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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之塔》时代

接着,在我长达六年的四叠半生活结束后,我开始执笔书写《四叠半神话大系》。

《四叠半神话大系》的诞生

当我在白纸上胡乱涂鸦的时候,我产生了一个想法,要给“四叠半”这个穷酸的单词搭配上一些宏伟华丽的词来做标题。正因为写的是陈腐大学生抱头乱窜的灰色故事,要是标题都不够鲜明惹眼,就没人会来看了。在寻找华丽辞藻的过程中,我想起了洛夫克拉夫特的“克苏鲁神话大系”[1],觉得“神话大系”这个词够华丽够帅气,《四叠半神话大系》这个标题就诞生了。内容上不是“神话”也没有“大系”都无所谓,我从最初就是这个打算。虽然确定了要写“平行世界”,但我怎么也想不出让平行世界互相关联的方式。后来,我又回忆起曾经构思过一篇以“无限增殖的四叠半”为主题的小说,将其与平行世界组合起来时,我才感到“啊,用这个或许能行”。

从贺茂大桥上眺望所见的景致,是我最喜爱的京都风景之一,也是源自当初的记忆。每天都从贺茂大桥上骑过,森林、山峦、天空的颜色都会一点点地变化,给人季节流转的感觉。之前我都住在东面靠山的地方,所以傍河的生活又让我觉得很新鲜。

只在脑海里胡思乱想是不会有进展的,我决定姑且先写写看。刚开始写的时候,就连书中会发生什么事件都几乎没确定。

我每天早晨都骑自行车穿过贺茂大桥去研究室。

至于这本小说最终会变成什么形态,连我也只知道个大概,只能说是“有四个故事在平行展开,发生了各种情况,最后会合而为一”。因此,就连太田出版的喜多男先生在初稿完成之前也压根儿不知道是怎样的小说。这太正常了,因为原作者也不知道啊。直到今天,我的基本写作方式也没怎么变——向来是一个人随意发挥。

那个公寓里有专用的厕所和专用的浴室。对我这个在没浴室且用公共厕所的四叠半公寓里住了六年的人来说,这已经是无比奢侈的享受。我实在太开心了,一个劲儿地泡澡,一个劲儿往厕所跑。

我开始同时写四个故事。第一话要是写不下去,就推进第二话,如果不行就写第三话。到后半程的时候,事件越来越繁复,时间表之类的东西倒也做了一个,可我本来就不擅长那种拼图似的谜题,只能边写边想,然后把这边那边联系起来,或是触发同一个事件,是一种摸着石头过河的写法。

于是我便逃脱了四叠半世界,成了个住在六叠间里的人。

当我如上文所写那样创作《四叠半神话大系》的时候,又忽然有一些编辑来京都找我。我紧张兮兮地把他们请到咖啡厅“进进堂”、高仓路的酒馆、石塀小路,或是今出川路的咖啡厅“COLLECTION”展开迎击。

我为什么选择那里呢?是因为我此前的行动范围都严重局限在了鸭川以东,我想通过住在鸭川以西来改变一下生活的气氛。

首先来的是中央公论的人。他现在已经转去出版社工作,也是劝我开始写博客“入此门者请抛弃一切奢望”的人。真是很感谢他。然而我费尽心思的“有关狸猫的故事”草案却被驳回了。我只得写起长篇怪谈故事,可惜写到现在也才完成了三分之一,后面写不下去了,直到今天都折磨着我,也成为折磨编辑的噩梦级烂尾楼。

搬家的目的地是河原町今出川旁的一座混凝土公寓。

接下来是角川书店的编辑来了,我费尽心思的“有关狸猫的故事”再度被驳回。完成《四叠半神话大系》之后,我开始得意忘形,产生了莫名其妙的确信,认为“还能靠陈腐大学生的题材混下去”,便开始写《春宵苦短,少女前进吧!》。

从住了六年的四叠半公寓里搬出的行李多得让人瞠目结舌。除了大学入学那年从老家搬来那次后,我还是第一次搬家,简直大吃一惊。当所有东西都搬出来之后,四叠半公寓显得惊人地狭小,让人不禁想问:为什么如此狭小的空间能让人觉得那样广阔?

然后是幻冬舍的编辑来了,我们谈东谈西一番之后,对方提到有本新杂志要创刊,希望我能写些什么,我总算巧妙地把“有关狸猫的故事”成功推销了出去。

二〇〇四年初春,我居住了六年的四叠半公寓“仕伏公寓”因为要改造成某大学的宿舍,便不得不搬出去。又因为有《太阳之塔》获奖的奖金,我决定搬家。

它就成了日后的《有顶天家族》。

然后我开始了构思。

后来是祥传社的编辑来了,我们在寺町路地下的咖啡厅聊天。就是当时得到了“要不要试着把过去的名作置换成现代背景”的提议。日后成为《新解 奔跑吧梅勒斯 他四篇》。

如果像《太阳之塔》那样纯粹描写沉溺于幻想的大学生,就会变成如出一辙的故事。必须加一些新的元素进去才行。于是我想到了过去写到一半又因为太艰难而早早死心的、以昭和史为题材的平行世界的故事。那个设想太过气吞山河,我根本无法拿捏,可如果是以陈腐大学生为主角,我应该还能有点办法。

当初结识的那些编辑,都是好不容易才将默默无闻的我挖掘了出来,努力创造机会让我至少写些什么,我对他们只有满腔的谢意。正是有了与他们的闲聊,才为我埋下了数年后开花结果的伏笔。当然了,“埋下伏笔”这种说法都是成功之后回首才能说的,我当时可没有资格像个谋略家一样运筹帷幄,说出“为将来埋下伏笔吧”这种话。我更多时候是忐忑不安地想:“他们难得跑来一趟,不写点什么也不行啊。可是我真的能做到吗?也许能吧,可要是做不到该怎么办?”

那么我究竟该写什么好呢?

我当初还打算找工作,一直到八月初的时间里都忙于公务员考试和研究室的事情,《四叠半神话大系》也没什么进展。我曾经这么想过:如果没合格,就只能泄气地躲在研究室的一角,自欺欺人地写小说了。所幸我通过了考试,松了一口气。时不时有人问我“你为什么还想找工作?”,可我的胆子还没有大到坚信靠一本《太阳之塔》就能当小说家混饭吃了。如果可以就职,我还是会选择就职的,这才是理所当然的想法。

我被他的花言巧语哄骗住了。

工作顺利定下来之后,我后面的生活全部都被《四叠半神话大系》占满了。

“虽然《太阳之塔》挺有趣的,但是只靠一部作品是到达不了大众视野的。写好几部才会被大众注意到。你应该再多写写那种学生题材的。”

写小说的时候,哪怕存着一些断断续续的笔记,也很难在事后回顾整体是如何诞生的。像我这种所谓的“摸索型”创作者,是没法儿提前制订周密计划的,在写作的过程中,会不断地冒出新想法。到了最后回顾的时刻,我连在哪里想到了什么、小说的世界观从何处开始拓展都搞不清楚。说到《四叠半神话大系》,其实我只记得从初稿到完成前夕,“图书馆警察”这角色根本就没登场过。

喜多男先生自信十足地主张道:

到了九月,我先给喜多男先生送了一稿,在京都站GRANVIA的咖啡厅商量了一次,接着开始改稿。之后基本上都是以同样的流程在继续。总而言之,我如果不试着写写就什么都想不出,不写到最后连该从哪里改起都不知道。

我深切希望可以把《太阳之塔》中删除的狸猫平八郎重新用起来,并告诉他想写一个“关于狸猫的故事”。可是我缺乏将没写出来的作品描述得够有趣的能力,喜多男先生对我毫无反应。

到了将近完成的那阵子,我几乎都不去研究室了,亏他们还让我毕业了。真是好过分。然而我们研究室的教授却认为《太阳之塔》的出版也是研究室的功绩之一,甚至大肆张贴到走廊上,因此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对我来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我们约在百万遍十字路口的柏青哥店“摩纳哥”门口见面,我一去,第一眼就见到个样貌极具感染力的可疑人士站在那里,我一边想着“如果他就是喜多男,那就太糟了”一边朝他走去,他果真是喜多男先生。接着我们就去了今出川路的咖啡厅“进进堂”聊天。我已经记不清聊了些什么,但应该登在了过去出版的QUICK JAPAN上面。我还以为是商讨作品呢,不知不觉却变成了一场专访。不过,在专访的同时,也算是商讨了作品。

终于,把研究生活彻底抛到脑后才得以完成的《四叠半神话大系》受到了喜多男先生的盛赞,总算是能集结成一本书了。

就在这时候,读过《太阳之塔》的太田出版的喜多男先生找到了我。

《四叠半神话大系》在十二月出版了。

无论如何,我已经准备好了下一本书的题材,于是一边去研究室,一边陆续写起日后收录在《狐狸的故事》中的怪谈风格故事。我能利用学生时期回忆写出来的东西全部都装进了《太阳之塔》,况且我害怕再写《太阳之塔》这样的文章,会被人说“他就只会写这种玩意儿”。那真是过剩的恐惧。

当初河原町那家BOOK FIRST的店长还很热情地为我声援,提议说“要不要搞签名会”。我却很担心:才出第二本书,恐怕根本就无人知晓吧?搞签名会真的会有人来吗?看到我犹豫的样子,店长还特地用上了《太阳之塔》的典故,提议“特意在圣诞前夜办签名会”。于是我也涌现出了少有的干劲:“如果连这都拒绝,还算什么男人?”

尽管事到如今早已无所谓,但我姑且还是获得了“在校生得奖”这个不知有没有价值的称号。说是在校生得奖,其实不过是个多次复读留级的研究生,年龄上早已是社会人,可以说几乎是耍诈。况且同一年,芥川奖那边还有更加光彩夺目的两名获奖者,他们才是引发了热议,我身边静悄悄的。总不见得写了一本《太阳之塔》这样的书,路边的少女们就会叽叽喳喳围到身边来吧。对我这样的人来说,是件大好事。

那年的圣诞前夜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签名会,至今回想起来都感慨良多。虽然非常紧张,但给每一个人都各写下了一句话,如此周到的应对也只有那一次签名会了。在签名会之前,我还去附近的书店兜了一圈,特别是河原町的丸善书店还很热情地迎接了我,给我带来许多勇气。

四叠半时代终焉

河原町BOOK FIRST与河原町丸善书店,现在都不在了。

“无所谓。”他回答,“我根本不觉得有什么可耻的。”

想到这件事,就会觉得“时光飞逝”,令人寂寥。曾经声援过我的两家书店如今都已不存在,让我悲从中来。

“你那些羞耻的过去就要公之于众了,没问题吗?”我问。

在BOOK FIRST出席人生第一次签名会前,我紧张羞愧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我甚至觉得自己这样的人能办签名会简直是对不起大家,自己谴责自己:“你算哪根葱?这么不可一世?”万一签名会一个人都没来该怎么办?

我刚巧没接到那通电话,还是从留言录音中得知获奖消息的。一听到这个消息,我立即冲出四叠半房间,奔向夜晚的研究室。后辈们正在哐啷哐啷地练吉他,我把得奖的消息告诉了他们。接着又给一同度过大学生活的明石打了通电话。

然而,还真的有人来排队了。

接着,七月份办了选拔会,确定《太阳之塔》获奖。

虽说是获得日本幻想小说大奖而顺利出道,但我只写了两本书,鲜有人知。可我的签名会居然真的会有读者来,到现在都觉得难以置信。直到那一刻,我才总算切身感受到:我并不是面向步枪射击部那样的小圈子在写,而是在外面的世界真正拥有了“读者”。

六月份,新潮社打来了电话,告诉我《太阳之塔》留在了最终候选名单中。尽管获奖的时候觉得“这可不得了”,但也许是这通电话更让我喜悦。

我实在太开心了,就好像步枪射击部的老生欢送会时那样,觉得“今天也许就是我人生的巅峰了”。

于是我又回到了研究室的生活中去。

在写完《太阳之塔》后,我曾经为是否要继续写大学生题材而犹豫过,最终的结果证明太田出版的喜多男先生提出的意见很对。的确,有人提意见说这本书的内容不过是《太阳之塔》的老调重提,是翻来覆去写同一篇文章的放水作品,那也只好承认。

如今再回头想想,才明白那是人生中初次感受到正中目标的“手感”。由于是第一次,我连那是“手感”都无法辨别。

可对我自己来说,曾以为已经耗尽一切心血的题材还能创造出新的东西就足够震惊了,也让我萌生了自信。因为《太阳之塔》是一部纯粹胡乱发挥的作品,能够整合成一本书就近乎是奇迹了,而《四叠半神话大系》是有意识地写作出来的,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接受委托而写出的长篇小说。

我还清晰地记得,在寄出《太阳之塔》时,心里想着:只能写出这种离谱的玩意儿,我肯定一辈子都不行了。我一方面认为《太阳之塔》非常有趣,另一方面又认为这种趣味只属于我们的小圈子,也许根本就算不上小说。就算我把书写完又读了一遍,也搞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抽中这支签。我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于是,我就继续厚着脸皮写着陈腐大学生的小说。

四月末,我去邮局寄出了两个信封。

后记

我非常少见地在截稿日之前就早早完成了《太阳之塔》。我忽然想起自己有过《果实中的龙》这个短篇,产生了新想法:如果把它与另一部作品组合起来写成长篇会如何呢?我盘算着,如果这两部作品能通过初选,就怀揣希望继续写下去。于是我写出的作品便是《狐狸的故事》的雏形。

来谈谈之后的事情吧。

日本幻想小说大奖的投稿截止于四月末,我一边缓缓在研究室站稳脚跟,一边继续书写《太阳之塔》。

二〇〇五年三月,我总算离开了徘徊七年之久的大学校园,成为社会人。河原町今出川那套六叠公寓由于我的拖延症而没续签成合同,只得再次搬家。

只不过,研究竹子这件事本身是真没什么意思。我痛彻心扉地领悟到,其实我只是喜欢竹林,而不是想把竹子拆解之后提取它的蛋白质。我将那段记忆留在心中,在成为社会人之后积极投身到竹林采伐的行业中,又写了《美女与竹林》。

新的房间在御灵神社旁边,有十叠那么大。我终于完全从四叠半世界成功逃脱了。不过,这房间就算白天也暗得像地下室。我为什么会挑这种地方呢?因为房间够大,租金却便宜,况且日照越差或许就越能集中精神。实际住下来,果然能随时在如同半夜的环境中执笔写作,没有比这更让人集中精神的房间了。相对地,我只要待在房间里,连当天是晴是雨都搞不清。真是鸦雀无声。要是这还不能让人冷静就见鬼了。

我后来在那研究室度过了两年的时光,先别管我糟糕的学业了,至少还挺愉快的。研究室成员个个都魅力十足、个性鲜明,我在研究室的经历还稍稍使用在了《恋文的技术》上。理科研究室的生活氛围很像社团,尤其是为了做实验而在研究室逗留到深夜的时候,大家吃着方便面,总让人有种不可思议的感慨,仿佛“青春”在这一刻才姗姗来迟。

只要稍走几步就能到达鸭川的堤坝,夏天还能去御灵神社喝波子汽水,还能步行到出町商店街买东西。

从四月起,我进入了新的研究室。那里比过去的研究室要舒适一些,就连我也能咬咬牙留下来,总算松了口气。在进入研究室之前,我就坚决主张“要研究竹子”,没有任何人反对过,于是研究主题便定为竹子。

这样的生活安定下来后,我平日里早晨七点半起床去上班,晚上和休息日就写小说。

《太阳之塔》写着写着,冬天就过去了,虽说延迟了一年,但我总算毕业了。

入职开始工作的同一时间,我在《野性时代》开始连载《春宵苦短,少女前进吧!》,在《小说NON》开始连载《新解·奔跑吧梅勒斯·他四篇》,在Papyrus开始连载《有顶天家族》。上班的同时还开了三个连载,我也真是有点乱来。初入社会必须要努力适应生活,同时又必须要严守截稿期限。我尚未习惯有截稿期限的日子,就连一个月后的截稿日也让我心惊胆战。

其二就是每夜造访主人公家的狸猫。我骑自行车经过北白川的街道时,曾见到过狸猫逃进排水沟的景象。以此为契机,《太阳之塔》的雏形到中途都有狸猫登场。大概情节就是狸猫变成男主角心爱的女孩,每夜造访他家之类的。结果写下后,导致故事没了条理,我只得把狸猫彻底删除了。然而我对狸猫那种超凡脱俗的存在始终难以忘怀,日后也驱使我写了“有关狸猫的故事”。

大约一年半后的秋天,《狐狸的故事》与《春宵苦短,少女前进吧!》才得以出版。在那之前,我与截稿日的殊死决斗都不为人所知,大家还以为我“接连写了两本陈腐大学生的小说,走火入魔,从出版界彻底销声匿迹,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谁知我何止是走火入魔,就连沉默的期间也不死心地继续写着陈腐大学生小说呢。我真是一点都不可怜。对获得新人奖的作家来说,第二部作品确实是最紧要的关头,可就算我写出了《四叠半神话大系》也没有任何理由去放松自己,我当时总觉得:接下来还有更多更多的紧要关头,真是头疼啊。

其一就是步枪射击部的损友——以他人的不幸为乐的黑蝎氏。我与他那怪异的关系没能收入《太阳之塔》,只得死心。这种奇妙又扭曲的友情形式日后在《四叠半神话大系》中实现了复活。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间我确实能集中精力写作,截稿日的时间也恰到好处。

我费尽心思想装进《太阳之塔》,最终却因为故事的关系不得不删除的素材有两个。

日后,周遭的琐事逐渐让我手忙脚乱起来,这是发生在更远的将来的故事了。

在派送寿司的日子里,我在四叠半房间的书架前摆开一张小桌子,断断续续地写起《太阳之塔》。我也曾经在中途丧失信心而搁置过,但重读之后仍旧觉得有趣,又继续写了下去。

我并不打算大言不惭地说“虽然远离了四叠半,心仍在四叠半中”这种话。居住的地方变了,心也会变。

昔日我自以为“这种文章不应该用来写小说”,后来却不再考虑耍帅或是别出心裁,只是顺着文章的节奏,释放妄想,摆出一副唯我独尊的面貌,等着对方来吐槽我。我受过盟友明石的熏陶,又整日与黑蝎氏斗嘴,便考虑使用由此练就的表达方式。

我并不是在夸耀四叠半,也从未主张每个人都必须去住四叠半。我选择四叠半纯粹是听从了父亲的意见。不过,我总觉得这一切都是我走了大运。虽说在四叠半时代曾经历过种种痛苦,但一切的理由都归咎于我自身的怠惰。四叠半是无罪的。

我决定写自己真正有自信写好的、我周遭的大学生生活。

如果我没有住过四叠半,就不会有《太阳之塔》,不会有《四叠半神话大系》,更不会有《春宵苦短,少女前进吧!》。不管怎么苦思冥想,我都没发现人生中还有除了四叠半之外的突破口。如今,《四叠半神话大系》已经在许多人的辛勤劳动下,成为让人足以鼻血狂飙的美妙动画,原作的地位因此而拔升,就连对动画制作没有任何建设性贡献的我也跟着沾了光。假如枯荣盛衰乃世间常事,那我一定应该趁现在赞颂这段逢春的际遇。

我决定以京都为故事背景。

就让我再次对四叠半献上感谢之情,就此搁笔吧。

在写《果实中的龙》时,我意识到以京都为故事背景写起来可能会更轻松,这是其一。学生时期与朋友们聊过的愚蠢话题就这么忘却也太可惜了,必须以某种形式保留下来,这是其二。想写一写与我分手的女孩,这是其三。最后一点,就是老生欢送会上,好几名后辈与前辈聚拢而来,抢着要我那自制文集的光景。

(森见登美彦与四叠半神话研究会《四叠半神话大系官方读本》2010年6月)

《太阳之塔》的诞生有好几个要因。

[1]日本将“克苏鲁神话体系”译为“克苏鲁神话大系”。——译者注。

我是在那年的秋天开始写处女作《太阳之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