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风光无限的女主人公待贤门院璋子,尽管拥有真爱,晚年却落得郁郁寡欢而早逝,未能画上圆满的句号。在某种意义上,与《源氏物语》中的女性们的命运殊途同归,令人扼腕叹息。
相对于光源氏的多情、滥情,或单相思,终究未能获得专情的真爱而言,璋子和法皇幸运地找到了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真爱。法皇对璋子付出的全部真情,无论是使璋子成为皇后、国母,还是物质享受,以及璋子生产时,不惜耗费巨大财力做各种祈祷等等,都无出其右者。尤其是在性爱方面,更是对璋子一往情深,使她享受到了作为女人的登峰造极的爱之欢愉。而璋子一直最深爱的,最信任的人始终只有法皇一人。
在古代,男人与女人恐怕永远无法平等。女性无论处于多么荣耀的地位,最终仍要依附男性,一旦失去了强有力的依附,便只能任凭命运的摆布。
四、爱情的深度不同
五、性爱描写
光源氏和法皇同是在养女十四岁时,将她变成自己的女人(光源/紫上、法皇/璋子),但光源氏是恋母情结使然——因恋母而爱上继母藤壶,最终找了酷似藤壶的紫上。而法皇和璋子却是出于单纯的男女之爱,主要是性的吸引而使他们跨越四十八岁的距离,走到了一起。
《源氏物语》里没有性爱描写。
三、乱伦的不同
渡边在《天上红莲》里对主人公进行了全方位的描写,包括性爱场景。作者试图通过充满激情、纯真而唯美的性爱描写,使人物的情感脉络更具有立体感和透视感,对日本古代王朝的这一爱情传说做出了独到的诠释。
此外,与命运多舛,虽然很有女人缘,却偷偷摸摸,或见异思迁,最终未能找到真爱的光源氏形成鲜明对照的是,法皇却不仅集权势于一身,一生呼风唤雨,而且虽然与璋子的爱是乱伦之恋,却堂而皇之,无所顾忌,不仅让璋子成为皇后,还想方设法让她为自己生了孩子,并且让这个孩子成为天皇,使璋子成为国母。如此天方夜谭般的所为,一方面展示了法皇的权利无边,同时也表现了法皇对璋子的爱情无边。
至于这些性爱描写是否可以弥补渡边所认为的《源氏物语》的这一大缺憾,是否更有助于读者对人物爱情的理解,换言之,性爱描写在刻画人物情感时,是否不可或缺等等,还有待世人评说。
与风流倜傥的年轻的光源氏不同,《天上红莲》的男主角是已近古稀之年的法皇,男女主角相差四十八岁。这也是迈入古稀之年的作者最想描写的。渡边淳一谈及此作的创作初衷时曾说:“最想写的高龄者的性与爱。”“我经常想,年老了,就枯萎吧,这种想法本身就很不正常。”“因为上了年纪,对异性就不感兴趣是胡说八道。”这一探索虽然已从《复乐园》《孤舟》就开始了,但与此二作有所不同的是,《天上红莲》真正细腻描写了老年人的性爱。通过这些描写可以看到,法皇六七十岁的年纪尚能痴迷女性到如此程度,充分体现了作者理想的阳刚之美。
《天上红莲》可以说是渡边文学继《一片雪》《失乐园》《爱的流放地》等佳作之后又一部描写男女爱情的里程碑式的力作。借古代君王的一段忘年之恋,着力深入剖析了老年人的性爱,无论在题材、表现、主题等方面都翻开了新的一页,栩栩如生地再现了古代王公贵族的情感纠结,激情澎湃地讴歌了人性中永恒不变的爱。
二、男主人公的不同
古代社会里的男性,是以不断征服异性来表现其雄性权威的,如同动物世界里以力量来决定占有雌性动物的多少一样。同理,不可一世的白河法皇,即便在征服女人方面也充分显示了其无可比拟的强有力。
《天上红莲》不是以男性(光源氏)猎艳好色为主干,而是以女性(璋子)为视角,描写与她有着密切关联的两个男性。一个是年迈的白河法皇,一个是自己的夫君鸟羽天皇,尽管璋子得到了两个最有权势的男人的爱,却又不得不为平衡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而劳神费心。
渡边认为,到了现代,人的动物性逐渐受到了理性的约束。伴随文明进化而来的,便是人的生命力的本源——爱的能力的弱化。但是,无论时代如何变迁,人们对爱情的向往是永恒不变的。无论是君王还是平民,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因此,渡边的爱情小说,总是借助性爱描写来探索两性关系的真谛,却并非为了写性而写性,而是有着耐人寻味的文化内涵。
一、主人公不同
渡边淳一有句名言:“伦理与爱是不能共存的。”爱欲在渡边淳一眼里不关乎道德伦理,它只是一种自然状态的美的存在。他关注的是人内心深处的本能,是人世间潜在的非伦理的欲念,是那些无法用知性、理性的方式去处理的情感,他要用文字来表现和探究人间那美艳的情欲、男女之间情爱的妙味和魅力。
从以下几个方面比较一下《天上红莲》与《源氏物语》的异同,或许有助于对作品中所体现的作者的情爱观的理解。
与谷崎润一郎、佐藤春夫、永井荷风这些视肉体欲望的全面解放为审美极致的唯美派作家不同的是,渡边作品的唯美表现,并不是感伤的、阴郁的、自虐的,而是愉悦的、阳刚的、陶醉的,自始至终贯穿着一种强烈的追求——爱是生命存在最富有创造力和表现力的方式。如同劳伦斯笔下的激情似火的爱那样,放射着耀眼的光芒,丝毫没有猥琐之感。
一言以蔽之,在渡边淳一看来,尽管《源氏物语》堪称千古绝唱,在人物描写刻画上,达到了很高的境界,仍然存在着这样一个缺憾。因此,作者写作《天上红莲》的意图之一,似乎可以看成是为弥补这一缺憾而做的尝试。
尤其有别于以往同类题材作品的是,《天上红莲》主人公的男欢女爱,不再像他的经典之作《失乐园》和《爱的流放地》那样,充满了伦理与欲望的矛盾冲突,最终以死亡为终结,而是一切顺其自然,对命运安之若素,超脱于现世。究其原因,可以说是《天上红莲》的古代王朝君主的特殊背景,使其主人公的情爱能够跨越种种世俗障碍,最后达到他们所能够达到的爱的极致。与其说作者在写一个古代爱情故事,不如说是在表达对唯美人生的追求。因而,法皇与璋子这对爱侣,终于超越了以往渡边作品中的步履维艰的主人公,达到了自在之境。
渡边在这本随笔中认为:“《源氏物语》的缺点之一,也许由于作者是女性的缘故,几乎没有描写有关性方面的内容。因此,对于男性读者来说,深感美中不足。我这样说,势必会招来反驳:‘难道性描写如此重要吗?’我在此所说的性,并不是单纯的做爱或色情描写,而是作为男女之间的爱的原点,占据着重要位置的性爱。”
渡边淳一一贯认为,对男女个体而言,彻底的自由就是爱与性不受社会规则的束缚。在这个意义上,《天上红莲》成就了他的梦想。尽管女主人公璋子的晚年不无凄凉之感,但是她和法皇毕竟拥有过人间的挚爱。或许作者希望一千多年前的这段浪漫爱情,能够给踯躅于文明发展与人性张扬之间的今人带来一些启示吧。
从以古代的平安王朝为舞台,描写皇室爱情等角度来说,《天上红莲》与古典名作《源氏物语》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而渡边淳一之所以会创作这样一部历史题材的爱情故事,也与《源氏物语》有着不解之缘。作者通过潜心研究《源氏物语》,曾在其随笔《光源氏和他的女人们》中,深入剖析了十几位与光源氏有关联的女性的内心风景,探究了爱情关系中男女的地位变化。
作者最后以“即便香消玉殒,命尽魂归,唯有男人和女人狂热爱恋、至死不渝的事实,必将生生不息,永世长存”结束了作品。
作者将历史上这段乱伦之恋加以文学化,描绘得感天地,泣鬼神,评价璋子“是平安朝最后的辉煌”“对建筑、庭园、雕刻等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从爱情成为艺术创作永恒的主题的那一刻起,作家们的这一追求就绵延不绝。这种对生命原创方式的审美渴求,显然寄托了作者对于为极度膨胀的物质欲所支配和迷惑的现代人的反思和对美好情爱的憧憬。
璋子与两个最有权势的男人(白河法皇与鸟羽天皇)之间的爱情纠结构成了故事的主线。在她十四岁至二十九岁的大约十五年间,法皇即是她的养父和监护人,也是她的恋人、情人。她的前半生被包裹在当时的最高权力者白河法皇无以复加的爱情之中,攀升到了女人所能达到的荣耀之顶点,成为皇后,乃至皇太后。她共生育了七个子女(其中前两个子女为法皇之子)。法皇驾崩后,失去了庇护的璋子,受到夫君鸟羽上皇的冷落以及鸟羽后宫势力的排挤,品尝到了孤独和落寞。万般无奈之下,也为摆脱尘世所累,璋子于四十二岁时削发出家,吃斋念佛三年后,四十五岁时追随法皇而去,走完了她那“风光无限的一生”。
渡边淳一在创作生涯的晚年,终于通过这部《天上红莲》描述了日本古代君王的“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的爱情故事,回归了他孜孜以求的“人类 原点”。
这部凄美哀婉的王朝爱情故事取材于史实,小说中出现的历史人物均有史料可查。作者凭借非凡的想象力,将枯燥的史料骨架,制成了丰满的血肉之躯。因此,尽管是跨越了千年岁月的历史小说,也并不让人感觉多么遥远,作品中古代王朝主人公的爱恨情仇历历如在眼前。
竺家荣
随着女主人公命运的跌宕起伏,小说时而浓墨重彩大写意,时而工笔细描精雕琢,人物刻画饱满传神,心理描写真实细腻。而且文化内涵丰富,场面宏大,真实再现了平安王朝末期的皇家贵族们的日常起居、出行场景,以及各种皇室典礼、官职、佛教、祭祀、建筑、庭园、乐舞、诗歌、技艺、服饰、用具等等。并随着情节发展,配合以四季美景,生动描写了“曲水之宴”“七夕歌会”“赏雪”等日本民俗特色场景。这部作品拥有史诗般的恢宏气势,可称得上是作者晚年的一部佳作。
2019.2
一直注重描写现代人情爱生活的渡边淳一,初次在《天上红莲》这部作品中,将目光投向了一千多年前的日本平安时代。围绕女主人公——鸟羽天皇的皇后璋子的颇具浪漫传奇色彩的一生,给人们展开了一幅绮丽隽永的王朝情爱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