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状态满满。有的人觉得他粗鲁且武断。我倒觉得他有一种后天习得的品位。”
“这话什么意思?”
“你获得了这种品位吗?”
她没有从菜单上抬眼。“充满了无穷的力量。”
“我比大部分人都更能理解他。他非常擅长自己的工作。”
“德克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结婚了吗?”
“是的,”她翻开菜单,“现在有了伊莫金。她会帮你照顾埃玛的。”
她笑了起来。“没有。”
“跟德克一起。”
“有什么可笑的?”
“明天。”
“想到德克结婚就可笑。”
“你什么时候走?”
我可以听到她交叉双腿时紧身裤的摩擦声。她的眼睛不再盯着菜单。她的心思飘到了别处。我惊讶地发现,自从她开始工作后,已经变得这么不同,这么心不在焉。我们说着话,突然间她竟看上去像远在千里之外。“我希望能见见你的同事。”我说。
“那笔电视台的交易遇上点困难,其中一个机构股东反对交易。除非得到百分之九十的支持率,否则这笔交易就得告吹。”
她的注意力又回到我身上。“真的?”
“为什么?”
“你听上去很意外。”
朱莉安娜皱起眉头,绷紧嘴唇。“我下周可能要去趟意大利。”她突然宣布。
“我确实觉得意外。你从来都没对此表示过兴趣。”
“如果我就是一名专业人员呢?”
“抱歉。”
“然后我们就把事情交给专业人员。”
“好吧,下周六有个工作派对——我们公司的十周年庆。我还以为你不想去。”
“没错。有时我们不能忽视意外。我们不能视若无睹地开车经过,或假装没看到它。我们必须停车。打电话,叫救护车,尽力提供帮助……”
“为什么?”
“意外使然。”
“几周前我就跟你说过了。”
“我没有要求牵涉其中。事情就这么发生了。”我说。
“我不记得了。”
我看着她因激动湿了眼眶。我多么想让她开心起来。
“一点不错。”
“也许你可以。你是个好人。你关心他人。你关心达茜。我喜欢你这一点。但你必须明白我为什么害怕。我不希望你牵涉其中——更何况有了上次的教训。你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职责。你已经付出了时间。从现在开始让其他人去协助警方吧。”
“我确实想去。会很好玩的。”
“我可以阻止这件事发生在其他人身上。”
“你确定?”
朱莉安娜的声音变得柔和了些。“我知道你的为人,乔。你想重新挽救达茜的妈妈,但这不可能。她已经死了。”
“对。我们可以订个酒店房间,顺便度个周末。”
我伸手去端水杯。我的手在颤抖。
我的脚在桌子下碰到了她的脚,只是没我料想的温柔。她把脚缩了回去,仿佛是我故意要踢她。我向她道歉,感觉心脏在颤抖。只是颤抖的不是我的心脏,是我的手机。
“哦,算了吧,乔,你想要挑战。你感到无聊。你不喜欢在家陪着埃玛。至少承认这一点吧。”
我用手按住口袋,真希望自己之前关了手机。朱莉安娜喝了一口酒,玩味地看着我处于两难困境。“你不接吗?”
“我觉得自己能帮到他们。”
“对不起。”
“你本可以拒绝。”
她耸了耸肩,既不暧昧,但也并不容易解读。我知道她在想什么。我翻开手机。屏幕上是克雷探长的号码。
“是别人让我参与的。”
“你好。”
她狡黠地看着我。“既然足够了,那你为什么还要一头扎到这场谋杀案的调查里?”
“你在哪儿?”
“我什么都不怨恨。我有你。我有两个女儿。这就足够了。”
“在餐馆里。”
她无助地摇摇头。“我知道我不应该自负自恋。你才是那个有权自卑和怨恨的人。”
“什么地址?我派车过去。”
“因为这是实话。”
“为什么?”
“你总这么说。”
“莫琳·布拉肯今晚六点后就失踪了。她的前夫发现前门大开着。她的汽车不见了。手机号码占线。”
“你不老。你很美。”
我感觉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她又喝了一口酒。意识到我的忧虑,她微笑着伸手过来,握了握我的手。“别一脸担心的样子。我就是觉得自己老了,仅此而已。有时候我照着镜子,希望自己再年轻一些。然后我又觉得惭愧,因为我还有更多需要感激的事情。”
“她儿子在哪儿?”
“而你才二十二。这没什么区别。”
“在家。他去参加足球训练回家晚了。有人偷走了他的手机。等他回去找的时候,又被锁在了更衣室里。”
“没什么,”她回答,“我就是想知道你是否后悔没有再等等。你当时才二十五岁。”
我突然瞪大了眼睛,朱莉安娜立刻明白出事了。克雷探长还在说。
“怎么突然这么问?”
“奥利弗·拉布正设法定位手机。手机还在传输信号。”
她扭过头去,看着河水,水面被导航灯涂上了色彩。我能从玻璃上看到她的脸。
“布鲁诺在哪儿?”
“当然会,我爱你。”
“我让他待在家里,以防他前妻打来电话。有一名警员陪着他。还有十分钟,教授。车在外面等你。”
朱莉安娜斜眼看了我片刻。“如果重新来过,你还会娶我吗?”
电话挂了。我看着朱莉安娜。她的表情并没有透露内心的想法。
“想尝尝吗?”她问道,她知道我想喝。我用她的杯子喝了一小口。葡萄的甜味在我的味蕾上猛烈地释放,凛冽而浓烈,让我渴望更多。我把杯子还给她,触摸着她的手指,想着上一个跟她分享一瓶红酒的人是谁。是德克吗?我怀疑他是不是爱上了她的声音,这声音能发出那么多种美丽的语言。
我跟她说我得走了。我向她解释了原因。她什么都没说,站起身,拿起外套。我还没有点菜。我们什么都还没吃。她示意买单,付了酒钱。
餐馆位于河岸上,从那儿能看到对岸被回收后改造成公寓的工厂和仓库。朱莉安娜点了红酒。
我跟着她穿过餐馆,她柔软的臀部在裙子下面快速摆动,几步之间发出的声响比大部分人在一小时的谈话中发出的声响还多。我把她送到汽车边。她坐进车里。没有吻别。她的脸上混合着无以名状的失望和淡漠。我想去追她,想赢回那一刻,但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