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很抱歉我曾经试图拿枪打你。”
她的声音立刻变得沙哑了。“太可怕了……他说的那些关于杰克逊的话。我真的相信他，你知道吗，我真的以为他会那么做。”
“我不会说的。”
莫琳重新讲了一遍事情的经过。每个父母都知道在超市、操场或是繁忙的街道上看不到孩子时是什么感受。两分钟像一辈子一样漫长。两小时，你什么都可能做出来。对莫琳来说，情况更糟。她听着儿子的喊叫声，想象着他的痛苦和死亡。打电话的人告诉她，她再也见不到杰克逊了，永远也找不到他的尸体。永远也弄不清事情的真相。
“他去马里奥餐馆给我买午饭了。我非常想吃意面和火箭沙拉。感觉就像我又怀孕了，要布鲁诺宠着我，不过不要告诉他我说过这话。”
我跟她说我能理解。
“我在楼下见到他了。”
“你能吗？”她问。
“你刚好错过了布鲁诺。”莫琳说。
“我是这么认为的。”
“好点了。”她上身坐高了一些。我帮她调整了一下背后的枕头。鲁伊斯在走廊里，跟两名警员说着关于护士的下流笑话。
她摇摇头，低头看着自己受伤的肩膀。“我觉得没人能理解。我宁愿把枪管放到自己的嘴里。我宁愿扣动扳机。只能要救杰克逊，做什么我都愿意。”
“你感觉如何？”
我在病床旁边坐了下来。
“她们争着想过来看我，”她笑着说，“不过只在上课期间，这样她们就能逃课了。”
“你能听出他的声音吗？”
“你是个很受学生欢迎的老师呀。”我说。
她摇摇头。“但我知道是吉迪恩。”
她化了妆——我猜是为了布鲁诺。通常平淡无奇的病房因为有了几十张祝福卡片和画作而变得不再寻常。一个条幅从床上垂下，带着金银两色的流苏，上面写着“早日康复”，还有数百个学生的签名。
“如何知道？”
他领我们到楼上，另一名警员正守卫着莫琳·布拉肯病房外的走廊。病房位于医院大楼的侧翼，十分安全。两名警员用金属探测仪来扫描访客和医务人员。
“他问起了海伦。他想知道她有没有给我写过信、打过电话或发过邮件。我告诉他没有。我说海伦已经死了，说我很抱歉，他却大笑起来。”
一名警员从电梯里走出来。他长着一副意大利人的面孔，平头，手枪插在夹克下面的枪套里。我记得在三一路警察局的简报会上见过他。
“他说过自己为什么觉得她还活着吗？”
他跟我们挥手告别，穿过自动门不见了。
“没有，但他让我相信了。”
“我肯定他们不会介意。”
“怎么让你相信的？”
“你觉得他们会介意吗？”布鲁诺问道。
她踌躇着，寻找合适的语言。“他是那么确定。”
“不，比那更糟。”鲁伊斯说。
莫琳别过脸去，希望转移注意力，不愿再想到吉迪恩·泰勒。
“没你想的那么糟。”我说。
“海伦的妈妈给我寄了一张祝福卡片。”她指着那张靠墙的桌子说。她引导我找到那张卡片。卡片上有一枝手绘的颜色很淡的兰花。克劳迪娅·钱伯斯写道：
“我正要去弄点像样的吃的，”他说，“不能让她吃医院里的残羹剩饭。里面全是超级细菌。”
有时上帝会考验最优秀的人，因为他知道他们必定能通过考验。我们的心和祈祷与你同在。祝早日康复。
他看起来真的如释重负。接下来的几分钟里，我们一直在互相说着“世界将会变成什么样子”的陈词滥调。
我把卡片重新放回去。
“看起来好些了。我不知道一颗子弹竟能造成这么大的混乱。太可怕了。不过重点是，我错过了所有重要节点。”
莫琳闭上了眼睛。慢慢地，她的脸因为疼痛而起了褶皱。吗啡正在失效。记忆在她脑海中慢慢展开，她张开嘴。
“她怎么样了？”
“妈妈们应该随时知道孩子身在何处。”
“谢天谢地，总算来了一个亲切的面孔。来给老太婆鼓劲加油？”
“为什么这么说？”
一扇电梯门开了，里面传出布鲁诺隆隆的说话声。
“是他跟我说的。”
我说了莫琳·布拉肯的名字。她们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从楼上叫下来一名警员。鲁伊斯和我在大厅里等，翻着医院商店里的杂志。
“吉迪恩？”
她处在警方的保护之下，住在布里斯托尔皇家医院——这座城市为数不多的重要地标性建筑之一。正门入口的前台边站着肩上挂蓝白色绶带的志愿者。她们看上去就像年老的选美皇后，四十年前参加选美比赛正合适。
“我还以为他在刺激我，但现在我不确定了。也许这是他说的唯一一句真话。”
莫琳·布拉肯身上插着各种管子，有的进，有的出。枪击已经过去两天，自她苏醒后已经过了一天。她脸色苍白，但如释重负，只模糊地记得发生过什么。每隔几小时，护士会给她注射吗啡，然后她就会沉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