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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诛心之痛

尔古尔哈镇定了一下情绪,回过头问:“什么事?”

好在依火夫哈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远远地说:“阿珉,你别急啊,我看你被摩托车送回来了,正好我找你有事,想跟你说说。”

依火夫哈笑着说:“好事,好事。阿珉,你听我说。”

尔古尔哈一下子愣了,她看看自己的衣服,忽然意识到,自己从吉伍学才家跑得太匆忙,还穿着这身昨晚去见王老板的衣服。她很想立马就把这身衣服脱下来,因为这身衣服带给她的是巨大的屈辱。可是,怎么脱?自己要是脱了,不是承认自己跟吉伍学才有什么关系了吗?尔古尔哈又急又羞,脸顿时变得滚烫,她收拾起背篓,开始往家走。

“你还有好事?”尔古尔哈看他的表情,警惕地问。

依火夫哈灵巧地闪开了,笑嘻嘻地说:“阿珉,这是好事儿,你跟我急什么?你看看你,穿得多漂亮?一定是吉伍学才给你买的吧?”

依火夫哈向前走了两步,看起来小心翼翼的,想必是怕尔古尔哈再用背篓打他。看看尔古尔哈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说:“是这样的,火普村有个有钱人家,看上了阿依,也找人合算了命宫,想跟咱们提亲。说是如果你同意,他们可以给咱们三万块,三万块啊。”

尔古尔哈怒火中烧,抡起背篓向依火夫哈砸去,大骂:“贱人,你给我滚!”

“三万块,这么大数目?这家是什么人啊?”尔古尔哈觉得很奇怪,问。三万块的数目太大了,这是没听说过的事情,一般来说,定这样的亲事也就是一万块。怎么会有人出三万块?尔古尔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阿珉,你昨晚没回来,是不是?啊?是不是跟吉伍村长睡啦?”依火夫哈的笑很猥琐,言语中带着谄媚。

“嘿嘿,没啥,就是那家的孩子有点小毛病。”依火夫哈回答。

不知道过了多久,尔古尔哈听到身边有动静,她抬头看看,居然是依火夫哈。只见他一脸谄笑地正在看着自己。尔古尔哈擦擦眼泪,问:“你干什么?”

原来如此,好事他们是不会做的。尔古尔哈冷冷地问:“什么小毛病啊?”

尔古尔哈心里万分地委屈,再也忍不住,蹲在那里放声大哭。仿佛只有大哭,她才能让自己舒服一些。

依火夫哈以为尔古尔哈动心了,就往前走了一步,说:“就是脑子有点慢。不过没啥,认人的。”

莫色有体似乎被她的反应吓住了,赶紧摆手,说:“我的尔古老师,你别叫,我走还不行吗?”然后,一挥手,带着那几个人一溜烟儿地跑了。

尔古尔哈一下子明白了,给阿依介绍的不就是个傻子吗?这下她压不住火气了,抡起背篓向依火夫哈砸去。依火夫哈猝不及防,被砸了个正着,顿时被砸了个跟斗。

尔古尔哈看到那两百块钱,就像被蛇咬了一样,尖声叫道:“滚,你给我滚。”

尔古尔哈骂道:“依火夫哈,你这个黑了心的,居然敢把阿依往火坑里推,你还有良心没有?我打死你。”

莫色有体从口袋里拿出两百块钱,对尔古尔哈说:“这是吉伍村长给你的,叫你补补身子。”

依火夫哈没有想到尔古尔哈会反应这么大,赶紧连滚带爬地滚到一边,爬起来跑得老远,说:“阿珉,你别急嘛。三万块啊!”

“没别的事儿我走了。”尔古尔哈冷冷地说。

“滚!”尔古尔哈大骂,她想不通,依火家的人怎么都这样?自私到不可想象。尤其是这个依火夫哈,总想着自己如果跟吉伍学才有了那种关系他好借点光,简直是不可思议。

尔古尔哈当然知道这里面的严重性,大山里发生过两大家支因为各种矛盾的械斗,甚至还死过人,有的人还在坐牢。别说莫色有体提醒她,就是不提醒她,她也不能随意将自己的委屈说给家里人听,那样的后果是难以预料的。尔古尔哈是有文化的人,怎么会像别的女人一样不计后果地对家里人乱说?

“阿珉,我这可是一片好心啊。”依火夫哈还在狡辩。

莫色有体笑了一下,说:“尔古老师,有句话我得提醒你,有些话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要是因为你说错了话,引起两大家支打架,你可知道后果?”

尔古尔哈不理他,低头将自己背篓里散落的东西拾起来。她看到了自己换下来的那套旧衣服,就像看到了过去的自己。现在的自己穿着新衣服,可是,已经不是自己了。想到这里,她悲从中来,泪水又像山那边小水电站开闸的水,怎么也控制不住。

尔古尔哈焉能听不出他这话的意思,于是冷冷地说:“没事了吧?没事我回家了。”

下午,尔古尔哈在屋子里正带着孩子们整理莫色有体那些人帮忙收回来的土豆,马海伍机忽然犯病了。马海伍机一犯病就喘个不停,就像空气不够用一样,样子十分吓人。只不过今天还好,因为家里有人,没有昏迷。以前,马海伍机昏迷过,而且家里没人,很是危险。

莫色有体嘿嘿地笑着,说:“瞧瞧,急了是不是?放心,你是吉伍村长的女人了,我巴结你还来不及,怎么敢对你们动粗?只要你安心地跟吉伍村长好,我们绝对不会对孩子们怎么样的。”

马海伍机的哮喘声就像一把钝刀,在屋子里回响,将尔古尔哈和孩子们的心划得剧痛不已。

尔古尔哈心里咚的一声,她知道,这个莫色有体就是吉伍学才的一条狗,惹急了,他什么事都能做出来。于是,她严肃地说:“我警告你们啊,别对孩子打什么坏主意,惹急了我,我会杀人的。”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让我死吧。”马海伍机痛苦地喊道,只是,她的叫声显得那么微弱。

莫色有体怪异地笑了一下,说:“怎么是逼你?你自己想不开罢了。吉伍村长跟我说了,只要你不乱说,我们会好好照顾你家的。家里需要做什么,招呼一声就行。当然,你要是想不开,孩子们出点什么意外,这就是大家都不想看到的了。尤其是阿依,那可是水灵灵的一朵花呢。”

尔古尔哈拼命地抚摸着她的胸口,希望她能缓解痛苦。

“你们不要逼人太甚。”尔古尔哈咬着嘴唇说。

“尔哈,你就让我死了吧,我死了,你和孩子就有好日子了。”马海伍机痛苦的声音显得很凄厉。

莫色有体看看远处的山头,又回头看着尔古尔哈,说:“其实,这事儿你根本不要太在意,吉伍村长喜欢你,这事儿村里人都知道,你怕什么呢?”

“阿妈,你不会死的,不会死的。”尔古尔哈心里很难受,马海伍机吃了药,但是,缓解还要一段时间,这样的痛苦她每隔一段时间都要经历一次。

尔古尔哈脸一热,四处看看,莫色有体带来的人正在一边说说笑笑,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尔古尔哈的心稍稍放下,问:“他都跟你说什么啦?”

不知道什么时候,依火家几兄妹也来了,不过,他们都在一边看着,谁也不说话。尤其是阿枯,总用一种轻蔑的眼神看着尔古尔哈。尔古尔哈明白,她一定又是听到谁嚼舌头了。不过,尔古尔哈现在也不在乎这些了。今天一下午,她也想明白了,自己怎么爱惜自己,吉伍学才都会叫人在背后散布什么,随他们去吧。

那几个平时跟莫色有体混、动不动就打人的人默默地走开了。莫色有体低声对尔古尔哈说:“明人不说暗话,你跟吉伍村长的事我知道了。”

过了很久,马海伍机终于平静下来,沉沉地睡去。依火依坡脸色冷冷地说:“阿依阿莫,我们想跟你说点事。”

莫色有体回头对那几个人说:“你们到一边去,我跟尔古老师有话说。”

尔古尔哈站起身,淡淡地说:“依坡玛子,有什么事儿,说吧。”

尔古尔哈知道肯定是吉伍学才打了电话给他,于是问:“你想怎么样?”

“阿依阿莫,夫哈对你说有人想跟阿依定亲,你为什么打人?”依火依坡表情严肃地问。

摩托车停下来,莫色有体走上来,对尔古尔哈说:“跟我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尔古尔哈回答:“原因很简单,我不能叫我的阿依嫁给一个傻子。”

摩托车刚一过一个转弯,刚能看到村子,尔古尔哈就看见有几个人站在村口,领头的正是莫色有体。

阿依中午已经听母亲说了依火夫哈他们做的事情,于是她看着依火夫哈,在旁边也插话说:“你会叫你家的女儿小菜嫁给一个傻子吗?”

尔古尔哈无力地蹲在路边,一种巨大的恐惧紧紧地抓住了她,她现在几乎无法呼吸。

“你看看,你生的什么孩子,敢跟大人这么讲话?”依火依坡看着尔古尔哈,冷冷地说。

吉伍学才冷笑着,说:“随你便,怎么做你自己想清楚。对了,你必须让来人把你送回去,不然的话,别怪我不客气。”说完,挂了电话。

尔古尔哈不卑不亢地回答:“我教育他们要尊重长辈,但是,不是对长辈说的什么话都要听,对的听,不对的就不听。”

“你,你简直是个山魔。”尔古尔哈骂道。

“阿珉,你怎么跟依坡玛子这么说话呢?别以为你认几个字就可以坏了规矩。”阿枯在一边说。

“都是你逼的,我警告你,等王老板回来,你最好去他家里做保姆,不然的话,你想想后果吧。”吉伍学才恶狠狠地说。

尔古尔哈冷静地反问:“阿枯,你说说,我坏了什么规矩?”

“你浑蛋!”尔古尔哈骂道。

阿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我问你,你是不是跟吉伍学才睡了?”

尔古尔哈接过电话,那边正是吉伍学才,他在那边说:“今天这事儿怎么办你要想清楚,四处嚷嚷的话,我叫人去果吉村找你家阿依去。那些拉惹你是见识过的,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

“我跟他睡与不睡,这事儿跟你有关系吗?”尔古尔哈轻蔑地问。

尔古尔哈不接,那人又对着电话说了几句,然后,把电话递给尔古尔哈,说:“吉伍村长叫你接电话,不接的话,后果自负。”

“你这是败坏家支的名声。”阿枯尖叫道。

那人拿起电话,说了几句什么,然后把电话递给尔古尔哈,说:“吉伍村长叫你接电话。”

“你这话我已经听腻了,说点别的,新鲜的,好吗?我败坏家支名声,我怎么败坏了?你看见我跟他睡了?”尔古尔哈冷静地说。

尔古尔哈摇摇头,回答:“不,我自己走,不用你送。”

“行了,你少说两句。”阿来在一边拉了一下阿枯,阿来劝着阿枯,她不像阿枯,还是懂事理的。

有一辆摩托车开过来,停在尔古尔哈面前,尔古尔哈抬起头,发现正是接自己下山的人。那人说:“吉伍村长叫我送你回家。”

阿枯甩开阿来,愤愤然地说:“我少说什么?全村的人都看见了,昨天她回来,穿的跟山妖似的。你哪儿来的钱?谁给你买的衣服?”

山风呜咽,似乎也在陪着尔古尔哈哭泣,她一时间很想从崖边跳下去,可是,几个孩子的面孔不断地在她眼前闪过,似乎在叫着:“阿莫,阿莫。”一想到他们,尔古尔哈又狠不下心来。

尔古尔哈知道自己不能有半点含糊,否则,阿枯就会闹个没完。于是,她回答:“就是野男人给我买的,关你什么事?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街上的人熙熙攘攘,尔古尔哈觉得大家都在看她,她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急匆匆地走着。直到她走出镇子,爬上了一道山梁,回头望望下面一片雾气笼罩的镇子,终于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你,你,真是不要脸。”阿枯急得直跺脚。

尔古尔哈摇摇头。她不敢看阿牛阿加,咬咬牙,飞快地逃出了吉伍学才家。

“行了,别吵了。”依火依坡在一旁道。然后,他问尔古尔哈:“对于阿依的事你到底怎么想?”

在院子里,她遇到阿牛阿加。也许是她脸色不对,阿牛阿加问:“尔哈,你怎么啦?”

“我要带他们出去打工。”尔古尔哈回答。

尔古尔哈感觉胃里酸胀得不行,她咬着嘴唇,迅速穿好衣服,背起背篓就出了门。

“你有没有想过,你们走了,阿莫怎么办?”依火依坡问。

“怎么样?还行吧?比依火不吉咋样?”吉伍学才问。

“这事儿我觉得你们不应该问我吧?”尔古尔哈不软不硬地反问道。

一阵狂风暴雨过去,吉伍学才满足地在尔古尔哈身上伏了一会儿,然后穿上衣服,笑眯眯地坐在一边。尔古尔哈匆匆忙忙地穿上衣服,生怕这事叫阿牛阿加发现,那可就糟了。

“看出来了,你这是要丢下阿莫不管啊。”阿枯怪声道。

吉伍学才已经疯狂了,完全不顾尔古尔哈的哀求,三下五除二脱光了自己。尔古尔哈感到了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吉伍学才已经进入到了她的身体。

“就是。”依火夫哈在旁边附和道。

吉伍学才迅速剥下了尔古尔哈的衣服,尔古尔哈的眼眶流下两行屈辱的泪水。吉伍学才粗暴地吸吮着她的乳头,尔古尔哈感觉到一阵痛楚,低低地叫了一声:“轻点。”

“你们想干吗?欺负我们家里没男人是不是?阿妈不是你们的阿莫?你们不养吗?凭什么一定要我阿莫养?”阿依忽然在一旁说道。

一想到阿依和阿呷,尔古尔哈忽然没了力气。她感觉到身体一阵阵发冷,她哀怨地盯着吉伍学才那张狰狞的脸,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悲哀。

几个大人忽然被阿依镇住了,相互看着,一时有些语塞。

尔古尔哈很想喊,可是,喉咙里似乎塞了什么,完全发不出声音。吉伍学才的手伸进她的衬衫,肆无忌惮地揉搓起来,尔古尔哈的身体一阵颤抖,大脑一片空白,乳房被揉得生疼,她很想反抗,却被吉伍学才的一句话吓住了。他狠狠地说:“你再不从,我就叫那帮人去你家里。”

阿依接着说:“要不要我把你们几个的态度跟家支里的人说说?叫家支里别人养阿妈?按咱们彝家的习惯,你们当儿子的不养,那些侄子们可是要养的。”

“你喊吧。”吉伍学才忽然变得就像野兽,一下子把尔古尔哈按到沙发上。尔古尔哈只见到他脸上的肌肉都变了形,就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

“谁说我们不养了?你怎么说话呢?”依火依坡有点没底气地嘟囔了一句。

“你放开,再不规矩,我喊啦。”尔古尔哈一边挣扎一边看着窗外,阿牛阿加低头扫着院子,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好,你们都是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是我的长辈,你们就说说,怎么样吧?谁养?”阿依冷笑着,带着一种轻视的眼神看着那几个人。

“我想干什么?你说我想干什么?”吉伍学才的手顺势搂住尔古尔哈的腰,紧紧地就像一条蛇。

“阿依,你别这么没礼貌,下去。”尔古尔哈瞪了阿依一眼,阿依哼了一声,没动地方。

尔古尔哈将他的手从自己肩头扳下去,回头严肃地说:“你放规矩点。阿加在下面呢,你想干什么?”

“阿依阿莫,是这样,我们商量了一下,阿莫跟你们在一起习惯了,还是叫她跟你们过,我们出钱。”依火依坡强笑着说。

“你在乎他们干啥?要不,你搬到镇子上来,我给你找个事儿做?”吉伍学才走到尔古尔哈身边,顺手把手搭在她的肩头,问。

“你们出钱?”尔古尔哈有点好奇地看着他们。这几个人平时最多给家里送点土豆玉米的,现在居然要出钱?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你为什么这么想?照顾你是我自愿的,跟别人有什么关系?”吉伍学才直视着尔古尔哈,尔古尔哈避过他的目光,走到一边,望着院子里的阿牛阿加,她正在扫院子,瘦弱的身体似乎随时会被风吹倒。尔古尔哈说:“你也许不知道,你的照顾让我在村子里很难过,你是个男人体会不到别人的眼神,体会不到别人的冷言冷语。我一个女人,生活在风言风语中,那种心情是你感受不到的。”

“是的,阿枯和阿来虽然嫁出去了,毕竟是阿莫亲生的,每人每年出五十块。我和夫哈每人出一百块。”依火依坡道。

尔古尔哈知道他误会了,但是,尔古尔哈不想把话说得太绝,让他想出别的办法来难为自己。于是她回答:“你就不要再对我有什么照顾了。我就是一普通的果吉村妇女,用不着你对我照顾。你还是把阿加照顾好,把生意做好吧。我自己的日子我自己来过,别人帮忙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三百块?亏你们想得出。三百块都不够给我阿妈买药的,你们知道她一年买药要用多少钱吗?”阿依冷笑着。

“什么问题?”吉伍学才眼睛一亮。

“阿莫买药要多少钱?”依火夫哈问。谁知道,他问的这话叫其余几个人很不满,阿枯咳了一声,很不满地使了个眼色,依火夫哈立刻就不说话了。

尔古尔哈很想说,我讨厌你。但是,嘴里说出来的却是:“不,不是讨厌的问题,而是其他的问题。”

“这就是你们的最后决定?”尔古尔哈冷冷地问。

吉伍学才一愣,问:“我就那么令你讨厌?”

“我们各家也不富裕,为了不吉的措漆,我们还欠了债。”依火依坡有些没有底气地回答。他低着头,不敢看尔古尔哈,可能是心里有愧吧。

尔古尔哈站在那里不作声,说心里话,吉伍学才说的话不是没道理,自己也不是没想过,可是,她怎么也下不了这个决心。她想了想回答:“我觉得无论什么事情,还是离你远一点的好。”

“这个借口真的不错,你们不富裕,就可以把把阿妈推给我们?”阿依在一边不满地道。

吉伍学才摇着头,说:“我真是想不通,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开窍?你按照我的安排,在我这里或者是在王老板那里,哪儿不比你带着孩子去打工强?你说你不愿意在我这里,怕村里人说三道四,这我理解。可是,你在王老板那里,以保姆的身份出现,这怎么不行?你跟着王老板,那是一举几得的事情,无论是对你自己,对你整个家支,甚至对我都有好处,你怎么就这么一口回绝了?”

“你小孩子跟着大人掺和什么?谁说我们不管了,我一年要出五十来块呢。”阿枯厉声道。

“是的。”尔古尔哈回答。

“五十块,你也好意思?你们不能因为我妈有文化好面子你们就欺负她。”阿依理直气壮地说。

“你!”吉伍学才显得有点气急败坏。但是,他马上就控制住了自己,问:“你打算以后怎么办?真的出去打工?”

“你妈有文化还要把你阿妈往外推?说出来丢不丢人啊?”阿枯似乎得了理,大声道。

尔古尔哈坚决地说:“日子可以简单,人不能突破底线。”

“我真是觉得你们有意思,我们要出去打工,阿妈不懂普通话,不认字,你们叫她跟着我们去?别的不说,万一丢了怎么办?”阿依大声说。

“你是不是应该改变一下思路?你日子过不下去就能跟孩子们解释了吗?”吉伍学才问。

或许这句话刺激了依火家的几个人,他们几个走到一边,低声说了一阵子。依火依坡转过头,走到尔古尔哈母女面前,说:“这样吧,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阿莫跟你们住惯了,还是跟你们住吧。你们不是要出去打工吗?我们给阿莫出路费,然后,每年我和夫哈给她一百五十块生活费,阿枯和阿来每人给七十五块。你看怎么样?”

尔古尔哈不急不躁地回答:“我是三个孩子的母亲,是老师,是不是要严格要求自己?我如果跟王老板保持这种不明不白的关系,你叫我怎么跟孩子们解释?你教我怎么跟学生们解释?”

阿依正想说什么,尔古尔哈很爽快地回答:“行,就这么办吧。你们回头把今年的生活费和阿妈出门的路费送过来,咱们就算成交。”

“我想不通,你是怎么想的?这样的事情你怎么会拒绝?你能给我个说法吗?”吉伍学才问。

阿依很不解,说:“阿莫,你这是干吗?他们就出这么一点怎么能行?”

尔古尔哈回答:“不好意思,让你费心了。可是,你太自我了,你推荐我的时候是不是该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呢?那样的话,你在王老板面前也不会没面子了。”

尔古尔哈看着几个人,问:“依坡玛子,你们看看怎么样?行的话赶紧回话,不然,我改主意了。”

吉伍学才站起来,慢慢地走到尔古尔哈面前,说:“你知道,为了把你推荐给王老板,我费了多少心思吗?”

依火依坡赶紧说:“行,行,就按你说的办,回头我们把钱送来。”

“那是别人,反正我不能做这种事。”尔古尔哈回答。

说完,他一挥手,几个人转身就走了,就像是训练有素的美军小分队。

“老师怎么啦?老师就比别人牛?这种事别人求山神都求不到,你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拒绝了,你脑子有病啊?”吉伍学才脸色阴沉地说。

阿依不解地看着尔古尔哈,问:“妈妈,你怎么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答应了他们?”尔古尔哈叹口气,回答:“还能怎么样?难道我们真把阿妈留在这里?阿妈的病需要有人照顾,他们会用心吗?”

尔古尔哈把背篓放在门边,向前走了几步,站在他面前,不卑不亢地回答:“我不能跟人家这样,我是老师,不能做这种事。”

阿依懂事地点点头,说:“妈妈,我长大也要做你这样的女人。”

吉伍学才正在后面一间房子里面抽烟,穿着一套睡衣,显得很不高兴,见到尔古尔哈就说:“你这人怎么回事?昨天为什么拒绝王老板?你怎么想的?”

尔古尔哈摇摇头,摸摸她的头,说:“不,你不要重复妈妈的故事,你要有你自己新的生活。”

第二天早上,有人来王跃进家叫尔古尔哈,说是吉伍学才找她。尔古尔哈跟王跃进家的保姆打了个招呼,背着自己那个背篓赶到了吉伍学才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