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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双料视后

“查得怎么样了?”他问。

挂了宋帆的电话,邢牧岩打给了陆正。

陆正规规矩矩地回答:“当年姜氏的项目工程是姜然的大伯姜方祥负责的,抽调资金导致出现泡沫工程,造成七死九伤。他为逃脱责任辞退了所有相关的负责人,加上姜炳国有意偏颇,才把责任推到了当时已经在云南出事的姜然父母头上……”

他摸了摸上衣口袋的位置,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枚他找人定制的戒指。这个新闻他从来就没有打算要澄清,坐实了最好。

邢牧岩边听电话边往阳台的方向走,只是眼神越来越深,在黑夜里冷厉得让人心惊。

“没必要。”邢牧岩说。

当年他也查过姜然父母的事情,不然也不可能知道姜然的存在,但是没有现在查得这么仔细和彻底。

宋帆接着和邢牧岩说:“不过你既然没有和姜然订婚,也就没有必要让别人抓住这一点利用姜然,找个时间让她和记者说清楚吧。”

陆正接着说:“老板,我们插手之后就没有一家银行肯贷款给姜氏企业……现在不过剩了一个空壳子,何不直接……”

宋帆先是沉默,然后才叹息般说了一声:“那也好。”网络环境本就复杂,什么样的猜测和声音都有,他打电话来本是叮嘱她不要关注网上的消息,现在有邢牧岩在,他也不必操这份心。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邢牧岩靠在阳台栏杆上,指尖的烟火忽明忽暗,“记得给姜氏企业留一口气。”

邢牧岩往卧室看了一眼,放低声音说:“睡了。”

他现在的确可以很轻松就让姜氏企业彻底玩完,甚至还让姜家的人自以为能翻身,好比这次他故意放任姜家放出他和姜然订婚的消息,不过就是因为姜然而已。

“姜然呢?”宋帆问。

他可以把姜氏企业彻底摧毁,也可以把它捧到姜然面前。

晚上八点的时候,宋帆打电话给姜然,是邢牧岩接的。

但是他知道,姜然不需要。

他丝毫没有忧虑的样子,姜然也受了他的影响,想想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问陆正:“姜炳国什么态度?”

“先吃饭。”邢牧岩把筷子递给姜然。

姜炳国现在应该是姜家唯一能看清局势的人,没有了楚家,他还有心给姜彩儿在贝市寻一个婆家,可是他的大儿子姜方祥和姜彩儿都还没有清醒过来。

照这样发展下去,不出半个小时这里肯定会被围得水泄不通。不说她束手无策,恐怕就连邢牧岩都没办法脱身。

陆正迟疑了一下:“医院的消息,姜炳国查出了肝癌晚期,姜氏企业现在全权交给姜方祥在打理。姜炳国的私人秘书给博辉的总裁办打了好几次电话,说是要见姜然小姐。”

“那现在怎么办?”姜然问。

这时客厅里传来了一点儿响声。

姜然转瞬一想就明白过来,他刚刚肯定是正大光明没有任何遮掩地就上来了,记者一知道他来,那还不疯了似的往这儿跑啊。

邢牧岩吸了口手里的烟然后掐灭在阳台上,叮嘱陆正:“他既然要见那就见,时间我另外再通知你。” 

邢牧岩没有说话,挑了挑眉就去拆外卖。

“知道了。”

“为什么?”姜然张大了嘴。

邢牧岩拉开阳台的落地窗,见着姜然迷迷瞪瞪地四处张望。

邢牧岩走进来把外卖放在茶几上,脱了身上的西服扔在沙发上才说:“没有,不过估计现在已经有很多记者正在赶来的路上了。”

“找什么呢?”他走近她问。

“外面的记者都走了吗?”姜然一边给他拿拖鞋一边问他。

姜然扒拉住他的脖子,闭着眼靠在他胸前说:“你还在啊,我以为你走了。”

邢牧岩应该是没有回家,还穿着上班时的正装,手中提着好几个外卖盒子。

“外面还有很多记者。”他搂着她的腰回答。

门铃被按响的时候,她还在看着电视里的新闻。

“我什么时候睡着的?”姜然撩了撩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有些百无聊赖的懒散。她记得自己明明跟邢牧岩一起吃了饭,似乎还看了一部电影。

姜然不知道邢牧岩到底是怎么想的。

“就刚刚,怎么醒得这么快?做噩梦了?”邢牧岩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

“没事,都曝光了,不妨再多给他们点儿材料。”

姜然眉头蹙了起来:“没有,就是,有点儿难受。”说不上来的难受。

“外面还有记者呢。”姜然连忙说。

邢牧岩也注意到姜然的状态不太好,立马有些紧张起来。他摸了摸姜然的额头:“是不是病了?”

不过邢牧岩肯定是没有这样觉得的,他说:“那就好好待着,等下我带给你,你想要吃什么?”

似乎有一点点发热,邢牧岩立马拿上外套说:“跟我去医院。”虽然不严重,但邢牧岩还是在第一时间决定带她去医院看看。

“没有。”她迟疑地应答,想这个话题是不是转得太生硬了一点儿。

姜然拽住了邢牧岩的袖子,连忙说:“不用了,可能就是这两天没有盖好被子,家里备有感冒药。”再说楼下全是记者。

“你吃饭了没有?”邢牧岩问她。

邢牧岩也知道姜然的脾气,决定的事情很难挽回,他状似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一旦邢牧岩和她的新闻坐实,邢牧岩这个名字就会和姜氏企业牵连在一起,外界就会相信姜家和邢家联姻,邢牧岩也势必会为姜氏企业投入资金。只要稳住了股东的心,姜氏企业才有进一步恢复元气的可能。

“你干吗?”姜然问他。

他这样一说,姜然就明白了。外界并不清楚姜氏企业一直以来的内部状况,现在只要姜然还是姜家名义上的一分子,她就有被利用的价值。

“打给我妈,让她过来看看。”

邢牧岩说:“姜氏企业动荡,急需稳固股东的心。”

“你疯了!”姜然动作迅速地抢过邢牧岩手中的手机,掐断了真的已经拨出的电话。

姜然其实一开始就有怀疑。姜家找不到她人,打电话她也不接,自然需要制造点儿新闻来获取关注度。但是碍于邢牧岩的背景,只是提了邢牧岩是博辉的老板并没有过多透露其他的,甚至新闻里也没有放出他的正脸。

自从她和邢牧岩被爆出订婚之后,邢家那边一直没有消息。她有些心虚,她在邢家住过,知道邢牧岩的父母都不是什么难相处之人,但这并不代表,自己儿子莫名其妙被订婚了,在没有得到解释的情况下,还能对她没有意见。

“姜家透露给媒体的?”两人异口同声。

邢牧岩知道姜然在担心什么之后,敲她的脑袋。

接着,他又问了一句:“看到新闻了?”

“放心,我都解释过了。”他说。

“在公司。”他说。

姜然最终还是没有同意邢牧岩这大张旗鼓的行为,邢牧岩拿她没有办法,只能在柜子里翻出感冒药让她服下。

“你在哪儿呢?”姜然问。

姜然半躺在沙发上,上半身靠在邢牧岩怀里,看着窗外说:“明天让帆哥再准备一场记者会吧,这两天的新闻总要解释清楚的。”

“喂。”电话刚响了两声就接起来了。

“不用。”邢牧岩摸着姜然的头发,他低头看着姜然因为药物作用半睁的双眼,轻轻问她,“姜炳国病了,说要见你,见吗?”

姜然给邢牧岩打电话。

姜然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她手撑着沙发慢慢坐正:“病了?什么病?”

她顺便翻了翻微博,短短时间她和邢牧岩订婚的消息就被顶上了热搜第一。

“肝癌,晚期。”

这明显是偷拍,邢牧岩的部分很模糊,但姜然就显得格外清晰。

姜然沉默了。

新闻还配了两张照片。一张是姜然获奖的那天晚上在后台抱着邢牧岩送给她的玫瑰花,另一张就是两人回国的那天在机场的一幕。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不远处的柜子上从姜家拿回来的全家福怔怔出神。

醒目的大标题就这样一下子撞进了姜然的视线。

她说:“八年的时间,我连一张爸妈的照片都没有。”

“双料视后姜然国外秘密订婚,情系博辉老板邢牧岩。”

八年前在她无意中知道泡沫工程的真相,准备打电话报警的时候被发现,遭到了姜炳国的怒火,他真是心狠。

电脑刚打开,弹出来的热门话题第一条就是关于她的——

十几岁的她,身处异国他乡,一无所有。

姜然立马开了电脑,这两天她基本没有上网,电话除了邢牧岩和几个朋友的其余都没有接,自然也不可能有人跟她透露消息。

她带着满身的伤和无能为力的绝望走到今天,在那段荒凉无望的岁月里,她其实是恨姜炳国的,非常痛恨。

橙粒还在说:“网上都传遍了,你不知道吗?”

只是如今知道他身患绝症,她也没有觉得开心。

“未婚妻”这个说法从来就没有被外界知道过,当初邢牧岩随口说出来不过是为了堵住姜家人的嘴。究竟是谁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的?

“他为什么见我?”姜然哑着嗓子问邢牧岩。

姜然很惊讶:“你怎么知道?”

“你是部分遗产的法定继承人。”他说。

橙粒在电话那头自顾自地兴奋着说:“然然,未婚妻啊。我们这才多久没见面啊,你居然就和我哥订婚了,你为什么没有通知我?”

姜然瞬间了然,法定继承人什么的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的她,应该说是她身后的邢牧岩,是唯一一个可以让姜氏企业起死回生的人。

等到橙粒打电话来恭喜她的时候,她还有些云里雾里。

他姜炳国,终究不愿让姜家落到一无所有的地步。

之后的两天还算风平浪静,应了邢牧岩的猜测,楼下时不时会有几个记者等着,她只好待在公寓里不出去。

“好哇,那就见吧。”姜然无所谓地说。

姜然点头说知道了。

半夜的时候,邢牧岩担心姜然温度升高,在床前守了大半夜。在确定温度降下来之后,他才和衣在边上躺了两个小时。

邢牧岩把姜然送回了公寓。他说:“你先休息两天,你回国的消息已经透露出去了,最近难免会有狗仔过来蹲守,之后的工作再重新安排。”

姜然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洒满了房间的每个角落,阳台的迎春开得正盛。

姜然很久都没有说话。

没有了邢牧岩的踪影,姜然在床上滚了两圈儿才慢悠悠地爬起来。

“不会。”邢牧岩的神情颇为闲适,“姜家现在找你,不过是因为你在他们眼里,已经是博辉的女主人代表了。作为你的男朋友,处理这些事情是在我的业务范围之内的。不用担心。”

等等!她看着自己的手一下子就怔住了。

博辉本就是新崛起的企业,一举一动外界备受关注。

中指上一枚白金的戒指正闪闪发光,没有特别繁复的设计,特别简单,她却久久没能移开眼。她用最快的速度翻身下床,穿着拖鞋吧嗒吧嗒冲出卧室。

“你会有麻烦吗?”姜然很担心。

邢牧岩在做早餐。

“从现在起只要是姜家那边打来的电话通通不要接,等我处理。”邢牧岩提醒她。

吐司在烤箱里慢慢变得金黄,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邢牧岩没有系围裙,还穿着昨夜那件白色的衬衣。

对于商业,姜然懂得不多。再者,她对姜家早就没有什么情感了,家族里钩心斗角,亲情这种东西反而是最薄弱也最不可靠的东西。她刚回国的时候,姜家为了帮姜彩儿,再一次将她踩在脚下,推上风口浪尖。从那时起,她就暗下了决心,这一笔笔的账迟早要算。

他回头看到站在门口的姜然,提醒她:“起来了就去刷牙,吃了早餐记得还要继续吃药。”

他顺手捏了捏姜然小巧的耳垂,看着路前方说:“八年前的那个项目工程是姜氏企业转型的关键期,后来项目出了事,姜家推波助澜把责任推给你父母,无非是因为牺牲他们能够不伤害姜氏的根基,保住企业名声。姜炳国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他一手打下的江山不知是踩着多少人的头顶上去的。你现在想让姜家澄清当年的真相,还你父母清白,那就只有把姜氏企业逼入绝境,让他们有求于你。”

姜然伸出右手,拿手背对着邢牧岩露出笑容:“这个……”

邢牧岩说:“我不过暗中推了一把,加快了这个进程而已。”

“你的。”邢牧岩同样朝姜然伸出手,中指上赫然戴着一枚和她同款的戒指,只是尺寸比她的稍微大一些。

“所以,你到底做了什么?”

他们之间似乎很多时候都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彼此对视的空隙,嘴角都微微扬起。

邢牧岩说:“事实上,姜家的资金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开始出现问题,企业支柱亲信化严重,内部被掏空。现在姜家急需一笔庞大的资金注入,否则将会面临破产。”

早餐过后,两人一起出了公寓楼。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姜然问他。

底下的记者都疯了。

她突然有些理解邢牧岩把她带去国外的意图了。明里是度假,实际上是为了避免姜家一直找她麻烦吧。

陆正提前找来的保镖拦在两人的身前,记者蜂拥而上:

她刚下飞机就接到姜家的电话,可见她的行踪姜家这段时间一直都有密切关注。

“姜然,对于这两天网上的新闻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嗯。”姜然说。

“上个礼拜你们是否真的已经订婚?”

邢牧岩点点头,然后又皱皱眉:“让你回去?”

有人捕捉到两人相握的手上戴着同款戒指,提问声越发激烈。

“你这半个月是不是对姜家做了什么?”虽然姜然用了疑问句,但是在说出口的时候,已经基本肯定了心中所想。

邢牧岩一直将姜然半抱在胸前,他冷着脸没有回答记者问题的打算,但是这样正大光明地一起出现在镜头前,似乎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姜然挂了电话立马回头看着邢牧岩。

两人上了车,很快便将记者甩在了身后。

“姜然,我是大伯。听说你今天刚回国啊,你爷爷让你回家一趟……把牧岩也带上吧。”

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网上有关姜然的新闻再一次更新。之前是博辉总裁进入姜然公寓一夜未出,现在则是真正坐实了订婚传言,两人手上放大的同款戒指,赫然出现在了新闻头条。

姜然依次回了橙粒、王菁等人的信息之后,手机又响了。

姜然跟邢牧岩去了医院。

因为DK的代言一出,姜然之前无故失踪的消息就这样被无声淹没了,外界只道她去国外拍广告了。

顶层的VIP住院楼,格外安静。

邢牧岩,除了他谁能干出这种事!

邢牧岩牵着姜然的手,掌心微微的湿润显示姜然这一刻心绪的不平。

歉意中又带着点儿小恭维,宋帆也不好再说什么。他最后叹了口气:“算了,连DK的代言都拿下了,我还能说什么。”而且,他也知道,姜然是不可能做出这么不负责的事。

姜然进入病房的第一感觉是,姜炳国真的不行了。

姜然只好道歉:“帆哥,是我考虑不周。还好有你在,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上一次见面还能坐在餐桌边疾言厉色,这不过才过去短短时间,岁月像是在他身上无情地插了两刀,深刻的纹路爬满了那张日渐松弛的脸,就连那双曾令姜然惧怕的眼睛,都变得混浊不堪。

姜然无奈地看了邢牧岩一眼,他所说的处理难道就仅仅只是通知吗?把一向好脾气的宋帆都气得跳脚了。

看来姜家这段时间的境况,确实给了他不小的打击。

“姜然,你知不知道你都快把天捅出个窟窿来了!刚获奖人就跑去度假,媒体就差没把你写成被竞争对手绑架杀害了,你知道吗?”

姜炳国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半躺在床上,见着姜然和邢牧岩,没有感慨和丝毫软化,他微微坐起来,露出谈判的姿态。

姜然最先回的是宋帆的电话,迎接她的是一阵咆哮——

他示意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等在旁边的陌生西装男子拿出公文包里的合同,眼睛望着姜然说:“这是何律师,属于你的部分继承条款都会由他负责。”

结果,他只是笑了一下也不搭腔。

姜然看了身边的邢牧岩一眼。

她苦着一张脸,埋怨地拿手机对着开车的邢牧岩。

他从进来开始就一直站在病房的门口,双臂交叠,俨然是一切凭着姜然自己的心意来的样子。

飞机在贝市落地之后,姜然将手机开机,接着就是长达十几分钟的不停振动,各种消息像炮弹一样从四面八方朝她轰炸过来。

姜然走到病床前,甚至都没有看合同一眼,只说:“我不会签的。”

他们之间的对话就在这样的时空里变得琐碎起来,关于生活的细枝末节,都能在彼此的言语中触摸到真实的温度。

姜炳国似乎料到了姜然的反应,他把视线移到门口的邢牧岩身上。他对邢牧岩说:“姜氏企业已是穷途末路,我很清楚,而我也知道谁才可以救姜氏企业一命,今天之所以让你们过来,就是给你们这样一个机会,只要你邢牧岩肯出手,你们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提。”

“……”

邢牧岩没做回应,走到姜然身侧揽住她。

“橘黄色的,上面有一只猫的图案的那个杯子。”

姜然回了他一个淡淡的笑容,继而看着面前这个所谓的爷爷说:“继承权我不需要也不感兴趣,救姜氏企业可以,八年前的那个项目真相我要你们出具一份清清楚楚的澄清证明。”抖落真正的责任人,对当年造成伤害的家庭一一进行赔偿和说明。

“什么杯子?”

只要这份证明一出,姜氏企业会明月扫地,这对一辈子都把颜面看得极重的姜炳国来说,非常艰难。

姜然正在整理回国的行李,还不知道国内已经炸锅了。她正在问邢牧岩:“你看见我那个橘黄色的杯子了吗?”

但他似乎更不愿让姜氏企业在商海中就这样毁灭,他咳了两声,最后缓缓说:“可以。”

DK的代言预告片一经播出,反响热烈,短短十五秒的视频一下子出现在了各大播放平台上。           

出了医院的大门,贝市的天蓝得像水洗过一般,姜然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邢牧岩咬牙,他当然知道不会做什么,但是每次看见有人的手搭在姜然裸露的肩膀上,他就有些控制不住焦躁。意识到自己的情绪确实有些过了,他不得不选择离开现场,去外面抽烟平复一下情绪。

她看了一眼手中的继承权合同,几乎没有什么思考就递给了跟在她身后的邢牧岩,说:“你处理吧。”

明明说自己有气度的人,却在正式开拍之后就目光灼人像要杀人。后来还是来监督拍摄的米勒斯说:“岩,你没看见我的模特因为你而变得束手束脚吗?拜托你收敛一点儿,他们又不会真的对那个女孩儿做什么。” 

姜炳国到头来还是坚持让姜然继承了姜氏的大半股权,原因不外乎其他,姜氏企业现在没有能人,只有姜然继承了姜氏企业,邢牧岩就算正大光明插手姜氏企业的业务,公司终究是姜家的,不可能改成邢。

邢牧岩睨了她一眼说:“收起你得意的表情,这点儿气度我还是有的。”

这点心思,姜然不在乎。既然姜炳国都快走到尽头了,她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就不吝啬挂着这样一个名头,反正有没有这个名义,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所谓。

姜然开玩笑:“要不我不拍了?” 

邢牧岩接过合同瞟了一眼:“这个得你自己签。”

拍摄当天,姜然就莫名紧张,又觉得有点儿好笑,源于邢牧岩知道她需要和几个男模搭档之后,就再也没有过好脸色。

“你代签不就好了?”姜然随口说。

姜然走的是职业性感路线,用了夸张浓烈的色彩渲染出强烈的视觉效果。和姜然搭档的是几个外国男模,一个个长得都跟画报里剪下来似的,而姜然需要穿着性感的浴袍出境。  

邢牧岩摇摇头,绕到车的另一边坐上驾驶位。他看了看身边的姜然,再看座位旁边的合同,反而没有姜然那么轻松。

作为国际大品牌,DK主要针对的是高端女性消费。

他说:“这份合同姜炳国还没有通知下去,要是姜家的其他人知道了,麻烦肯定是少不了的。”不说旁的,就姜方祥和姜彩儿那对父女,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这里不比国内,四处都有记者盯着。就算是工作时间,也让姜然找到一种轻松愉悦的氛围。

姜然想了想,忽然有些后悔拿走这份合同了。

工作时,邢牧岩是一直陪着她去的。

看着姜然望着自己一脸苦恼的表情,邢牧岩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说:“这可是你自己心软答应的。”

DK的代言拍得很紧,姜然从签约到拍摄结束仅仅用了后面一个星期的度假时间。

姜然不自觉地噘了一下嘴,邢牧岩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邢牧岩笑着接话说:“不用担心,下次补回来就好了。” 

他亲了一下姜然的额角,低着声音说:“宋帆对于你这段时间没有工作的行为已经投诉好几回了,明天去一趟公司,剩下的交给我。”

刚说完,她就暗骂自己堕落了。

姜然侧头看他,伸手与之交握。

姜然当然知道DK代言的影响力,不过,她关心的问题是:“可我的假期只休了一半。”

“牧岩,谢谢。”她望着他的眼睛轻声说。

邢牧岩说:“就算是演戏,你走上国际也是早就列在公司的发展规划里的。这个代言的含金量很高,对你之后的发展也有利。”  

网上关于姜然的新闻热度一直没有下去,邢牧岩的背景还是被有心人给翻了出来,不过有博辉的暗中操作,外界也只能窥见冰山一角。

她本身就很莫名地来了法国,现在又很莫名地接了个国际顶级的代言,而且签了长约。

什么娱乐圈又一美艳女星嫁入豪门,什么姜然爱情事业双丰收的报道甚嚣尘上,在没有扭曲事实真相的情况下,博辉并没有阻止。

这样的控诉姜然显然是不可能知道的。

博辉的总裁办公室里。

“你太狡猾了。”

宋帆站在邢牧岩的办公桌前,对着今天一大早相携来办公室的两人甚是无语。

“不是我说服了你,是你自己太挑,我只是好心过来救场。”

“你们这两天已经够高调了,就不能低调一点儿?现在关于你们俩同居的通稿估计都已经满天飞了。”

米勒斯并不在乎邢牧岩有没有回答自己。对于姜然在镜头前的表现力,他显然很满意,看了半天之后对邢牧岩说:“好吧,岩,你说服我了,这个女孩的确非常适合DK新一季产品的代言。” 

邢牧岩压根儿就没有理他。

邢牧岩双手环胸,气场在米勒斯面前完全没有被压迫。他专心地看着站在摄影棚里的姜然,她打着厚重的眼影,看着镜头放空的眼神美得让人心醉。

姜然倒是难得不太好意思地红了脸,本来昨天是定的今天中午助理送姜然来公司,结果一大早就被邢牧岩给拉来了。

在他看来,姜然的身形绝对“东方”。不同于西方性感迷人的高挑女性,姜然美得温婉,但上了妆后又带着些张扬和侵略性。

宋帆和姜然在沙发上坐下,他推了推桌上的本子说:“新剧本,你看看。”

米勒斯是个高大的中年男人,年近五十还没有结婚,性取向成谜。他看起来好像和邢牧岩很熟,搭着邢牧岩的肩膀用英文说:“岩,这就是你的……小女朋友?”他用了一个还算比较含蓄的词。

姜然刚凭借电视剧《女将》拿下视后,前来邀约的剧组非常多。宋帆说:“一般来说这样的时候应该乘胜追击,但是我给你的这个剧本是个小角色。”

等真正见到真人的那一刻,姜然实在不明白邢牧岩所谓的见见是需要化妆试镜的吗?

越是逐渐攀高的时候,反而越需要沉淀。

邢牧岩笑了一下:“不用紧张,只是见见而已。”

姜然看了一下剧本大纲,这是一部科幻题材的大电影,她的角色有些不起眼,由国外制作,主演都是国际上很出名的演员。

“有合作吗?”姜然问。

宋帆说:“你接下DK的代言算是走向国际的一种宣传和突破口,这个角色也只是简单试水。国内这段时间的新闻太多,你刚好趁着这个机会离开一段时间。”

听到这个名字,姜然先是惊了一下。他是国际上著名品牌DK的创始人,据说是出了名的脾气难搞,国内顶尖的艺人能拿到的DK代言也仅仅是中国区的,而且还不是长期的那种。

姜然有些犹豫,这的确是个难得的机会,意味着她在事业上将更上一层。但是,姜家的烂摊子就摆在眼前,她一旦接下这个工作,就意味着她要到国外进行拍摄,所有的东西都需要邢牧岩单独面对。

“米勒斯?莱恩。”

宋帆敲了敲桌面,揶揄地看着神色犹豫的姜然说:“别考虑了,接这个工作就是他的意思。”

“谁啊?”姜然好奇地问。

姜然一下子就对上了邢牧岩抬起来的视线。

他看了看姜然白皙到有些透明的脸,站起来替她理了理耳边凌乱的碎发说:“出去,去化个妆,今天带你去见个人。”

邢牧岩站起来绕过办公桌走到姜然身边坐下,身上的气息萦绕在姜然的呼吸里。他说:“这是公司整体规划下最佳的方案,也是我的意思。”

邢牧岩似乎结束了手上的工作,关了电脑。

“可是……”

她放开邢牧岩去开放式的厨房给他泡了一杯咖啡,放在他旁边的桌子上才问:“今天还出去吗?”

“一个月而已,等你这部戏完结,国内所有报道的热度也就退下来了。”

姜然撇嘴,她才不信。

“那姜氏企业那边……”

邢牧岩趁机回头亲了她一下:“不忙。”

邢牧岩说:“这是我让你出国的重要原因,你现在顶着姜氏继承人的身份,在国内反而会有很多麻烦,不要让我担心好吗?”

她把下巴磕在他的肩上,懒洋洋地看着屏幕上自己完全不懂的数据说:“很忙吗?你这几天晚上都偷偷工作了吧?”

最后一句他几乎贴着姜然的耳朵说的。

姜然没有放轻自己的脚步,她惊讶于自己与邢牧岩之间的适应能力。短短几天,彼此的气息已经充斥在生活的每一个角落,仿佛融入骨血般熟悉。

温热的气息在皮肤上引起一阵战栗,姜然微微闪躲,撞上邢牧岩丝毫没有松动的目光,最终还是服软地点了点头。

邢牧岩在敲键盘。

等到姜然出去的时候,宋帆才认真地看着邢牧岩说:“得亏她还肯听你的,要是再不出国,她的麻烦还真是有点儿多。”

那天清早,姜然穿着过膝的白色睡衣,迷迷糊糊地走过客厅去接水。

“洪丹琳还在闹?”邢牧岩皱着眉问他。

时间像是远处地平线上的夕阳一样被无限拉长,她由邢牧岩带着穿过翠绿的棕榈林,踏过金碧辉煌的宫殿、薰衣草绽放的山谷。微微辛辣的香味混合着被晒焦的青草穿过山野,在这个集传统与现代、浪漫与羞涩的国度留下两串相伴的足迹。

宋帆无奈地点点头。本来都是他手底下的艺人,当初洪丹琳一副把自己当成博辉女主人的架势也没人说什么,现在好了,网上姜然和邢牧岩订婚的消息一出,这位大小姐就一直在闹。工作不接,好几次在酒吧宿醉的消息要不是他压得及时,早就上了新闻了。

接下来整整一个礼拜的时间,姜然过得不知今夕是何夕。

“你要不见见?”宋帆试探着问。

邢牧岩失笑,他求之不得。

自消息爆出之后,洪丹琳好几次闹到顶楼都被陆正给拦住了,除了邢牧岩,估计谁也降不住她。

她突然说:“邢牧岩,从这一刻开始,我不要接电话,不要上网,不要工作。我要睡觉然后玩然后睡觉然后再玩!”

事实上,还没有等到洪丹琳再一次上到顶楼,她就先在公司撞上了姜然。

得到了肯定回答的姜然瞬间就咧嘴笑了,像个孩子。

当时,姜然正在培训室。

“当然。”

公司新招了一批练习生,表演课的导师和姜然很熟,见着她的时候硬拉着她去给那帮孩子说两句。

她前一刻明明还站在闪光灯下面对着全国观众,这一刻却已经站在了法国的度假村庄。

都是十几岁的青葱少男少女,对这个行业充满未知和向往。其中有个女孩子问:“然姐,我很喜欢你当初那部《欲望城堡》哎,那么多的角色当中你自己最喜欢哪一个啊?”

“真度假啊?”姜然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姜然穿着便服在一群小孩子面前席地而坐,听着这个问题笑笑说:“每一个都很喜欢,演员是一个很被动的职业,只有你用心去塑造每一个角色,你才会知道‘演员’这两个字的真正含义……”

和邢牧岩在一起总能发现他不为人知的技能,比如,她从来不知道他的法语如此流利。

洪丹琳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姜然:“……”

“你一个和公司高层纠缠不清的野路子小演员,也好意思给别人说表演?”她抱着胸靠在门上,一脸讥诮地看着培训室里的姜然。

邢牧岩摸了摸姜然的脑袋:“这里是我以前常住的地方,很安静,适合度假。”

洪丹琳真的觉得自己要疯了,为什么她会输给这样一个人?她专业出身,论相貌、论演技哪一样比姜然差?就连待在邢牧岩身边的时间,她也可以甩姜然好大一截儿。

“邢牧岩……”姜然面对眼前的这一切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精致的两层楼房,红瓦白墙,有绿色藤蔓攀爬而上,生机盎然。面前的篱笆新扎下不久,偶有路过的行人熟稔地用法语和邢牧岩打着招呼,顺便好奇地朝姜然张望。

培训室里的人面面相觑,大家都知道这个行业的女演员捧高踩低,经常因为资源相互排挤,洪丹琳口中的高层,只要看了最近的报道,都知道是指的邢牧岩。

在雨露的滋润下,桑枝抽出绿芽,整个桑园就似一望无际的海洋。

姜然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平静地看着洪丹琳说:“论资历你是师姐,就算觉得我有说得不当的地方请私下跟我说,不要当着这帮小孩子的面。”

姜然其实来过法国一次,不过是为了工作,来去匆匆,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地方。邢牧岩带她去住的地方,是一处桑园,离巴黎的市中心比较远。

“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前辈了啊?”洪丹琳似笑非笑,她走进培训室,当着十几个练习生的面指着姜然,“你们可看清楚了,她不过就是个小三而已,以前插足自己妹妹的感情被家里赶出去了,现在依然不知廉耻地介入别人的感情……”

这一切在姜然抵达法国的时候,都被抛到脑后去了。

越说越离谱。

姜然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仍在想,这邢牧岩也不像是这样为了约会不顾工作的人啊,他到底在想什么?

“啪”的一声响亮的巴掌震晕了在场的所有人。

“有陆正在。”他似乎对姜然这锲而不舍的追问有了意见,扒着她的脑袋往自己的肩膀上靠,“放心,一切我都安排好了。你就安心睡一觉,到了我叫你。”

姜然收回了甩巴掌的手,看着睁大眼睛的洪丹琳说:“叫你一声师姐是因为你资历的确比我高,但是这并不代表你可以随便口出恶言,随意往人身上泼脏水,凡事讲究证据,而你这副吃相未免太难看了。”

姜然诧异:“你公司不要了?”

洪丹琳不甘示弱,尖利的指甲就要划上姜然的脸,突然一声“姑奶奶,你快住手”,阻止了她的动作。

“半个月。”

是及时赶来的宋帆,他一下子抓住了洪丹琳的手。怎么说也是一线明星,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麻烦就大了。

姜然妥协:“好吧,多少天?”

他一边让人清理现场,一边拽着明显喝了酒的洪丹琳往外拉。

在一起后,也没有约会,更多的是打电话、发短信,能腻在一起的时间短之又短。

洪丹琳一出门就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邢牧岩,但是他的眼中没有她。她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眼神触及的地方是垂着脑袋站在边上的姜然。

姜然低头想了一下,突然就有点儿羞愧了。她的工作性质是这样,忙起来的时候不分昼夜,加之邢牧岩本身也忙,每天就是工作工作,有时比她还忙。

邢牧岩走过去。

邢牧岩终于放下手中的报纸,转过头看她:“你自己算算自从我们在一起,独处的时间有多少?”

姜然在意识到面前站了人的时候,邢牧岩已经在她面前站了好一会儿。

“为什么要度假?”她问。

“对不起。”姜然望着他深吸了一口气。

度什么假啊!姜然简直要抓狂,她的经纪人宋帆估计也要疯,找不到她人不说,还要面对大波记者。

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逐渐消失,她知道她刚刚有些冲动了,带来了非常不好的影响。

“度假。”  

“没事,你做得很好。”邢牧岩摸了摸姜然的脑袋。

“我们去法国干吗?”

对邢牧岩来说,姜然懂得自我保护,才是最大的欣慰。如果洪丹琳刚刚那一爪子挠上了姜然的脸,他恐怕不会这么平静地站在这里。

颁奖礼结束,姜然以为自己将要面对一个接着一个的采访,实际情况却是,她此时正坐在飞往法国的飞机上,呆呆地看着身边一脸云淡风轻看着报纸的邢牧岩,久久不能回神。

他低声对姜然说:“走吧,我让人送你回去。”

像是今生今世都没有遇见,没有年少的动心和伤害,没有成年后的算计和利用,更没有这一刻的纠结。

姜然点了点头。

这样的楚谦城,突然就让她释怀了。她说:“楚谦城,我们以后再遇见就当是陌生人吧。”

邢牧岩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一眼一旁的洪丹琳。

她看着面前的这个人,他没有了年少的意气风发,变得深沉、复杂难辨,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的颓然。

直到载着姜然的车消失在公司楼下,他才找了宋帆,顺带着默许了洪丹琳一路跟到了办公室。

姜然停住脚步。

“牧岩。”洪丹琳去拉邢牧岩的袖子,邢牧岩却没理她,仍旧自顾自地走着。

楚谦城自己知道,他鬼使神差说的这一句其实是为了那点儿不甘心,不甘心被姜然看作是一个随手抛弃在八年的人。

“你等等……牧岩。”洪丹琳用了很大的力气,势必要换来邢牧岩的回应。

这话多少有些莫名其妙。

他在办公室中间的位置停了下来。

“我没有把姜彩儿怎么样。”他说。

“牧岩,我知道网上的消息不可以全信,真的,我为自己刚刚的行为道歉。”

就在姜然和邢牧岩要离开的一瞬间,他叫住了姜然。

“是真的。”邢牧岩说。

“没事。”楚谦城意识到不对,收了自己的情绪。要说多喜欢姜然,他也并没有,只是看着那个曾经明明很喜欢自己,而自己却不屑一顾的人现在大放异彩,他形容不出自己的感受,像是不甘,又像是,嫉妒。

他把自己戴了戒指的手放在身前,对着洪丹琳说:“这是真的,不是作秀,只是还没有举行订婚典礼而已,但那是迟早的事情。”

姜然就差没翻白眼了,关你什么事啊?结果邢牧岩直接问了一句:“你有事?”

“为什么?”洪丹琳的声音里带了哭腔,“为什么是姜然,不能是我?为什么不能爱我呢?”

周围一些人认出了邢牧岩的身份,开始窃窃私语。姜然正准备拉着邢牧岩离开,却被楚谦城拦住了去路。他皱着眉问姜然:“你和他在一起了?”

邢牧岩走到办公椅前坐下,低着头翻开面前的文件夹说:“你接下来的工作宋帆会替你安排,但如果你还像这段时间这样,我们恐怕就要按照违反合同来处理了。”

“嗯。”其实没有,但是这么重要的时刻,他怎么可能缺席。

一旁的宋帆已经不能用头痛来形容了,邢牧岩的柔情似乎给了一个人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对于洪丹琳,他公事公办得近乎冷血。

姜然觉得太高调,接过一大束玫瑰,问他:“你忙完了?”

宋帆也知道,自己这个艺人,她有她的高傲,求而不得的不甘心总有一天会烟消云散,但这样绝情地对待一位女士真的好吗?

“聊完了吗?要不要去吃饭?”他走近姜然问。

最后,他叹了一口气,好吧,这样的“冷处理”,也许真的是最好的办法。

他手上抱着一大束玫瑰,加上外形出众,即使别人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依然能收获一大片目光。

姜然是在晚上的时候才见到了邢牧岩。

邢牧岩过来的时候,楚谦城还没有离开。

“我今天是不是表现得很糟糕?”她情绪有些低落,苦着脸问。

楚谦城在这个光怪陆离又浮华的圈子里浸淫太久,丢失了年少的本心。

邢牧岩意外她居然为这件事纠结了一整天,他好笑地说:“没有,你今天的发挥很好,攻击力满分。”

闻言,姜然皱了皱眉。

姜然作势给了他一拳。

姜然对着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反倒是他状似开玩笑地解释了一句:“你知道的,新人嘛,有潜力也很有眼力。”

“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啊。”博辉人人都知道姜然和邢牧岩的关系,她却和洪丹琳差点儿大打出手。

“知道了。”女孩子乖巧地应声离开。

这丢的,可是邢牧岩的脸。

楚谦城过来很自然地揽住了女孩子的腰,笑着说:“别在这里凑热闹了,去找辉哥,让他带你去见见人。”

邢牧岩哪能不知道姜然在想什么,为这种事情焦躁的姑娘今天看起来格外可爱。

“谢谢。”姜然说。

邢牧岩给她吃定心丸:“你今天很有女主人的风范,没有仗势欺人,只是就事论事。动手虽然莽撞了些,但树立了部分威信,没什么不好的。”

姜然想起她是今天晚上拿了最佳女配角的那个出道不久的女孩子,也是前段时间和楚谦城传出绯闻的那位。年纪看起来很小,据说是凯尚培养的第二个姜彩儿,连人设定位都和姜彩儿当初走的一个路子,彻底放弃姜彩儿了吗?

“真的?”姜然斜眼看他。

后台,有个小演员过来打招呼:“然姐,恭喜。”

邢牧岩捂她的眼睛:“真的。”

他身上没有闪光灯,明明站在暗处,却耀眼得让她眼里只能捕捉到他。

姜家的动作很快,一纸八年前的澄清声明在业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看到他,姜然整根弦忽然就松了,也不紧张了。她怀着感恩的心发表完了自己的感言,看着台下的邢牧岩跟着观众一起鼓掌。

当年的受害者家属一个接一个地跳出来,说当年事故发生后,所有后续的道歉声明和赔偿进展都是一个自称姜瑞森的人负责的,后来姜瑞森夫妻俩遇难身亡,姜家一手遮天掩盖了事故真相,让姜瑞森夫妻俩背了黑锅。

邢牧岩站在那里。他什么时候来的?

一切昭然若雪。

官方的说辞是宋帆以防万一让她提前准备过的,她说得有些磕磕巴巴,视线飘忽竟不知道要看向哪里,却在不经意看到台下左边位置的时候,定了下来。

姜然这两年迅速蹿起来的庞大粉丝团开始在微博疯狂刷话题,对当初那些拿来黑姜然的点一一进行反驳。

她说:“谢谢为《女将》付出的每一个工作人员……”

什么有一对因为赌博抽走项目资金造成工程伤亡的父母。

一路走来,不论是当初的小角色也好,还是后来签了博辉得到的角色也好,她都尽心尽力走好自己的每一步。外界一直说《女将》里她演技大爆发,打戏既漂亮又流畅,只有她自己清楚,那些每天睡眠不足三个小时,练习身体柔韧度练到肌肉拉伤的日子,究竟是怎么走过来的。她从当初回国被全民黑,到现在站在这里拿到大奖。

什么不良少女被赶出家门。

姜然捏了捏手里的话筒,回想了一下。

什么豪门千金失足堕落。

颁奖的居然是凯尚的总裁楚谦城,他说:“姜然,你实至名归。”

……

旁边的单亦怀推了推她,她才反应过来再次上台发言。

这些网上的声音姜然通通没有太过关注,她只是让宋帆一次次把顶上去的微博热搜给撤下来,尽量不让事情过于妖魔化。

闪光灯哗哗哗地打在姜然的身上。

对于当年的事故受害者家属,姜然也以匿名的方式捐出去一笔款。她要的澄清已经做到了,不需要过多的戏码出现在自己身上。

在当晚压轴的最具人气大奖的开奖嘉宾同样念出姜然的名字的时候,她第一次体会头皮发麻是什么样的感觉。竞争那么激烈,她竟一举夺得双料视后。

姜家的继承人合同流程刚刚走完,姜然去国外的计划已然提上日程。

但是,更刺激的还在后面。

离开的前一天,姜然给一家杂志拍封面,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才结束。

不仅如此,最佳编剧、最佳导演等,《女将》通通收入囊中,成了同年电视剧里的最大赢家。

出了拍摄楼的时候,她才发现下了大雨。

姜然蒙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拿了奖杯坐回了座位上,刚才在台上发表了什么获奖感言也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

然后,她就看见了等在外面的邢牧岩。

开奖嘉宾宣布:“此次获得本届最受观众喜爱女演员是……恭喜姜然!”

他撑着黑色雨伞,雨幕中,他的目光跟随着姜然的身影移动,笑着接住了像个孩子一样冲过来的她。

这次,她没有提前知道幕后消息,且一同入围的都是行业内的佼佼者。

随行的工作人员都了然地笑着离开了。

这和上一次入围最佳女主角时完全是不同的感觉。

姜然问他:“等多久了?”

当大屏幕上开始播放《女将》片段的时候,姜然承认自己还是紧张了。

“一会儿。”他说。

邢牧岩原本是要陪着姜然一块儿来的,却临时有事。其实这也避免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虽然两人都没打算来一段地下恋,但也不特意把这种事情暴露给外界知道,顺其自然。

姜然自然不信,他的整个裤腿都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不过,她也没有说破,只是在他把自己送到家的时候,催促他赶快去换衣服。

两人合作过两次,剧中都有感情纠葛,随着姜然的人气不断提升,网上涌现出不少两人的CP粉,对此,两个当事人一概是一笑了之,只是偶有记者捕风捉影,不过,博辉有的是办法把苗头掐死在摇篮里。

邢牧岩出来的时候,就见姜然手上拿着什么在出神。

“小心裙子。”单亦怀提醒她。

“怎么了?”他问。

上次凭借电影《欲望城堡》和洪丹琳一起入围了最佳女主角,这次是凭借《女将》入围了国内三大电视剧金棋奖含金量最高的人气视后。

姜然摇了摇手上的小瓶子说:“找何阿姨拿的,她说这个药油长期按摩的话,对你的腿有好处。”说完,弯下腰去卷邢牧岩的裤子。

“还好。”她低声应答着。

把他的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倒了药油在掌心抹匀才覆在他的小腿上,视线可触及的地方,上面遍布了几道狰狞的伤疤。

无数闪光灯下,姜然挎着单亦怀的胳膊,应记者的呼声,微笑着面对各个方位摆拍。

姜然没有问他受伤的具体细节,只是边动作边叮嘱:“以后不要再站在雨里了,你的腿受不得凉,这个药自己也要经常……”

“怎么样,是不是很紧张?”单亦怀问。

“唔……”姜然的声音一下子就被邢牧岩的吻吞没了。

有了这部剧再加上博辉的宣传团队刻意引导和适当地带节奏,姜然赫然成了一个极具代表性的女英雄的缔造者,迎来了事业上的第一个高峰。

邢牧岩从来没有想过,在人生的某一天,他会因为身边这个絮絮叨叨的女孩儿,觉得一辈子的时光就在此刻静止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女将》播出之后好评如潮,宋小鱼这个角色符合当前时代对英雄主义的想象。没有狗血,也没有烂尾,一部充满热血和激情的剧换来了电视剧播放最高的收视纪录,成为年度收视冠军,播放量突破200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