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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堂吉诃德遇到了拉曼却的一位有识之士。

那旅客听了堂吉诃德这几句话,觉得这个人很可能是疯子。为了能确认这一点,他准备再听他说几句。可是,这方面的谈话未能继续进行,因为堂吉诃德介绍了本人的身份和生平后,要求那位旅客也谈谈自己的情况。那绿衣人说道:

“我就不相信,”堂吉诃德说,“不过,这个问题眼下暂且不谈吧。如果今天我们能同行,愿上帝保佑,让我能向您说清楚,许多人硬要说骑士小说都是胡言乱语,我希望您不要人云亦云,和他们一般见识。”

“狼狈相骑士先生,我是前面村子里的一个绅士,如果上帝允许,今天我们就可以上那儿去用饭。我名叫堂迭戈·德·米兰达,家境比较富裕。家里有妻子和几个孩子。我常和几个朋友一起行猎、钓鱼,消磨时光。不过,我没有豢养猎鹰和猎犬,只有一只驯良的竹鸡和一只凶猛的白鼬[2]。我有七八十本西班牙文和拉丁文的藏书,有的是历史书,有的是宗教书,只是骑士书从来没有进过我家的门槛。宗教书我涉猎不多;闲来无事,我常常翻阅与宗教无关的书,因为这类书语言优美,故事动人,颇能消闲解闷。只不过这方面的书在西班牙实在不多见。我有时上邻里和朋友家去吃饭,我也常常宴请他们。我宴请的饭菜不但清洁、精致,而且相当丰盛。我这个人不爱说长道短,也不允许别人在我面前议论他人。我不爱打听别人的私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每天望弥撒,常分出一部分家产周济穷人;做了善事我从不夸耀,免得使自己成为爱虚荣的伪君子。伪善和虚荣是每个谦谦君子的大敌,应注意防范。我如知道有些人不能和睦相处,就从中调解,化敌为友。我是圣母的虔诚信徒,对我主上帝的大慈大悲,我总是寄予无限信任。”

“难道还有谁不相信这些书是假的吗?”绿衣人说。

绅士在讲述自己的生平和为人准则时,桑丘听得异常专注。他认为像他这样心地善良,像圣人一样笃信上帝,常行善事的人,准能创造奇迹。于是,他跳下灰驴儿,迅速过去抓住那绅士的右脚蹬,怀着虔诚的心情,含着眼泪,一次又一次地吻着他的双脚。看他这样,绅士问道:

“游侠骑士传记是不是杜撰,还大可商榷嘛。”堂吉诃德说。

“老弟,你这是干什么呀?为什么要吻我的脚啊?”

“骑士先生,我为什么见了您会感到惊异,其中的原因您猜中了,只是您还没有能够一语破的般地消除我内心的惊诧。先生,您刚才说,我知道了您是谁,就不会感到惊讶了。可是,实际情况适得其反。眼下我知道您的情况后,反而更加觉得奇怪了。在当今世界上怎么还会有游侠骑士呢?怎么还会出版真实的游侠骑士传呢?我无法相信在今日的世界上还会有人去救助孤寡,保护弱女,援助已婚女子和孩子。如果我今天没有亲眼看见您,这些事我确实是不会相信的。感谢苍天,您说的那部记载着您那些高尚而真实的骑士事迹的传记问世了。但愿从此使充斥于世的数不清的胡乱杜撰的骑士小说销声匿迹。这种骑士小说不仅有伤风化,而且使人们对真正的历史书也不相信了。”

“让我吻吻您的脚吧,”桑丘回答说,“我认为您是我这一辈子见到的第一位骑在马上的圣人。”

堂吉诃德说完话,那位穿绿衣的旅客愣了好大一会儿没有作答,仿佛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后来,他终于开口说:

“我不是圣人,”绅士说,“我的罪孽可不少呢。老弟,瞧你那个老实的样子,我看准是个好人。”

“我的这身打扮新奇别致,与众不同,您见了一定会感到奇怪,这是很自然的事。不过,我如果告诉您,我是个骑士,是个‘人们常说的那样,爱好冒险猎奇’的游侠骑士,您就不会觉得诧异了。我离开了故乡,典当了家产,抛弃了舒适的生活,将自己的一生交付命运安排,命运让我怎么干,我就怎么干。我的愿望是重振已经衰亡的骑士道。许久以来,尽管我东绊一脚,西跌一跤,这儿摔倒,那儿又爬起来,我总算实现了自己的大部分夙愿——拯救寡妇孤儿,保护弱女,帮助已婚女子和孩子。这也是游侠骑士的天职。我做了这么多每个英勇的基督徒应该做的事,人们认为都值得写在书上,让世界各国(或者说让世界上绝大部分国家)都知道我做的事情。我那部传记至今已经刊印了三万册。如果老天爷不从中作梗,照眼下这个趋势,这本书会印到三千万册呢。长话短说吧,我就是堂吉诃德·德·拉曼却,别号狼狈相骑士,‘自卖自夸,好事变坏’,但是在必要的情况下,也只好作一番自我推荐了。绅士先生,您知道了我是什么人,干的是哪一行,往后再见到我这匹马,我这根矛,我这面盾牌和我这个侍从,还有我这一身甲胄,加上我这张黄脸皮和瘦长的身材,您就不会感到惊奇了。”

桑丘又骑上毛驴。这情景就连他那整天愁眉苦脸的主人见了也禁不住笑了,堂迭戈却更感诧异。堂吉诃德问堂迭戈有几个子女,还对他说,古代哲学家不知有上帝,他们认为,人生在世,只要天赋优厚,鸿运当头,友人多,子女好,就是最大的幸福。

穿绿衣的这个行路人觉得,堂吉诃德·德·拉曼却的模样和举止都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他的马那么瘦,他的个儿那么高,脸又黄又瘦;再瞧他那一身甲胄,一副表情和说话的腔调——总之,像他这样的人在当地已好久没有见到过了。堂吉诃德知道对方在细细端详自己,心里明白他为什么感到诧异。他向来待人很有礼貌、和蔼可亲,因此,不等对方发问,就说:

“堂吉诃德先生,”绅士回答说,“我有一个儿子,如果不生下他,我或许会更幸福一些。不是说他不行,是他的言行不合我的愿望。他今年快满十八岁了,在萨拉曼卡大学整整攻读了六年的拉丁文和希腊文。我希望他钻研点学问,他却酷爱诗歌。诗歌能算得上一门学问吗?我希望他攻读法律,怎么说他也不肯;神学是各门学科的基础,他也不想学。在当今世界上,政府重奖品学兼优的人,因为学问好品德差的人,就像扔在垃圾堆里的明珠。我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光耀门庭。可是,他却成天在研究荷马的《伊利昂记》中哪一行诗写得好,哪一行写得不好,马西阿尔[3]的某一警句是不是有伤风化,维吉尔的某几行诗该这样理解,还是该那样理解。总之,与他说话,他就跟你谈诗,不是谈上面讲到的这几个诗人的诗,就是谈贺拉斯、贝尔西奥[4]、胡文纳尔[5]和悌布鲁[6]等人的作品。可是,他对用罗马族语言[7]写的当代诗歌却不屑一顾。尽管他不喜欢西班牙文诗,却又好高骛远地根据萨拉曼卡寄来的一首四行诗,在写一首扩张诗[8],看来想参加赛诗会呢。”

行路人勒住马头,打量了一番堂吉诃德的面容和装束,感到十分惊讶。堂吉诃德这时没有戴头盔(他的头盔由桑丘当旅行包那样挂在灰驴儿驮鞍的前头呢)。穿绿衣的这个人盯着堂吉诃德看了许久,堂吉诃德更是细细地打量着这位旅客。他觉得此人非同寻常,瞧他年龄在五十上下,两鬓几乎还没有染霜,鹰钩鼻,眼神既欢快又庄严。总之,从他的服饰和举止看,似乎是个有身份的人。

堂吉诃德听了,说道:

“先生,”桑丘插言道,“您尽管放心地勒住您的母马吧,我们这匹马是世界上最老实、最本分的马,遇到母马,从来不干丑事。只有一回,它不老实,害得我和我主人吃了大亏。我再说一遍,您如果愿意,可以跟我们一起慢慢走。即使将您这匹马紧扣在两个盘子里送上来[1],我们这匹马也不会过来闻一闻的。”

“先生,孩子是父母的心肝宝贝,是好是坏,父母亲都应该像自己的命根子一样倾心相爱。做父母的应该从小教育他们,使他们成为品德优良、有教养、有良好的基督徒修养的人,使他们长大后,能赡养父母、光耀门庭。我认为,勉强让他们学这门或那门学科,并不相宜。当然,劝劝他们也无多大害处。有的学生天生福气好,父母亲供给他们吃的穿的,让他们上学,用不到自己去挣钱度日。像这样的学生,我个人的看法,不妨顺着他的意,他爱学什么,就学什么。学写诗虽不实用,却能陶冶身心,也不像有些学科那样学了会有伤大雅。绅士先生,在我看来,诗就像一个娇嫩无比、美貌非凡的少女,其他各门学科仿佛是专门替她进行修饰、进行梳妆打扮的侍女,她们听她使唤,由她管辖。对这样一位少女千万不能举止轻佻,不能拉她到大街上游荡,更不能让她露迹于广场的一角或藏匿于深宫内院。像经过高手精心提炼才能炼成纯金一样,诗也是精心制作出来的。作诗的也不能随心所欲,得有个度,不要随便写拙劣的讽刺诗和无聊的十四行诗。除了史诗、催人落泪的悲剧和轻快精巧的喜剧外,诗也绝对不能用来进行买卖。那些泼皮无赖和难解诗中真情实意的无知小人绝对不配同诗打交道。先生,您别以为我这儿说的无知小人仅指那些地位卑微的平民百姓。凡是缺乏知识的人,不管你是王公还是贵族,都应该看成无知小人。因此,凡是照我刚才提出的要求做诗的人,就能成名,受到全世界各文明国家的敬重。先生,您说您的儿子不重视用西班牙语写成的诗,我认为这样做不太正确。我说这话有自己的道理。伟大的荷马没有用拉丁文写作,因为他是希腊人;维吉尔没有用希腊文写作,因为他是拉丁人。总之,古代诗人都是用自己的母语进行写作的,他们不会另找别国语言来表达自己高雅的意境。为此,应该将这种做法在世界各国进行推广。德国诗人不能因为用本国语言进行写作而遭到蔑视,西班牙诗人,甚至比斯开诗人也不该因为用自己的语言进行写作而让人瞧不起。先生,照我猜想,您儿子倒不一定不喜欢用西班牙文写成的诗,他可能不喜欢只懂本国语言,不懂外语,不通晓能激发诗的灵感的其他各门学科的那种诗人。不过,即使这样,他还是错了。诗才是天生的,这是确凿无疑的。这就是说,有天才的人,一出娘胎就是诗人。有了天赋,无需学问和技巧,就能写出像写‘上帝和我们在一起’[9]的诗人那样的杰作。我还认为,天才加上技巧,就会好上加好,会大大胜过那些光凭技巧的诗人。我这么说的理由是,技巧虽不及天才,却可以使天才更完美无缺。天赋加上技巧,或技巧加上天赋,就是个完美无缺的诗人。绅士先生,我说了这番话,归根到底,就是希望您让自己的儿子随着命运的指使,走自己愿走的道路。看来他准是个好学生,而且,又有语言方面的根底。凭他这个基础,经过自己的努力,就能达到文学方面的顶峰。一个身披斗篷,腰上佩剑的绅士能有这方面的修养那是非常光彩、体面的事情,这就像主教戴上了主教帽,法官穿上了长袍那样神气。如果您的儿子写讽刺诗,诋毁他人的名誉,您就应该斥责他,撕毁他的诗;如果他像贺拉斯那样,赋诗讥讽人间的恶习,笔法又很高超、文雅,那就应该赞扬他。诗人写诗谴责嫉妒,批评妒贤忌能的人,这是允许的。只要不指名道姓,诗人也可以批评其他的种种弊端。不过,也有的诗人甘冒被流放去庞托岛[10]的危险,写诗骂人。品德良好的诗人,写的诗也一定很纯正。笔头是心灵的喉舌。心里在想些什么,笔头就写什么。诗如果得到国王的赏识,认为是高雅、端庄、严肃的东西,诗人因此也会受到尊重,名利双收,还能戴上桂冠。据说桂树不会遭雷击,头上戴上了桂冠,就象征着诗人不会遭到任何人的凌辱。”

“实不相瞒,”那个骑母马的旅客说,“我是怕我这头母马与您的坐骑在一起,会惊扰它,所以,才这么匆匆朝前赶路。”

绿衣人听了堂吉诃德这番言论,十分钦佩。于是,原来认为他是个疯子的看法随之消失。堂吉诃德刚才说的话不合桑丘的胃口,他听了一半,就跑到附近几个挤羊奶的牧羊人那儿去讨口奶喝。绿衣人对堂吉诃德的见识和思维能力非常赞赏。他正想继续跟他谈谈,堂吉诃德却突然抬头见到前面的路上过来一辆插满国旗的大车。他以为出现了新的奇事,便大声呼唤桑丘,要他将头盔拿来给自己。桑丘听到主人的呼叫,便离开牧羊人,使劲踢了一下灰驴儿,飞速来到堂吉诃德身边。接着,发生了一件令人惊异的奇遇。

“绅士先生,您如果和我们同路,又不急于赶路,能不能和我们结个伴一起走?”

注释

这时,有个旅客骑着一匹漂亮的黑白混色的母马从背后撵上了他们。他上身穿一件镶着棕黄天鹅绒的绿哔叽外套,头戴棕黄天鹅绒便帽;马具是出远门的装束,短镫高鞍,也都是棕黄色和绿色的;黄绿两色的宽背带上插着一把摩尔弯刀,高统靴的皮帮子上与宽背带上扎的是同样的花纹;靴子上的马刺并没有镀金,只是上了绿色的油漆,异常光亮,与全身衣衫的色调浑然一体,比纯金制造的还好看。这位旅客赶上他们后,便很有礼貌地与他们寒暄了几句。随后又刺一刺母马,朝前跑去。堂吉诃德说:

[1]这儿将马比做一道好菜。上菜时,为防止冷却、香味散失,用另一只盘子盖在上面。

他知道,杜尔西内娅改变脸容的事全是他捣的鬼,因此,主人怎么解释,总难使他信服。不过,他也不想与他争论,免得说错了话,露出马脚。

[2]又叫雪鼬,常用来捕猎野兔。经过训练的竹鸡可用来捕获野鸟。

“这件事上帝心里最明白。”桑丘说。

[3]一世纪古罗马诗人,著有《警句集》。

“这都是和我作对的那些魔法师的阴谋诡计,”堂吉诃德说,“他们早已预知,在这场决斗中我会打赢,就事先作好安排,让那个被我打败的骑士变成我那位学士朋友的脸相。这样一来,我出于对他的友情,心头的怒火就消去了几分,手也不那么有劲了,剑也刺不下去了,那个妄图谋害我性命的家伙就因此保住了自己的生命。桑丘啊,这件事你如果不信,只要想想两天前的那件事就明白了。你见到的绝代佳人杜尔西内娅光彩照人,而我见到的却是一个面目丑陋、粗俗不堪的乡下女子,眼角上全是眵目糊,嘴里臭气熏天。可见魔法师要改变一个人的面容,将美的变丑的,将丑的变美的,非常容易。这件事你亲身经历过,一定不会错吧。那恶毒的魔法师既然敢进行那样的变化,这回他将镜子骑士和他的侍从变成参孙·卡拉斯科和你老朋友的模样,来剥夺我已到手的光荣,也就不足为奇了。不过,不管他们将我的仇敌变成什么样儿,反正我已经打赢了。想到这儿,我也就可以感到自慰了。”

[4]公元一世纪古罗马诗人,著有《讽刺诗集》。

“可是,老爷,”桑丘说,“那个骑士不管是谁,为什么那么像卡拉斯科学士呢?他的侍从为什么这么像我的老朋友托美·塞西阿尔呢?这件事我们该怎么解释?如果像您说的那样,这都是魔法,那么,世上有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像这两个人呢?”

[5]公元一世纪古罗马讽刺诗人,常写诗讥讽罗马帝国时弊。

“桑丘,这件事值得我们好好思考,”堂吉诃德说,“你想想,参孙·卡拉斯科学士为什么要全副武装地装扮成游侠骑士和我决斗呢?他是怎么想的?我什么时候得罪他了,遭他这么怨恨?我又不是他竞争的对手,他又不干我们舞枪使棒这一行的,我赢得了自己的名声,他也不会忌妒我呀。”

[6]公元前一世纪罗马诗人,著有《哀歌集》,情调伤感。

“这件事究竟怎样,我也说不清楚,”桑丘回答说,“不过,我听他讲我家老婆孩子的情况,要不是他本人就说不清楚。他脸上那个大鼻子去掉了,那张脸也就是托美·塞西阿尔的脸,我和他同住一个村,两家的房子中间只隔一道墙,这张脸我不知见过多少回。再说,他说话的腔调也完全一样。”

[7]指西班牙文、意大利文和法文等由拉丁文演变而成的语言。

“这么说,桑丘,你还认为那镜子骑士就是卡拉斯科学士,他的侍从就是你的老朋友托美·塞西阿尔了?”

[8]这是西班牙十六七世纪流行的特殊诗体:原诗为四行,每一行扩张为十行,第十行重复原诗的诗句,最后变成一首四十行诗,本书第十八章将出现这种诗。

“老爷,我老朋友托美·塞西阿尔的那个硕大无朋的特号大鼻子现在还出现在我的眼前,您说这是件好事吗?”

[9]原文为拉丁文:“est Deus in nobis”。引自古罗马诗人奥维德的诗《爱的艺术》。

上文已经讲到,这时的堂吉诃德一路上兴高采烈,神采奕奕,趾高气扬,自以为打了这一场胜仗后,已经成了当今世上头号游侠骑士了。他认为,往后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险事,他都能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他这时已不将魔法和魔法师放在眼里了。当年他当游侠骑士时挨的无数次棍打,遭到石击砸掉他半嘴牙齿,还有那些苦役犯对他的恩将仇报,以及那些胆大妄为的杨桂斯人对他用木桩一阵乱打,这一切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最后,他暗暗思忖,只要能找到什么办法或诀窍,将心上人杜尔西内娅身上中的魔法予以解除,就万事大吉,连古往今来最走运的游侠骑士遇到的天大好运他也不眼红了。他正在这么想入非非的时候,桑丘忽然开口道:

[10]这儿指古罗马诗人奥维德,他曾流放到黑海之滨,或庞托岛附近的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