的学生。阿拉伯语中,学生被称为“塔利布”(Talib),一群学生就是“塔利班”(Taliban)。所以,这个词起初并不是政党或运动的名称,只是描述了奥马尔及其同伴的学生身份。

中亚地区以逊尼派教徒为主,巴基斯坦亦然。相形之下,信奉什叶派的伊朗很难在中亚地区发挥真正的影响。毕竟,什叶派与逊尼派的纠葛已经持续了14个世纪。至于土耳其,实在相距遥远。如果巴基斯坦能够建立与中亚的贸易联系,它可能会建立一个由伊斯兰堡指挥的松散的逊尼派穆斯林共荣圈。届时,它将在平等的条件下对抗印度和伊朗,巴基斯坦将会成为该地区的第一强国,坐上伊斯兰世界的头把交椅。

奥马尔的“传奇”始于1994年的一个夜晚。那晚,先知穆罕默德托梦给他,先知不但解下披风相送,还鼓励他要为拯救穆斯林而战。过了几天,奥马尔听闻一名军阀绑架了两个姑娘,并把她们关起来供自己和手下淫乐之用,奥马尔立即号召兄弟准备行动。最终,他们不但救出了被掳女子,还把涉事的军阀吊死在了坦克炮台上。奥马尔觉得,此举足以警示恶人,他也因此成了替天行道的好汉。

最重要的是,巴基斯坦看到了中亚重组的可能性。该国历史不长,却危机四伏,它夹在敌对的阿富汗与印度之间,夹缝中求生存的巴基斯坦只能寄望在中亚打开局面。随着苏联的解体,整个中亚重归伊斯兰的怀抱。伊斯兰教是巴基斯坦的基本政治和意识形态的前提,它为巴基斯坦提供了社会凝聚力。同样地,无论土耳其和伊朗作何感想,古代的贸易、交通和征服,已经以中亚为中心向南北剧烈扩张开来,正如其之前往东西方发展一样,尽管这意味着南亚平原上的城市会沦为中亚骑兵南下劫掠的目标。因此,巴基斯坦和中亚有一种历史联系,而伊斯兰可能是文化溶剂,可以将它们再次融合到一起。

上面这则故事堪称“传奇”。一般来说,所谓传奇,大多是杜撰出来的。那个年代,我听过太多类似豪杰的故事,其中的情节与人物大同小异。显然,塔利班分子有意借传说为自己装点门面。传说中的他们行侠仗义又虔心宗教,而且远离腐败政治的影响。不得不说,当时的老百姓对此很是买账,塔利班的表现确实要比一般军阀好许多。

后苏联时代的中亚处于这样的文化变迁中,借由文化上的渊源,许多国家都想在此施加政治影响力,土耳其对此很感兴趣。但伊朗开始感到不安,毕竟,历史上的几大帝国都曾将土耳其草原和伊朗纳入统治,波斯不过是一个被征服的行省,而帝国的征服者就是土耳其人。

即使这些故事是虚构的,但这些年轻人一定做了一些事来打动当地人,否则巴基斯坦政客也不会注意到他们。三军情报局派驻赫拉特的官员伊玛目上校很快和奥马尔搭上了线。不久,双方就建立了联系。巴基斯坦驻坎大哈的总领事(也是一名三军情报局官员)提供了帮助,巴基斯坦内政部长巴布尔对此表示默许。而后,据说内政部直接执掌的边境兵团开始向奥马尔的手下提供军事训练。到当年10月,塔利班的武装力量已经足够强大,只待考验的到来。

除了塔吉克斯坦,中亚其他四国的主要居民都是突厥语系民族,他们自古以来就在此定居。有那么一段时期,这几个国家(包括塔吉克斯坦)曾是伊斯兰世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苏联解体之后,原来的党员干部摇身一变,成了新国家的统治者。他们不再以共产党人的身份实行统治,而开始凸显自己的崇高地位。全国各地遍布他们的海报与塑像,全国人民得把他们的生日当作民族节日来庆祝。政坛新贵希望个人崇拜能够取代原有的意识形态,从而主导人民的思想。在这种情况下,伊斯兰教重新崛起,这是一种本土的精神观念,能提供有凝聚力的社会意义。

巴布尔命令一支满载诱人商品的卡车队穿越阿富汗前往土库曼斯坦,他想借此了解一下阿富汗的国内环境,看车队能否通过军阀割据的阿富汗,抵达目的地。如果车队一路顺利,那么一条纵贯南北的贸易路线就在眼前,巴基斯坦的各类商品可以顺道北上,中亚的石油也能找到南下的出口。

但苏联解体后的余震波及了东部边境,其影响同样重大,尽管起初这些事件并未引起人们的注意。当年,中亚的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土库曼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和塔吉克斯坦不安地加入了苏联。苏联解体后,它们忆起了久远的历史经验,加盟苏联之前的种种经历,开始受到当地人的重视。

车队行至坎大哈,遭遇一伙武装分子的阻截,物资被洗劫一空。抢劫案发生不久,附近的山里冲出一队人马,约有200人,武器装备十分精良。双方的交锋持续了整整两天。最终,匪首被吊死,货物得以归还原主。没错,这又是塔利班的一次义举。不过,部分目击者发现,闻风而来的塔利班分子当中,不少人操着一口乌尔都语。这是巴基斯坦的国语,并不是阿富汗人的语言。当然,大家也只是心生疑窦,并未多加考虑。总之,由于奥马尔等人的英勇奋战,巴基斯坦才不至于蒙受损失。这样的局面,巴布尔自然很满意,他决定为塔利班提供更多有利条件。塔利班的发展,与巴基斯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过,塔利班很快摆脱了巴基斯坦的影响,发展成为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接下来的一段时期,才是塔利班真正的“传奇”岁月。

克林顿总统第一届任期内,国务卿克里斯托弗从来没在公开场合提到过阿富汗。他的外交重点大多放在了东欧。苏联解体之后,东欧风云激荡,各种武装冲突来势猛烈且持续不断。旧有制度约束形成的原定局面,由于新兴国家的建立而分崩离析。塞尔维亚人大战克罗地亚人,克罗地亚人和波斯尼亚人纠缠不清,马其顿人反击塞尔维亚人的同时,又遭遇了科索沃人的挑战。当每个群体都试图将领土上的其他群体排除在外时,“种族清洗”一词就进入了人类耻辱的字典,难怪全世界的注意力都在东欧。

这些传说得以迅速传播开来,是因为塔利班分子确实做了他们声称会做的事。他们曾宣称要重建邻近地区的秩序。后来,经过塔利班的清剿,坎大哈与边境之间的道路上再也没了军阀私设的检查站,商人们不用再缴纳高额的通行费。由此,坎大哈的商品变得丰富起来,价格也趋于合理。

可以肯定的是,巴基斯坦政府确实很想控制阿富汗。地区中的冲突、对峙及力量对比,让巴基斯坦不得不对本地区小心关注。同时,世界各国也各怀心思,闯进了阿富汗。这里再一次成了国际力量角逐的战场。

当月晚些时候,塔利班分子又在边境地区查抄了一处军火库,军火库的主人,想来应该是希克马蒂亚尔。奥马尔等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获得了大约800车枪支和弹药。愤世嫉俗的人也许会认为,这些全都是巴基斯坦的安排,他们只是把礼物放在那里,待塔利班分子前去领取。

关于巴基斯坦政府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总会有一些争论。显然,他们培养了塔利班的未来骨干,但他们知道这一点吗?他们是不是有意识地建立了一支军队,以便让他们日后回到阿富汗展开行动呢?根据公开的记录,我们很难回答这些问题。即便巴基斯坦方面早有精心盘算,它也从来没有摆上台面。

两个月不到,塔利班有了飞机、汽车、坦克、直升机、大炮、先进的无线电通信设备、枪支弹药和金钱。巴基斯坦方面对这些勇敢的年轻人的迅速进展感到震惊,而且他们否认在支持和武装塔利班。按照巴基斯坦政府发言人的说法,塔利班劫掠了本该属于“圣战”武装的辎重,或是从加入他们的指挥官那里获得了这些物资。与此同时,巴基斯坦官员打开了难民营的大门,让数千名新兵越过边界加入塔利班。

近年来,好些势力在伊斯兰世界宣扬这样的思想:末日即将来临,安拉的子民将和魔鬼的信徒展开决战。难民营、宗教学校,正是此种论调的重要阵地。宗教老师们信誓旦旦,战斗一旦开启,一个完美的世界将降临人间。是的,如果穆斯林能像先知引导的麦地那民众那样生活——按照确切的法律与规则——世界就会得救。那些正在经历世界上最糟糕童年的男孩渐渐有了自信,他们惊喜地发现,自己的使命竟然是拯救世界!

1994年11月,塔利班决定占领坎大哈。他们的行动异常顺利,阿富汗的第二大城市很快易主。全国范围内,要数坎大哈遭受战争蹂躏的程度最为严重。长期以来,当地民众在恐惧中苟且偷生,对于暴力,他们深感厌倦,“圣战士”所激起的民愤更是高涨。自命虔诚纯粹的塔利班分子受到了民众的欢迎。奥马尔打着安拉的旗号,宣称要扫除一切军阀势力,恢复国家秩序,并确立沙里亚法的统治地位。每个人都在期盼救世主的降临,奥马尔仿佛带着拯救世界的使命,难怪大家会对他寄予厚望。

然而,在大多数情况下,宗教老师面对众多的难民学生,不过是在夸夸其谈。他们告诉那些睁大眼睛的男孩,历史上唯一一次完美的世界,存在于先知穆罕默德的有生之年,整个社会都严格遵守安拉的法律,这种服从让他们百战百胜、无往不利,毕竟没有力量能和安拉抗衡。这不是胡言乱语,几乎是穆斯林叙事的核心,其中的内容足以令大家如痴如醉、深信不疑。

坎大哈一役,给了塔利班极大的信心。他们一鼓作气,先后拿下加兹尼、瓦尔达克和洛加尔。一时间,奥马尔仿佛统帅着一支无敌之师。1995年9月,塔利班已经逼近阿富汗第三大城市赫拉特。此地的军阀伊斯梅尔·汗和马苏德互为盟友。敌军当前,伊斯梅尔·汗选择逃亡伊朗。“安拉的武装”(Army of God)未放一枪,就占领了赫拉特。

阿富汗男孩能够免费进入宗教学校,他们还能得到食宿,只要他们把自己完全交给老师。进入宗教学校,这些孩子便和外界断了联系。除了老师,他们无从了解新闻、获取信息。而且,这些老师的教学内容似乎不仅关乎宗教。一位官员向巴基斯坦总理提交的报告指出,大约有100所宗教学校在向学生传授作战技能。实际的数字可能远不止这些。

6个月前,塔利班还默默无闻,如今,他们控制了阿富汗34个省中的9个。他们日益增加的神秘感和民众对“圣战者”的普遍仇恨,促成了塔利班的成功。当然,他们还有一件利器:大量的金钱。塔利班只需付钱给军阀,他们便会放弃抵抗。奥马尔清楚,大部分军阀都是为了钱才参与进来的。但是,一帮青年学生哪来的滚滚财源呢?好些批评家认为,奥马尔的背后肯定有巴基斯坦政府的支持。对于这样的指控,巴基斯坦官员表现得非常吃惊。无论如何,在第一年里,塔利班的承诺正在步步成为现实。他们每占领一地,就会遣散军阀武装,并悉数收缴他们的武器。奥马尔占领下的区域,安全形势仍然脆弱,不过,人们的生活得以稍稍安定。

孩子们要想逃离沉闷的日子,可以进入宗教学校。这样的学校有数以百计,由巴基斯坦神职人员建立,由强大的右翼伊斯兰政党控制,如与三军情报局关系密切的“伊斯兰神学者协会”(Jamiati-Ulama-Islam)。此外,沙特阿拉伯政府投入巨额资金,以在这些学校推广瓦哈比教义。瓦哈比派运动源自18世纪,以追求“纯净的伊斯兰”著称。后来,瓦哈比派在沙特阿拉伯的宗教界占据主流地位,并通过联姻等手段,同该国的统治精英建立了密切联系。几十年来,瓦哈比派发展迅速,正是得益于沙特政府的大力支持。瓦哈比派并不想在非穆斯林中发展追随者,他们希望让穆斯林皈依瓦哈比式的伊斯兰信仰。巴基斯坦官方提供的记录显示,仅在邻近边境的18个地区,就有2000多所宗教学校,总招生人数接近22万人。未被列入统计的数量想必更惊人。

就在塔利班征服阿富汗西部的同时,他们也在朝阿富汗东部进军。塔利班出动了好些“丰田”牌的全地形皮卡车,车辆都是崭新的,只需稍加改装,在后厢上搭配机枪与床铺,一台皮卡就能变身成为战地利器。有了汽车,塔利班行军神速,就像几百年前蒙古人的流动骑兵。塔利班的目标直指喀布尔。塔利班现在要进军喀布尔了,那不仅是首都,还是比六大城市总和还大的第一大城市。

一般来说,这些营地都被铁丝网包围着,身居其中,难免会产生坐牢的感觉。营地门口,巴基斯坦军方派了专人把守。2002年,我曾经参观过几座难民营,没想到里面有大量的未成年人。在纳斯尔·巴赫(Nasir Bagh)难民营,我和不少孩子聊过天,他们几乎都拥有10—12个兄弟姐妹。负责难民营事务的官员告诉我,营地里四分之三的难民年纪都不满15岁。血气方刚的年纪却被困在封闭的营地之中,焦躁不安的情绪无处宣泄,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他们在周边建立记忆。

1995年9月,塔利班征服赫拉特的同时,另一支部队抵达了喀布尔郊区。面对塔利班武装,希克马蒂亚尔厉声警告塔利班最好远离他的要塞,否则,他会给他们上一堂军事课。希克马蒂亚尔还提出接管塔利班军队,成为他们的老板。荒谬的是,就在他发出警告、提出条件的时候,其手下纷纷投奔塔利班而去。他想向巴基斯坦求援,却发现他们不再支持他了。希克马蒂亚尔只能低三下四地去投靠马苏德,以寻求安全保证(不久,希克马蒂亚尔就背叛了马苏德)。

事实上,对美国来说,阿富汗的麻烦才刚刚开始,麻烦的种子早在苏阿战争时就已埋下。在此期间,有近350万阿富汗人流亡巴基斯坦,逃往伊朗的人数也差不多。难民们居住在边境地区的难民营,如白沙瓦附近的沙姆沙图(Shamshatoo)和奎达附近的哈扎拉镇(Hazara Town)。这些难民营都位于城郊,如此一来,难民才不至于妨碍城市居民。难民不被允许找工作,毕竟巴基斯坦政府不想因此导致本地人大量失业;难民也不被允许创业,因为这会对巴基斯坦人形成竞争,巴基斯坦政府希望他们老老实实地蜷缩在难民营里。那里虽没有空袭之忧,但也没有建立新生活的希望。食物和水由联合国提供,食物包括油、面粉、糖、盐和茶。难民们什么都不用做。

在“潘杰希尔雄狮”那里,塔利班第一次吃了败仗。但是,奥马尔从不担心人员问题。他只需发出招募志愿者的呼吁,就会有大批青年离开宗教学校,走出难民营,投到他的帐下成为新兵。途中,他们需要穿越两国边界,巴基斯坦自然不会设置障碍,早早就打开了方便之门。于是,塔利班再次包围了喀布尔。接下来的几个月,他们不断展开空袭,喀布尔城中的半数居民被迫逃离家园,成为国内流离失所者,住进难民营。

很可惜,没过多久,阿富汗就不再是华盛顿的外交重点。国际政治风云变幻,美国政府的注意力也转移到了其他地区。阿富汗曾是冷战的战场,但是,冷战已近尾声,纠结此地,似乎也没了意义。虽然冷战正式结束还要等到两年之后的那个冬天,但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之交,苏联已颓态尽显,它已经在事实上结束了。苏联解体是90年代初的政治地震,其余震影响了之后十年的西方政治决策。1991年,有人曾向布什总统报告喀布尔附近又出现了新的冲突。对此,布什相当惊讶:“阿富汗还在打仗?”仿佛一切冲突都已随着苏联一起没入历史的尘埃。

迈克尔·克莱尔:全球安全专家和防御分析家,是研究全球冲突的权威,著有《资源战争:全球冲突的新场景》《石油政治学》。——编者注

1989年,苏联人前脚刚走,美国方面就急不可耐地呼唤盟友。大家匆匆召开会议,试图安排人民民主党下台之后的阿富汗。一个稳定的阿富汗,符合与会各国的共同利益。会议能否促成和平?答案尚不可知。不过,那个时候的美国政府至少真心诚意,他们希望和巴基斯坦以及众多“圣战”武装建立合作,保障地区的和平与稳定。

关于奥马尔哪只眼睛受伤一直众说纷纭,未有定论。——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