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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恶棍,你那勇敢的精神叫我破产了!”忽然有人附着他的耳朵低声说。

斯巴达克思没有回答,没有动,也没敢睁开眼睛。他恐怕幻想会飞走,他害怕受骗,不敢相信自己的幸运。

斯巴达克思被这句话唤醒了,他睁开了眼睛,并且瞧着在他前面站着的角斗士老板阿克齐恩——原来斯巴达克思的主人已跟着打手一齐来向他道喜,希望他仍旧属于他自己。现在阿克齐恩之所以要咒骂色雷斯人的勇敢,那是因为观众愚蠢的仁慈心和苏拉强盗式的慷慨,抢走了他一万两千塞斯特斯。

“你自由了!”那个收尸的打手对斯巴达克思说,“苏拉已经把自由赐给你了。”

但角斗士老板的话却使色雷斯人明白了这不是梦境。他站了起来,威风凛凛地挺直他那巨人一般的身躯,先向苏拉鞠了一躬,又向观众鞠了几个躬,接着就穿过通拱房的门,在重新爆发的掌声中离开了斗技场。

苏拉点一点头表示同意,斯巴达克思就在观众轰雷一般的掌声中获得了自由。

“不,不,我们周围的一切并不是神创造的,”刚巧在这时候,提图斯·卢克莱修·卡鲁斯重新和那两位坐在一起看角斗的好朋友——年幼的卡修斯和年轻的盖约·梅米乌斯·杰梅卢斯[19]——谈起话来。盖约·梅米乌斯·杰梅卢斯非常爱好文学、艺术,对哲学也极感兴趣。后来卢克莱修奉献给他的长诗《物性论》,这时候,就已经在构思了。

“你愿意他自由吗?”苏拉说,同时用探询的眼光注视着瓦莱里娅那对散发着爱慕、温情和怜惜光芒的眼睛——那对眼睛正在为这个角斗士讨情。“很好,就这么办吧!”

“那么究竟是谁创造世界的呢?”卡修斯问。

“是的,他应该获得自由!”那位已被苏拉爱慕得不得了的瓦莱里娅这时候也叫道。

“世界是物质的永恒运动和看不见的分子的结合。你看到大地上与天空中发生的种种事物,因为不明白它们产生的缘由,就认为一切都是神创造出来的。不论什么东西永远也不能从虚无中诞生。”

“他应当获得自由!”喀提林附着苏拉的耳朵说。

“那么朱庇特、朱诺和萨图尔努斯[20]又是什么呢?”惊奇的卡修斯问,他非常喜欢听卢克莱修的见解。

“自由!自由!”观众继续狂叫着。

“这一切都是人类的无知和恐惧的产物。亲爱的孩子,我可以把唯一正确的学说——伟大的伊壁鸠鲁[21]的学说介绍给你。伊壁鸠鲁既不怕人人畏惧的天雷,也不怕地震,既不怕神的权威,也不怕想象出来的电火。他用非凡的坚毅精神与根深蒂固的偏见作斗争,敢于深入到大自然最玄妙的奥秘中去,而且从这些奥秘之中揭露万物的起源和本质。”

要想描写这位角斗士在这决定他一生命运的几分钟内所经历的感情,是不可能的事情;惊恐和痛苦的等待,反映在他惨白的脸上,反映在他不断掣动的脸部肌肉上,也反映在他光闪闪的两眼之中。他的眼睛雄辩地说明:在他的心中,绝望和希望正在猛烈地斗争。这个和死神搏斗了一个半钟头,一秒钟也不曾失去自制力的人,这个单身对付四个敌人一点儿也不曾失去活命希望的人,这个在杀死了十二人或十四个不幸的伙伴以后也不曾暴露自己内心激动的角斗士,突然觉得两腿发软了。于是,他为了使自己不致昏倒在斗技场上,就靠着一个出来收拾尸体的打手的肩膀。

这时候卡修斯的家庭教师提醒和催促卡修斯,说他的父亲曾经嘱咐他们在天黑之前回家。孩子顺从地站了起来,卢克莱修和梅米乌斯也跟着站起来。他们一起走下石阶,向最近一道出场的门走去。但是到那道门前,卡修斯和他的朋友必须经过苏拉的儿子福斯特坐的地方。那时候,离开连拱的平顶到这儿来和好些熟识的贵妇人和朋友们打招呼的“伟大的人”庞培,正站在福斯特身边和他亲切地谈话。卡修斯本来已经想从他们身边跑过去,但他突然急遽地停了下来,转过身子对福斯特说:

“自由,自由,让斯巴达克思自由!……”

“好吧,福斯特,当着这位赫赫有名的公民,‘伟大的人’庞培,把你三天前在学校里说的狂妄的话重复一遍吧。你说,你的爸爸变成我们国家的暴君,剥夺罗马人自由的行动是很对的。我很想再听你说一遍。上一次我曾经为了这番话用拳头打了你的脸,你脸上的青痕到现在还没有消退。现在我要当着庞培本人再打你一次,而且这一次要比上一次更厉害!”

但是成千上万的声音却吼道:

这个十二岁的孩子所说的那番话、所采取的行动以及坚决的态度与钢铁般的意志,是我们这一时代中比比皆是的那些血气亏耗、意志薄弱的家伙所绝对不能比拟的。但是卡修斯徒然地等待他的对手回答:福斯特在这个极其勇敢的孩子前面低下了头。卡修斯为他勇敢的心灵里燃烧着的酷爱自由的火焰所鼓舞,竟然不怕公开殴打和叱骂罗马统治者的儿子。接着,卡修斯先向庞培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又向梅米乌斯和卢克莱修行过礼,跟着自己的家庭教师离开了斗技场。

这位色雷斯角斗士的脸上掠过一阵痉挛。他猛地向发出责怪喊声的那面回过头去,他用他那燃烧着憎恨火焰的两眼,找寻着发出责难喊声的人。

刚巧在这时候,在死门上面的座位上出来了一个二十六岁的青年贵族。他穿着一件长得异乎寻常的宽袍,宽袍的下摆一直覆盖到他那瘦弱的小腿。他的身材很高,他的脸虽然是病态、文弱的,他的相貌却显得庄严而又动人。他从座位上站起来以后,就跟他身边一个年轻女人告别,那女人正被一大群追求她的人——年轻的世家子弟和衣着华丽的纨绔子弟——包围着。

“不行,不行,他是逃兵!”

“再会,加莱里娅。”那位青年贵族吻着美人的手说。

这时候,好些由于斯巴达克思的勇毅而赌输了钱的观众也愤恨地叫道:

“再会,马库斯·图利乌斯·西塞罗,”她说,“不要忘记,后天在阿波罗戏院上演索福克勒斯[22]的《厄勒克特拉》,我也参加演出。你一定得来。”

“不行,不行!他曾经从我们的军团中逃出去,”有人大声叫道,“决不能让一个逃兵获得自由!”

“我一定来。”

“自由!”斯巴达克思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自由!……啊,奥林波斯山上的大神,可不要让这变成一场春梦啊!”他的睫毛顿时被泪水浸湿了。

“愿你健康,西塞罗!再见,西塞罗!”同时传来好几个声音。

“自由,让他自由!”几千个声音重复道。

“再见,西塞罗,”一个漂亮、威严、但是脸上搽着胭脂,身上洒过香水的五十五岁的老头子,握着西塞罗的手说。

色雷斯角斗士的两眼发出异常的闪光,他顿时脸色惨白得像木头一般地呆住了,他把手放在心窝上,好像想抑制被这句蕴含着莫大希望的话所引起的心脏的猛烈跳动。

“但愿塔利亚神[23]保佑你,演技精湛的伊索配斯。”西塞罗紧握着这位伟大的演员的手,答道。

“让勇敢的斯巴达克思获得自由!”

接着西塞罗走到一个坐在加莱里娅身边的四十岁的男人那儿,同样地跟他握着手,说:

这时候传来了几百个声音:

“我的最亲爱的朋友,盖世无双的昆图斯·罗西乌斯,九位缪斯女神都在忌妒你呢。”

“多勇敢的人啊!”喀提林对苏拉说,他的额上滚下雹子一般大的汗滴。“这样的力士,但愿他生来就是罗马人才好!”

西塞罗显出高雅的风度慢慢地走了开去。他穿过挤满了整个过道的人群,向邻近凯旋门的座位走去,因为他看到了监察官马库斯·波尔齐乌斯·加图的两个侄儿坐在那儿。

万众一心、经久不息的轰雷似的掌声,好像地震一般撼动了整个斗技场。几乎所有的观众都向上举起拳头,屈起了大拇指——两个萨谟奈人都可以活命了。

马库斯·图利乌斯·西塞罗与之告别的那一群观众差不多都是有名的艺人:二十三岁的美女加莱里娅·恩博拉里娅是当时最出名的女演员,她多半是扮演悲剧中的角色。伊索配斯是有名的悲剧演员,尽管自己已经到了五十五岁的高龄,还是要洒香水、搽胭脂、穿漂亮的衣服。伊索配斯的竞争者昆图斯·罗西乌斯是一个极伟大的演员,他的演技能使全罗马的公民跟着他一起笑,一起哭,发生同样的感情。他坐在加莱里娅的另一边。刚才西塞罗充满了热情的临别的问候话,就是对他说的。

斯巴达克思用一只脚踏住克里希斯的胸膛,用另一只脚的膝盖,跪在那个被他用盾牌打昏了头的萨谟奈人胸膛上,他就采取这样的姿势,等待着公民们的决定。

罗西乌斯不久前才满四十岁。他的天才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地。他是一个非常富有的人。整个罗马都在崇拜他,最有名的显贵富豪都以与他交友为荣;苏拉、霍滕修斯、西塞罗、庞培、卢库卢斯[24]、昆图斯·梅特卢斯、凯基利乌斯·皮乌斯、“伊索里亚城的征服者”塞维柳斯·瓦蒂亚、马库斯·克拉苏、科尔内柳斯·斯克里博尼亚努斯、库里奥、“亚细亚的征服者”普布柳斯·科尔内柳斯·西庇阿,都争先恐后地邀请他,跟他结交,而且齐声称颂他。他们不仅称颂他是一个技艺超群的演员,还说他是一个勇敢的才华焕发的人,这种诚挚而又热烈的颂赞是特别值得重视的,因为这些话是从一批精神与智力都极其超特的伟大人物嘴里说出来的啊。

“不要怕,克里希斯,我希望能把你救出来……”

在这三位赫赫有名的大演员周围,簇拥着名望稍逊,但也吸引着大批观众的演员群。因为在当时,罗马人常常成群结队地到戏院里去欣赏埃斯库罗斯[25]、索福克勒斯、欧里庇得斯[26]、帕库维乌斯[27]的悲剧和阿里斯托芬[28]、米南德[29]、菲莱蒙[30]、普劳图斯[31]的喜剧。

这个萨谟奈人刚倒下去,他的伙伴——第三个浑身负伤的萨谟奈人——就赶到了。斯巴达克思已经认为没有必要用剑刺他,只是用盾牌在他的头上打了一下;显然斯巴达克思不愿意杀死他。这个萨谟奈人受到了打击,只翻了一个身就倒在角斗场上了。这时候,他的最后一个早已打得精疲力竭的伙伴赶上来救他了。斯巴达克思向他扑了上去,但竭力不去刺伤他,只轻轻地打了几下就解除了敌人的武装,他首先击落对方的短剑,然后用自己强有力的大手抱住敌人,把他按倒在地上,附着他的耳朵轻声说:

在恩博拉里娅、伊索配斯和罗西乌斯以及他们的同伴周围,还簇拥着一大批纠缠不休的戏迷和无聊的闲人。他们都是些被名望狂、最愚蠢的虚荣以及对强烈的印象和感受的渴望所迷惑的人。

斯巴达克思还没有跑上五十步,突然出人意料地转过身来,反扑离他最近的一个追击者,用弯弯的短剑刺穿了对方的胸膛。那个萨谟奈人摇晃了一下,挥动着臂膀,好像在探索什么支撑的东西一般,接着就仰天倒了下去;但这时候,斯巴达克思已经向第二个敌人扑了过去,用盾牌挡住对方短剑的冲刺,在观众狂热的呼喊下杀死了他,到了这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已认为色雷斯人必胜无疑了。

当时的罗马,对演员的崇拜简直到了疯狂的程度,这可以很容易从他们巨额进益和大量的财富上看出来。只要提一下罗西乌斯就够了,他每上演一出戏就要赚上一千狄纳里[32],在一年之中要赚上十四万六千狄纳里之多。

十万观众的呼喊好像一个大蜂窝那样发出的轰响。

马库斯·图利乌斯·西塞罗,经过好几排座位来到了加图和卡埃皮奥的身边,跟他们亲热地打了招呼,然后,在他们旁边坐了下来。他开始跟加图谈话,因为西塞罗对加图一向具有极大的好感。

突然,他的两眼炯炯发光,他的头脑中闪过一个救命的念头:他决定运用这一古旧的贺拉提乌斯三兄弟对抗库里阿提乌斯三兄弟的策略[18]——他开始拔腿逃命。萨谟奈人就向他追了过去。

马库斯·图利乌斯·西塞罗,我们上面已经说过,当时是二十六岁。他很年轻,长得又很英俊,虽然他的身体很弱,而且有病,但他的那副仪表却非常威严。他有长长的脖子,刚毅的、表情丰富而且神采奕奕的端正的脸。他那非常宽广的前额,显出了他具有超特的智慧,两道高耸的浓眉紧压着一对炯炯有光的大眼睛(虽然西塞罗的那对眼睛是近视的)。在他形状极美的嘴唇上,几乎老是浮现着微笑。那微笑常常带着嘲讽,但即使是最嘲讽的微笑也给人以宽厚的印象。他那天赋的具有远见的智慧,出色的记忆力和光辉的雄辩,再加上他满怀着热爱投身于工作中时所发挥的坚毅而又勤勉的精神,使他在二十六岁已经闻名天下:他是哲学家、演说家同时又是公认的才华横溢的诗人。

不论斯巴达克思多么有力而且勇敢,在他最后的一个伙伴倒毙以后,他明白自己的死期已经临头了。

西塞罗在很年轻的时候就跟希腊诗人阿基亚斯[33]研究诗了,后来他还曾以他那有名的雄辩替这位老师辩护过。阿基亚斯由于他的诗才和精神上的品质在当时享有盛名;那时候,他住在打败米特拉达梯王和提格兰王[34]的、伟大的卢库卢斯的家里,教卢库卢斯的孩子们美术和作诗;同时他又在罗马开设一个学校,很多年轻的世家子弟都在这个学校里求学。在我们叙述的故事开始之前,阿基亚斯已经著成和出版了他的长诗《征服辛布里人的战争》,这首诗歌颂了英勇的盖约·马略——在罗马共和国期间唯一的七次被选为执政官的人。

角斗已经延续了一小时以上。斯巴达克思由于自己那难以被人捉摸的矫捷身手和惊人的剑术,只受了三处轻伤,说得更确切些,只是擦伤了三处罢了,但现在他却要单独对付四个强有力的敌人。虽然那四个敌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流了不少血,但他们还是非常可怕的敌人,因为他们毕竟有四个人啊。

盖约·马略的英勇功绩,不仅使他获得了打败朱古达王的荣誉,而且把罗马共和国从条顿人和辛布里人的毁灭性的袭击中拯救出来,因此他曾获得“第三位罗马建国元勋”[35]的称号。

成千上万观众的呼喊,就像猛兽的怒吼一般,在斗技场中轰响着,接着吼声又静了下来,连角斗士沉重而且急促的呼吸声也听得到。观众那种神经质的紧张达到了极点,纵使这场角斗的结果决定罗马的国运,恐怕也不见得会比这一刹那间更紧张的了。

当十五岁的西塞罗还在阿基亚斯的学校里做学生的时候,他已经写了一首长诗《海神格劳科斯》[36],这首诗以流畅的韵律和优美的风格使他出了名;那时,还没有那批用奇妙的诗篇丰富了拉丁文的卢克莱修、卡图卢斯[37]、维吉尔[38]、奥维德[39]和贺拉斯[40]

第三个萨谟奈人被斯巴达克思在颈动脉上砍了一剑,紧跟着自己的伙伴们倒在角斗场上了,但是就在这一刹那间,另一个色雷斯人,也就是斯巴达克思的最后和唯一的支撑者,却一下子被三把短剑刺中要害倒在地上,一声也没有喊就死了。

西塞罗上阿基亚斯的学校去学习,并没有妨碍他热心地倾听别人的讲演。他首先听伊壁鸠鲁学派的哲学家费德鲁斯讲学,接着又追随了斯多葛学派的哲学家狄奥多图斯和由于雅典被米特拉达梯王占领而逃出来的学院派哲学家斐洛;他也曾经去倾听有名的罗得岛的莫隆[41]关于雄辩术的杰出讲演。莫隆在罗马讲学有二年之久,他来到台伯河旁,是为了催促元老院补偿罗得岛站在罗马方面反对米特拉达梯王作战时所遭到的损失。他的雄辩非常出色,他是第一个获得元老院的准许,可以不带翻译官直接用希腊话演说的外国人。

在整个斗技场里,鼓掌声、呼喊声和激励声,汇合成一片震天动地的轰响;所有观众的眼光都死死地盯在交战双方的身上,注视着他们最细微的动作和最细微的手势。卢齐乌斯·塞尔吉乌斯·喀提林跳了起来,在苏拉身边站直了身子。他屏住了呼吸,除了这流血的搏斗之外,别的什么都看不见了。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斯巴达克思的短剑,因为他下注的对象就是色雷斯人,看起来,他自己的生命线就跟这把短剑系在一起了。

西塞罗又在两位斯凯沃拉[42]的指导下非常用心地研究法律学。斯凯沃拉兄弟都是元老,又是渊博的法学家,哥哥是鸟占术士[43],弟弟是大祭司[44]。他们把法律学最微妙的精髓和奥秘都传授给了他。

不久,离斯巴达克思不远的另一个萨谟奈人又流着鲜血倒了下去。他的腹部受了重伤,肠子拖在身后,他在剧痛中嘶哑地呻吟着,发出疯狂的咒骂。但是,紧接着这个萨谟奈人的死亡,站在斯巴达克思背后的一个色雷斯人也脑浆迸裂而倒毙了。

当西塞罗还只十八岁的时候,他在“伟大的人”庞培的领导下参加了马尔西战争——那也可以叫作同盟战争——他后来亲自对人说,苏拉的勇敢和经常的胜利曾使他感到非常惊奇。

他的声音是断断续续的,他的胸膛急骤地起伏着,大颗的汗珠沿着他那惨白的脸滚下来。他的眼睛闪闪发光:燃烧着对胜利的渴望、愤怒和拼命的挣扎……

在我们所描述的事情之前二年,西塞罗第一次在罗马广场上发表演说替昆提乌斯辩护。昆提乌斯的第一个债权人为了要求昆提乌斯赎回自己的财产,聘请了有名的霍滕修斯出庭辩护。西塞罗因为自己的事业才开始,起先坚决拒绝出庭与威名煊赫的霍滕修斯交锋。但是名演员罗西乌斯与西塞罗交情很深,他为自己的亲戚昆提乌斯向西塞罗求情。西塞罗终于同意出庭了;他的演说非常有说服力,使法官非常佩服。终于使这场诉讼获得了胜利。

“保护我的脊背!”斯巴达克思对他的两个伙伴喊道,他一面闪电般迅疾地挥舞着短剑,一面抵挡所有萨谟奈人对他的联合进攻。“保护我的脊背!……再支撑一分钟……我们就可以胜利了!”

接着,他用更大的热情替一个阿雷廷城[45]来的女公民的权利辩护,攻击了苏拉所颁布的剥夺阿雷廷全体居民公民权的法令。西塞罗的性情本来是懦怯的,不很坚决的,但这一次却拿出了极大的勇气,这正好说明了他那纯洁而又正直的精神。这一次演说轰动了整个罗马。

但是另外两个色雷斯人,虽然还是肩并肩地与以前在罗马军队中当过兵的萨谟奈人角斗,他们的身上却已经受了重伤,他们软弱地挥着短剑砍向敌人,勉强招架着敌人的打击——他们的力量已经耗竭了。

但是成为年轻的西塞罗荣誉的桂冠而且使他变得赫赫有名的,是他替阿梅利亚的塞克斯图斯·罗西乌斯辩护的演说。罗西乌斯被苏拉的释放奴隶科尔内柳斯·赫里索贡努斯控告,说他犯了杀父大罪。但西塞罗的辩护演说却是非常的热烈、生动、坚定而且具有说服力。阿梅利亚城的罗西乌斯被宣告无罪,西塞罗从此变成了霍滕修斯的旗鼓相当对手——西塞罗这一次攻击对方的辩护人霍滕修斯,战胜了他。

“勇敢些,斯巴达克思!刺得好!斯巴达克思!斯巴达克思万岁!”

在那一个时期,罗马各阶层的居民手中正流传着西塞罗的一首长诗的诗稿。这首诗使大家更加赞叹他的天才了。终于,大家公认西塞罗的作品已经达到了拉丁文学无人可及的巅峰。在他的作品中究竟是哪一种因素更使人赞赏是很难说清楚的:也不知是深奥的理论,还是纯洁的道德感,是崇高的思想,还是优美的风格和洋溢着雅典式的高雅气氛的与众不同的文体。

但是,色雷斯人的拥护者却发出了更响亮的呼喊来回答这些叫声;不错,他们已经希望很少了,但他们却牢牢地抓住了留给他们的最后一丝希望。斯巴达克思还没有受伤,他的盾牌和头盔也没有受到什么损害,而刚巧在这时候,他用短剑刺死了一个围困他的萨谟奈人。这一剑立刻激起了春雷一般的掌声和几千个观众的呼喊:

我们刚才提起的那首诗就叫作《马略》,这首诗传到我们的手中只剩下了不多的片断。但是,尽管这首诗还保持着明显的贵族观点,这首诗却颂扬了盖约·马略;马略和西塞罗一样都出生于阿尔皮诺[46],他是西塞罗极为尊敬的人。

“杀死他们,内布里安!结果他们,克里希斯!压倒他们,压倒他们,波尔菲里乌斯!”手里拿着角斗士名单的观众叫道。

我必须对我时常离开本题向我们的读者致歉,但这些插话是由主题本身引起的。我觉得使读者对罗马共和国末期的一些杰出人物有一个概念也是有其必要的:他们有的以刚毅的精神和崇高的品德著名,有的以阴暗而又可怕的罪行著称,有的则以他们惊人的事业出名;真的,让后世这些丧失了英武气概而且日趋退化的子孙回忆一下他们祖先的史迹,决不是一件多余的事。

“杀死他们!砍死这三个野蛮人!”

现在就让我们言归正传吧。

“再勇敢些,再勇敢些,萨谟奈人啊!”几千个对他们下注的观众高声喊道。

“啊,伟大的神啊,难道人家说的关于你的事情是真的吗?”西塞罗诧异地询问年轻的加图。

现在阿克齐恩第一次叫斯巴达克思到斗技场的角斗场上来,那是因为苏拉为了这一百名特地挑选来参加这天角斗的角斗士,整整付给他一笔二十二万塞斯特斯的巨款。这样慷慨的报酬,对角斗士老板来说,是足以补偿斯巴达克思万一角斗而死所遭受的损失了。但无论如何,虽然在角斗结束后,活下来的角斗士除了观众赐予自由的人以外,仍旧属于角斗士老板所有,激动得脸色发白的阿克齐恩,还是倚着拱房的门紧张地注视着角斗的最后结果。对一个愿意仔细观察他一下的人来说,自然决不会不注意到这位角斗士老板为斯巴达克思焦虑的那副窘相。他紧张地注视着这个色雷斯人的每一个动作,注视着每一下别人对斯巴达克思或者是斯巴达克思对别人的打击。

“是的,是真的,”孩子皱着眉回答,“难道我的行为不对吗?”

阿克齐恩用了一万两千塞斯特斯的巨款,才把斯巴达克思买了过来。斯巴达克思属于他已有六个月之久,但他从来没有让斯巴达克思到罗马的角斗场上去过一次。这也许是因为他非常重视这位在他的角斗士学校里教剑术、角力和体操的教师,但也许是因为他觉得把斯巴达克思的生命拿去冒险对他的损失太大:斯巴达克思万一角斗而死,这位角斗士老板从一次角斗中所得到的收入,是不足以弥补他所遭受的巨大损失的。

“你做得很对,我们最勇敢的小伙子,”西塞罗镇定地回答,同时在加图的额上吻了一下。“但可惜真理并不是永远可以被你大声宣扬的,它常常得在暴力之前退避。”

从斯巴达克思落到角斗士的行列中那一天起还不到两年,他跟着第一个角斗士老板几乎走遍了意大利所有的城市。他参加了百次以上的角斗,没有一次受过重伤。虽然别的角斗士也很勇敢强壮,但是斯巴达克思却老是压倒他们,成了胜利者,而且在整个意大利所有的斗技场中获得了极大的声誉。

于是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斯巴达克思生在色雷斯的罗多彼山的山区中。他在与侵入他祖国的罗马人作战时做了俘虏,罗马人因为他过人的体力和勇毅的精神,把他收编在军团中。他在作战时显得非常勇敢。后来,他在攻打米特拉达梯王及其同盟者的战争中显得非常出色,因此被升任为十夫长(指挥十个兵士的小队长),而且获得了公民桂冠[17]的光荣褒奖。但是,当罗马人重新与色雷斯人交战时,斯巴达克思却逃走了,回到祖国同胞的队伍中,反抗罗马的军队。他在战斗中负了伤,因此又落到敌人的手中。按照罗马法律,他本来是要被处以死刑的,但结果死刑被角斗士的劳役代替了。他被罗马军官卖给一个角斗士老板,最后那个角斗士老板又把他转卖给阿克齐恩。

“但这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呢?……”西塞罗开始问这两个孩子的家庭教师萨尔珀冬。

金黄色的长发和浓密的胡子衬托着他那英俊、威武、五官端正的脸。一对炯炯有光的淡蓝色眼睛,充满了人生经验、情感和火焰。当他很安静的时候,那对眼睛使他的脸流露出一种悲哀的善良表情。但是一到战斗的时候,斯巴达克思就完全变了样:在斗技场的角斗场上,这位角斗士就会带着一副由于愤怒而扭歪了的脸进行搏斗;他的眼光好像闪电,他的那副样子就显得非常可怕了。

“这是因为奉了苏拉的命令所进行的每日一次的屠杀,”萨尔珀冬打断了西塞罗的问话答道,“我必须每月带这两个学生到独裁者家里去一次。这样,可以使这位处在疯狂、嗜杀成性时期的苏拉对他们发生好感,把他们当作自己的朋友,以免他忽发狂念把他们列入放逐的黑名单里去。苏拉呢,总是真正很亲切地接待这两个孩子,常常对他们表示关怀,和颜悦色地对他们说话。可是有一次,当我们离开苏拉家穿过罗马广场时,忽然听见从马梅尔定监狱的穹隆下传来了撕人肺腑的惨叫……”

斯巴达克思已经满三十岁了,在他的身上,所有刚才提到的那些显著特征,是与他不止一次出色地证明了的、对他这样社会地位的人来说很少有的高深的学识、卓越的思想、崇高的德性以及伟大的心灵等品质交织在一起的。

“因此我就问萨尔珀冬,”小加图打断了老师的话,“‘这是谁在叫?’他回答我说,‘这是那个苏拉下令杀死的公民在惨叫。’‘为什么要杀死他们呢?’我问,老师答道:‘因为他们爱自由而且忠于自由。’”

在这三个还活着的色雷斯人中间,有一个叫斯巴达克思。他那阿特拉斯[16]一般的身材,他那强壮的肌肉的惊人力量,他那体形极其匀称的躯体,以及不可摧毁与战胜的英武气概,无疑,一定会使他变成一个杰出的人物,这在体力和刚强的性格成为一个人在生活中获得重大成就的主要条件的时代中更是如此。

“那时这疯孩子,”萨尔珀冬打断了小加图的话接着说下去道,“顿时变换了声调,用很大的声音对我说话,而且糟糕得很,周围的人都听到了。他说:‘为什么你不给我一把短剑,要不,我在几分钟前就可以刺死这个摧残我们祖国的凶恶暴君了!’”

对萨谟奈人下注的观众,显然认为他们完全有了胜利的把握。七个萨谟奈人正紧紧地围住了三个幸而活下来的色雷斯人;那三个色雷斯人正背对背地站在一起,形成一个三角形,猛烈地抵抗着在力量上占绝对优势的萨谟奈人。

萨尔珀冬沉默了一会儿又说:

经过一小时以后,角斗差不多就要结束了。在整个角斗场上,五十个已经打死或者受到致命伤的角斗士东倒西歪地躺着,快要死去的角斗士在垂死的痛苦中抽搐着,发出一阵阵的刺人肺腑的惨叫。

“所以这事情就传到了你的耳中……”

角斗士的队列变得愈来愈稀疏,而鼓掌声和激励的喊声却愈来愈紧密了。

“好多人都听到了这事情,”西塞罗答道,“而且大家都在兴奋地谈论孩子的勇敢行为呢!……”

不论是描写,还是想象,要把观众在注视这场流血角斗时所经历的紧张情况传达出来都是不可能的。但下面的描述也许能给你一个极微弱的印象:聚集在斗技场上的观众中间,约摸有八万人左右对这场角斗下了赌注。赌注的数目按照各人的经济情况,从十个塞斯特斯到二十个塞斯特斯,甚至有达到五十个塔兰特[15]的巨数的。一部分人下注的对象是穿鲜红色衣服的色雷斯人,另一部分人下注的对象则是穿天蓝色服装的萨谟奈人。

“如果这消息不幸传到苏拉耳中呢?”萨尔珀冬绝望地说。

话声、喧闹声、哄笑声顿时停止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角斗士的队伍那儿去了。角斗双方的第一阵接触就是可怕的:在笼罩整个斗技场的极度静寂中,只听见一阵急骤的、短剑砍在盾牌上的铿锵声。断裂的羽毛以及头盔和盾牌的碎片在角斗场上乱飞。激动的角斗士们沉重地喘息着,一阵紧接一阵地互相砍杀着。角斗开始后还不到五分钟,角斗场上已经洒下了鲜血:三个角斗士倒在地上在垂死的痛苦中挣扎着,别的角斗士在他们的身上践踏着。

“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小加图皱起眉头轻蔑地说,“我所说过的一切,我还可以在那个你们大家都畏惧的家伙面前重说一遍。虽然我还很年幼,我对奥林波斯山诸神起誓,他决不能使我发抖!”

当克拉苏和霍滕修斯谈论着霍滕修斯刚才提起的诉讼,当几个月前才埋葬了第四个妻子凯基利娅·梅特拉而现在又坠入了阿穆尔神[14]情网的苏拉,在他五十九岁的老年与美丽的瓦莱里娅玩着迟暮的爱情游戏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阵喇叭声。这是角斗开始的信号:三十个色雷斯人和三十个萨谟奈人已经列好队伍,准备互相厮杀。

惊惶万状的萨尔珀冬和西塞罗互相看了一眼,但孩子却兴奋地喊道:

“我听着,你说吧。”

“但愿我穿上宽袍才好!”

“是啊,关于跟特拉布隆钱庄诉讼的事。”

“那时候你准备干什么,疯孩子?”西塞罗问,但立刻接下去说,“你还不赶快闭嘴!”

“你需要跟我说话吗?”

“我要把卢齐乌斯·科尔内柳斯·苏拉告到法庭上去,当众控诉他的罪行!……”

克拉苏的眼中迸出了磷火似的光芒,像他以前有时候所显露的一样,但这光芒立刻就熄灭了,他回过头来向霍滕修斯问道:

“闭嘴,快闭嘴!”西塞罗叫道,“你想叫我们全都送命!?我曾经荒谬地颂扬了马略的功绩,还替两位不是苏拉那一派的委托人出庭辩护过,这一切自然不会使这个退位的独裁者欢喜我的。难道你要用你的疯话叫我们去追随那些数也数不清的被他残酷地杀害的牺牲者吗?如果我们被他杀死,我们就能因此使罗马摆脱这位暴君的黑暗统治吗?你得明白,恐惧已使罗马人血管中的祖先的血液全冻结了,何况幸福和成功老是与苏拉的名字连在一块儿——他是万能的……”

“这样的一个女人也值得你发疯吗,你只要花费你财产的千分之一,把她住的那幢房子送给她不就行了!”

“与其叫他‘幸福的人’,那还不如索性叫他‘正义的人’!”小加图低声反驳,但他显然已经被西塞罗刚才那番恳切的劝告说服了;他咕哝了几句,就渐渐地安静下来了。

霍滕修斯发觉:克拉苏并没有听他的话,而是沉浸在沉思中,像着魔一般地注视着美丽的埃夫提比达,就接着说:

那时,一批蒙面角斗士正在用悲惨的流血的滑稽表演娱乐观众。这二十个不幸的角斗士,将在这滑稽表演中献出生命。

“住在神圣街……紧靠着雅努斯神庙[13]。”

苏拉已经看够了角斗表演,现在他只全心全意地关切一件事;他站了起来,向瓦莱里娅的座位走去。他向她殷勤地鞠了一躬,对她亲切地注视了好久,努力在自己的眼光中表示他的温柔、恭顺和殷切,最后他问:

“那么她住在哪儿啊?”

“瓦莱里娅,你现在自由了吗?”

“你说得对,”霍滕修斯微笑道,“可是,武尔坎努斯神[12]的妻子,难道这么不容易接近吗?难道她不曾对神、半神有时甚至对普通的凡人,只要对方有福气合她的心意,就慷慨地恩宠有加,而且把自己的美的宝藏大加施舍吗?”

“几个月以前我的丈夫跟我离了婚,但并不是由于什么可耻的理由,反之……”

“名妓?按外表看来却是一个真正的女神,简直就是维纳斯!……我向赫耳枯勒斯起誓,对那位赫赫有名的朱庇特的美丽女儿,我再不能想象出另一个更完美的化身了。”

“我知道。”苏拉回答,那时候,瓦莱里娅正用她的黑眼睛亲切而又爱慕地注视着他。

“没有什么。我只是把她的名字告诉你罢了……她的确是希腊人……一位名妓……”霍滕修斯在克拉苏身边坐下来说。

“可是我,”退职的大独裁者沉默了一会问,“你能爱我吗?”

“埃夫提比达?你在说她什么?”

“我真心诚意爱你,”瓦莱里娅低下了眼睛回答道,接着微微张开肉感的双唇,浮起魅人的微笑。

“哦!我也看到她了……这是埃夫提比达。”

“我爱你,瓦莱里娅。我觉得我从来不曾对别人有过这么强烈的爱。”苏拉兴奋得发出了激动的声音。

“就是在上面的那位希腊美女呀,她坐在比我们高两排的座位上……”

两人都沉默了。这一退位的罗马独裁者攫住了美丽而又高贵的女人的手,热烈地吻了一下,接着说:

“这位?哪一位?”

“一个月以后你就是我的妻子。”

“我对赫耳枯勒斯起誓!正好给你猜中了,”克拉苏回答,“这位是……”

于是,他被他的朋友们簇拥着离开了斗技场。

“你好,马库斯·克拉苏。”霍滕修斯把他从恍惚状态中惊醒,“你大概正在一心一意地观察星星吧?”

[1]普路同,地狱和冥国的统治者。

克拉苏刚巧满三十二岁;他生就一个中等以上的身材和魁梧的体格,可是已经有了发胖的趋向。在他粗壮的脖子上,生着一个跟他那强壮的身躯极其相称的大头,但他那青铜色与金黄色互相混合的脸却显得相当瘦;他的相貌非常威武,完全是罗马型的。他有一个鹰钩鼻,一个向前凸出的、轮廓分明的下巴;他那对微带淡黄色的灰眼睛,一会儿闪耀得非常光亮,一会儿却变得动也不动,暗淡无神,好像刚才的光亮突然熄灭了一般。高贵的门第,出色的雄辩,惊人的财富,对待别人的殷勤和尊敬,不仅使他出了名,而且也使他获得了荣誉和威望。在我们的故事开始之前,他已经不止一次地在内战中站在苏拉那一边勇敢地打过仗,而且担任过各种官职。

[2]墨丘利,商业之神。

当霍滕修斯走到克拉苏的身边,克拉苏的整个魂灵儿已经飞到那位迷人的姑娘身上去了。那位美人显然感到有些无聊了,恰巧在这时候张开小嘴打了一个哈欠,她用右手不断地抚弄着那颗在她胸脯上闪闪发光的青玉星星。

[3]阿波罗,太阳神。希腊帕尔纳索斯山下有奉祀他的德尔斐神庙。

年轻的埃夫提比达就是这样的一个美人儿。坐在她附近的马库斯·克拉苏,正怀着狂喜的心情在欣赏她。

[4]朱庇特,罗马神话中的天神。

这位姑娘还不到二十四岁。她生得非常美又打扮得极其华丽,她的身上没有一处不是具有极大的诱惑力和魅力。似乎,帕福斯[11]的维纳斯也要从奥林波斯山上降下,用致人死命的注视来欣赏一下她那绝世的美丽了。

[5]卢齐乌斯·塞尔吉乌斯·喀提林(前108—前62),他是公元前66至前62年反对执政官与元老的阴谋的组织者。他想利用人民来攫取政权,因此他许诺取消贫民的债务,并且答应将大批从富人处没收来的土地分配给农民。这就推动了广大的具有民主倾向的群众行动起来。公元前63年,这一阴谋被西塞罗揭露。喀提林被杀。

在她那件用极薄的白绸制成的短袍上,密密地织满了银色的小星星,折着优雅的褶襞。这位姑娘的雕像一般的体态,不但可以从这些褶襞上揣测出来,有时还可以透过薄绸隐约地看到。在短袍上面,罩着一件淡蓝色绸缎制成的披风,也织满了小星星。一个不大的束发金冕,拢住了她前额上面的头发。她那对小巧的耳朵上,戴着两颗巨大的珍珠,珍珠下面垂着两个青玉琢成的星状坠子,发出闪闪烁烁的光芒。她的脖子上围着一串珍珠项圈,一颗巨大的青玉星星从她那项圈下端直垂到她半裸的胸脯上。她的手腕上面套着两对雕着花朵与枝叶的银镯,她的腰间束着一道末端是尖的带棱角的腰带,这也是用贵金属制成的。她那双纤小的玫瑰色的小脚穿着一双厚底短靴,那是用两条横过脚踝的淡蓝色软皮和靴底制成的;脚踝上套着两个精雕细刻的银脚镯。

[6]“迫害时期”,苏拉在打败政敌马略后发布“公敌宣言”,即所谓苏拉的黑名单,凡在这名单上有名字的人,任何一个罗马人都有权杀死他,而且在杀死以后还可以获得死者一部分财产。这就在全意大利开始了杀害、告密以及没收财产的恐怖时期。

这位姑娘叫埃夫提比达,从她身上的装束看来,就可以认出她是个希腊女人。首先使人注目的,就是她那修长而又结实的美丽的身躯。她的腰是那样的细柔,仿佛用两个手指就可以把它整个儿箍起来似的。那张令人吃惊的、像雪花石膏一般洁白的极美妙的脸,泛出了可爱的红晕。优雅的前额上面,罩着火红色的极柔软的头发。两只像海波一般蔚蓝、杏子一般的大眼睛,燃烧着淫荡的火焰,发出使人不可抗拒的魅力。一个略微向上翘的、线条优美的小鼻子,仿佛使流露在她容貌间的那种大胆勇敢的神情,变得更加显著了。在那两片微微张开、湿润而又肉感的红唇之间,闪烁着两排雪白的牙齿——那是真正的珍珠,似乎正与那浮现在她小巧的圆下巴上的迷人的小涡争奇斗艳。雪白的脖子,好像用大理石琢成。匀称的双肩,可以和天后朱诺[10]媲美。有弹性的高耸的胸脯,丰满得使轻薄的披风遮掩不住它,但这反而使希腊姑娘显得更加诱人。她那赤裸的轮廓分明的手臂和脚掌,纤小得就跟孩子的一般。

[7]格内乌斯·卡波,马略的拥护者。他在公元前85年与前84年被选为执政官。他主张放逐所有拥护苏拉的人。他在公元前83年被庞培下令杀死。

马库斯·克拉苏正坐在一位极其美丽的希腊姑娘附近的位置上,因为这位姑娘将在我们所叙述的事件中扮演重要的角色,我们必须在这儿停下来,观察她一下。

[8]卢齐乌斯·科尔内柳斯·辛纳,他曾以民主派贵族的身份在公元前87年被选为执政官。接着又于公元前86年与马略一起当选为执政官,对苏拉进行斗争。

霍滕修斯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靠近马库斯·克拉苏[9]的地方坐了下来。克拉苏是一个极富的贵族,他以吝啬和野心闻名当时——但是这两种矛盾的品质,却和谐地统一在他独特的性格之中。

[9]马库斯·克拉苏(前114—前53),苏拉派。他在公元前82年的迫害时期发了大财。他拥有好多银矿、大批土地和大量奴隶。他曾率领罗马军队去镇压斯巴达克思起义。公元前70年,他和庞培一起当选为执政官。由于庞培的政治野心,使他对庞培产生了敌意。他就接近了恺撒,在公元前60年支持恺撒竞选执政官,那一年年底,庞培、恺撒和克拉苏结成三头同盟。公元前55年克拉苏又与庞培一起当选为执政官。公元前53年他在与安息人进行战争时阵亡。

于是苏拉又向瓦莱里娅转过身去,她也正好向他投来了爱慕的目光。

[10]朱诺,天神朱庇特的妻子。

“正是她。”

[11]帕福斯,塞浦路斯岛上的城市,有极其宏伟的维纳斯神庙。

“哦——哦!……”苏拉说,“那就是昆图斯·霍滕修斯的妹妹吗?”

[12]武尔坎努斯神,罗马神话中的火神和锻冶之神。他的妻子就是维纳斯。

“这是瓦莱里娅,”格内乌斯·科尔内柳斯·多拉贝拉回答,“梅萨拉的女儿。”

[13]雅努斯神庙,奉祀雅努斯神的庙。雅努斯是时间之神,也是意大利传说中最古的王。据说是太阳神阿波罗之子,有两个脸,一个脸代表过去,另一个脸代表未来。

“这是谁?”苏拉重新把身子转向角斗场,问道。

[14]阿穆尔神,爱情之神。

她向他尊敬地打过招呼,按照当时的风尚把手举到嘴唇上,然后向自己的座位走了回去。苏拉已经完全被她那亲密的话谄媚得飘飘然了,他很有礼貌地向她鞠了一躬,接着回过头去,用长久的注视伴送着这位美人回去,在他的注视中流露着极其殷勤恳切的神情。

[15]塔兰特是古罗马货币中最大的单位。1塔兰特约值20万塞斯特斯。

“不要发怒,独裁者!我抽下这根线来是为了想分享你的一丝幸福。”瓦莱里娅露出迷人的微笑说。

[16]阿特拉斯,提坦神族的一个巨人,他能够担起整个世界。

当鞭打奴隶的工役把十二具尸体拉出了斗技场,而且把场上的血迹消灭得干干净净的时候,瓦莱里娅对坐在离她不远的苏拉仔细地注视了好一会儿,她突然站了起来,从后面走到独裁者身边,她从他那件希腊式外套上抽了一根丝线。惊奇的苏拉立刻回过头来,他那兽性的眼睛闪闪发光,开始打量这位碰他的美人。

[17]公民桂冠,月桂树叶编成的花冠。罗马政府用来颁发给在战争中救出同伴生命的兵士。

上面这番对话是在成千上万观众暴风雨一般的掌声中进行的。观众被角斗场上绳网角斗士和追击角斗士之间的流血搏斗迷住了,这场角斗很快地以七个追击角斗士和五个绳网角斗士的死亡宣告结束。其余幸而活命的角斗士负着伤,流着鲜血,离开场子进了拱门下的房间,但是观众却发疯也似的鼓着掌,哄笑着,互相兴高采烈地开着玩笑。

[18]贺拉提乌斯三兄弟对抗库里阿提乌斯三兄弟的策略,据古代传说,罗马城与阿尔巴城发生战事,罗马的贺拉提乌斯三兄弟对抗敌方的库里阿提乌斯三兄弟。贺拉提乌斯的两个兄弟已被杀死,他就用本书中斯巴达克思一样的妙法取得了胜利。

“唔……”苏拉露出嘲讽的微笑哼了一声,“你看见这批奴隶吗?”他指着在斗技场看台上一排排坐得满满的公民,“奴隶可不少啊……那就一定找得到主子。”

[19]盖约·梅米乌斯·杰梅卢斯,公元前66年的保民官。他在公元前53年当选为执政官时被判贿赂选民罪,他即迁居希腊。他是一个有教养、有天才的演说家,卢克莱修曾将他的长诗奉献给他。

“难道还能找到那种能够而且愿意攫取最高政权的人吗?”

[20]意大利最古的神,是收获女神俄普斯的丈夫,朱庇特等大神的父亲。

喀提林低下头,踌躇了一会儿,接着,振作了一下,抬起头来说:

[21]伊壁鸠鲁(前341—前270),古希腊唯物论哲学家,原子论者德谟克利特的信奉者。

“从此以后,”苏拉答道,“那些能够攫取到共和国政权的人就谁也不愿意再把它交出来了。”

[22]索福克勒斯(约前496—前406),古希腊三大悲剧家之一。曾作悲剧百余篇。现仅存七篇,以《安提戈涅》、《俄狄浦斯王》和《厄勒克特拉》为其代表作。

“什么样的结果?”塞尔吉乌斯·喀提林用探询的目光,对在这会儿变得阴沉了的独裁者的眼睛注视了一下,问道。

[23]塔利亚神,希腊神话中九个缪斯(文艺女神)中的一个。她是管理喜剧的女神。

“唔,自然啰,那是一种勇敢的行动,我永远赞赏勇敢的精神,我永远喜爱大胆的壮士。我不愿意对这样的勇士进行报复,因此我忍受了他对我的一切毁谤和诬蔑。可是喀提林,你知道这位青年的行动和言语产生了什么样的结果吗?”

[24]卢齐乌斯·李锡尼·卢库卢斯(约前117—前56),罗马贵族,苏拉的党羽。公元前74年任执政官再度远征本都王国的米特拉达梯王。此即第二次米特拉达梯战争。他打败了米特拉达梯王,王逃到他的女婿亚美尼亚王提格兰处。卢库卢斯又摧毁了他们的联军,占领了亚美尼亚的京城提格拉诺塞塔。接着庞培在元老院的支持下代替了卢库卢斯的地位。卢库卢斯即宣告退休,直到死都在图斯库卢姆城享受极其奢侈的生活。这是罗马历史上最有名的一个卢库卢斯。他与本书第五章中提及的镇压卡普阿的米努齐乌斯领导的奴隶起义的将军同名同族同姓,但却是两个人。在本书后面提及的还有第三个卢努齐斯,那是公元前73年的执政官,全名系马库斯·泰伦提乌斯·瓦罗·卢库卢斯,他后来参与镇压斯巴达克思的战争。

“那是为了我不愿意再见到暗杀和丧葬,这已使罗马在这十年来变成一片黑暗……可是我们不必谈论这一点了,我的意思并不是要责怪你:你也许犯过不少错误,但同时你也立下了不少光荣的战功,对这些战功的回忆曾经不断地激动我的心,因为我跟你一样,苏拉,渴望着光荣和权威。你毕竟也会这么说,难道你不觉得,在罗马人民的血管中仍旧流着我们伟大而自由的祖先的血吗?回想一下吧,几个月以前,你在元老院当着全体元老自动解除了权柄、遣散了扈从和卫兵。当你和你的朋友一起回家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不知名的青年开始凌辱和诬蔑你,说你怎样攫夺了罗马的自由,怎样残杀和抢掠罗马公民,怎样变成了他们的暴君!啊,苏拉,你一定会承认说那番话的人必须具有不屈不挠的勇敢精神,因为你只要做一个手势,就会立刻使这位勇士付出他的生命作为毁谤你的代价!但你当时对他真是宽大得很——我说这话决不是恭维你:喀提林是不会也不愿意恭维任何人的,即使对万能的朱庇特也一样!——你当时对他的确是十分宽大的,你没有惩办他。但是你一定会同意我的意见:如果我们这儿还存在着能够这样行动的无名青年,——我觉得很可惜,不知道他是什么人——那就有希望:我们的祖国,罗马共和国,还能挽救!”

[25]埃斯库罗斯(约前525—前456),古希腊三大悲剧家之一。他最出名的悲剧是《被缚的普罗米修斯》。

“那么究竟是为了什么缘故,”苏拉带着好容易才看得出来的嘲讽的微笑,平静地问道,“究竟是为了什么缘故您不把我告到自由公民的法庭上去呢?我已经辞去了独裁者的职位。你究竟为了什么不去控告我?为什么还不请求法庭清算我以往的行动呢?”

[26]欧里庇得斯(约前480—前406),古希腊三大悲剧家之一。他最出名的悲剧有《美狄亚》、《希波吕托斯》等。

“啊,光荣的苏拉,”喀提林答道,“我可不能站在像你这样伟大人物所站的高处来品评人物和估量事情。我只知道自己生来喜爱自由,决不能忍受任何束缚,我可以老实告诉你——我憎恨暴政,即使这种暴政戴上仁慈宽大的假面具,借用为祖国造福的名义,以伪善的面目出现。你得明白,我们的祖国虽然已被叛乱和内战蹂躏得支离破碎,她却宁愿让许多人来统治,决不愿处在一个人的专横独裁之下!但是,我并不是在挑剔你的行为,老实对你说,我仍旧跟过去一样反对独裁。我相信,我愿意相信,罗马还有不少公民准备承受任何折磨,只要以后不再处在一个人的暴政之下,特别是这个人并不叫卢齐乌斯·科尔内柳斯·苏拉,他头上也不像你这样戴着百战百胜的桂冠,尤其是他的独裁只要有一点点不像你那被马略、卡波[7]和辛纳[8]的罪行促成的独裁那么正当。”

[27]帕库维乌斯(约前220—约前130),生于布林迪西。古罗马悲剧作家。

“可是喀提林,你以为怎么样?在罗马城里,像你这样勇敢、像你这样心胸开阔、能把种种美德和罪恶兼收并蓄的人又有几个呢?”

[28]阿里斯托芬(约前446—前385),古希腊早期喜剧代表作家。最有名的作品有《骑士》、《和平》、《蛙》、《财神》等。

卢齐乌斯·科尔内柳斯·苏拉听了喀提林的大胆的话,就向他那边转过头去答道:

[29]米南德(约前342—前291),古希腊新喜剧作家。

在这以后不久,喀提林又和他的哥哥发生了冲突,弟兄两个都拔出了短剑,但是以过人的力气驰名罗马的塞尔吉乌斯·喀提林同时也是第一流的击剑家。他杀死了他的哥哥,继承了他哥哥的全部财产,因而就避免了由于他挥霍、大张酒宴和纵欲所造成的破产厄运。但苏拉对这一桩事情也竭力装作没有看见。因此那些大法官也不敢向这位杀死亲哥哥的凶手找岔子。

[30]菲莱蒙(约前368—前264),雅典新喜剧诗人。米南德同时代人。

在本书所叙述的那一个时期之前,卢齐乌斯·塞尔吉乌斯·喀提林可怕的威名已经传开了,大家对他那暴躁易怒、放荡不羁的脾气都感到害怕。他曾经趁着贵族格拉提迪亚努斯在台伯河旁悠闲地散步的时候杀死了他。暗杀的原因只是因为格拉提迪亚努斯拒绝了喀提林用财产作抵押的一大笔借款。喀提林本来想利用这笔款子来偿付巨额的债务,因为这些债务使他不能担任他所竭力谋求的任何一个职位。当时正逢“迫害时期”[6],凶残暴虐的苏拉使全罗马淹没在血泊中。格拉提迪亚努斯的名字虽然并没有列入被迫害的人的黑名单,不仅如此,他甚至还是苏拉的拥护者;但是,他非常富有,而且列入黑名单的人的财产是可以没收的;因此,当喀提林拖着格拉提迪亚努斯的尸体闯进正在开会的元老院,把它掷到独裁者的脚边,当众宣布他所杀死的这个人是苏拉和祖国的敌人时,独裁者就表现得并不是那么丝毫不苟了;他对这一谋杀故意装作没有看见,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到死者的数也数不清的财产上面去了。

[31]普劳图斯(约前254—前184年),古罗马喜剧作家。

这位无畏的人叫卢齐乌斯·塞尔吉乌斯·喀提林[5]。当时他二十七岁。他天生一个高大的身材:强壮的胸膛,宽阔的肩膀以及肌肉发达的臂膊和腿。他有一个满生着丛莽似的黑色鬈发的大脑袋和一个具有宽广的太阳穴,刚毅的、精力充沛的黑脸,一条隆起的粗大静脉横过他那宽广的前额直到鼻梁上面。他那深灰色的眼睛里,蕴藏着残忍的表情。一个仔细的观察者,会从他那威严而又果决的脸部的神经质的掣动中,看出其极细微的内心活动。

[32]狄纳里,古罗马银币。

“啊,苏拉,并不是每个人生来只配做奴隶的。”苏拉的随从中有一个坐得离他不远的贵族大胆地反驳道。

[33]阿基亚斯,从叙利亚安条克来的希腊诗人。他大约生于公元前120年,在公元前102—前60年住于罗马。曾经被人诬告非法取得罗马公民资格,结果为西塞罗所昭雪。

“我已经抛弃了权力,离开了事业,但你们还是把我当作你们的主人!下贱的家伙,你们只配永远做奴隶!”

[34]提格兰王(约前96—前56),亚美尼亚的国王,本都王国米特拉达梯王的女婿。

过了一会儿,他说:

[35]第一位和第二位建国元勋就是传说中的罗慕路斯和瑞穆斯。

“但愿放雷火的朱庇特[4]把所有下贱的马屁精都击毙!”这位退职的独裁者叫道,他在愤怒之中用手攫住自己的肩膀,猛烈地搔了起来,想减轻那像无数可厌的寄生虫在咬啮一般难熬的奇痒。

[36]《海神格劳科斯》,西塞罗写的没有流传下来的长诗。格劳科斯是海神,也是渔夫、水手和航海者的保护神。

“啊,你多慷慨啊,你多伟大啊!”坐在苏拉旁边的元老提图斯·阿克维齐乌斯高声叫道。

[37]卡图卢斯(约前84—约前54),古罗马诗人。

“你总不会以为这还能使我的威望有所提高吧?”苏拉答道,接着他转换话题说:“角斗士老板阿克齐恩卖给我的这批货色大概还不错吧,啊?”

[38]维吉尔(约前70—前19),全名是普布柳斯·维吉尔·马罗,罗马的伟大诗人,长诗《埃涅阿斯纪》的作者。维吉尔在诗中颂扬了传奇中的尤利乌斯·安基塞斯族的祖先,他把古罗马的“勇毅”和“虔敬”予以理想化,使之成为国家生活的基础,犹如奥古斯都统治时期所吹嘘的那样。可是,维吉尔在几个最强烈的富有戏剧性的插曲中,却显示了罗马的“勇毅”、“虔敬”与人道主义之间的矛盾。

“你为什么不坐到那座连拱上面去呢?”格内乌斯·多拉贝拉问。

[39]奥维德(约前43—约17),全名为普布柳斯·奥维德·纳索。古罗马诗人。他的最伟大的作品为《变形记》,从世界创始起一直叙述到恺撒变成星辰为止,中间插入了一些希腊与罗马的神话。

“我对我的保护神德尔斐的阿波罗[3]起誓,这批虫豸真是卑贱!你以为他们是在向我拍手吗?不,他们拍手的对象是我那几个在昨天为他们准备丰美酒食的厨子。”

[40]贺拉斯(约前65—前8),全名为昆图斯·贺拉斯·弗拉库斯。古罗马诗人。在恺撒死后他为共和思想所鼓舞,曾经加入布鲁图的军队,参加了成为共和主义者致命伤的菲利皮战役(公元前42年屋大维和安东尼的大军在马其顿的菲利皮附近粉碎了布鲁图和卡修斯的军队。——译者)。因此贺拉斯的早期诗作是含有共和思想的。贺拉斯在公元前42年共和派大败以后,由于当局颁布大赦令回到了罗马。他与屋大维的朋友、文艺的保护人梅塞纳斯相接近,后来又与屋大维交往,终于变成了宫廷诗人。他在他的《歌集》(约前23—前13)中发展了“黄金的中庸之道”的哲学思想,宣扬了在生活中享乐的思想。

苏拉转过脸来对他身边的格内乌斯·科尔内柳斯·多拉贝拉(两年以前的执政官)说:

[41]莫隆,罗得岛的修辞学家;恺撒和西塞罗曾经在他那儿学过雄辩术。

“苏拉万岁!”

[42]两位斯凯沃拉,指昆图斯·穆奇乌斯·斯凯沃拉(?—前88)与昆图斯·穆奇乌斯·斯凯沃拉(?—前82)。前者在公元前120年治理小亚细亚,曾在元老院中勇敢地攻击苏拉。后者是大祭司,做过亚细亚总督,在任期内曾严厉地惩办贪心的包税商。他在公元前95年被选为执政官。他在当时被大家公认为正直的人,热心的爱国者,出色的法律学家和演说家。

观众拍着手喊道:

[43]鸟占术士,根据鸟类的来去方向和飞鸣状态预卜未来的祭司。

渔盔角斗士回到拱房里去了,扮普路同[1]、墨丘利[2]的人和场里的打手从那儿走了出来。他们先用烧红了的烙铁把渔网角斗士的尸体烙了两次,确定他已经死了,然后再用长长的挠钩钩住了尸体,从角斗场上穿过死门把它拉了出去。接着,他们从几个小口袋里倒出亮晶晶的粉末来(那是用罗马附近蒂沃利石矿里开出来的大理石磨成的细粉),撒在那一大摊鲜血上面;于是,角斗场在太阳光的照耀下又开始像银子一般闪闪发光。

[44]大祭司,由8个(后来是15个)大祭司组成,管理一切祭祀的祭司团的领袖。

观众发疯也似的鼓起掌来。接着就开始评论刚才这一场角斗。斗技场上发出了十万人的哄响。

[45]阿雷廷,意大利中部伊特鲁里亚东部的城市。现在叫阿雷佐。

角斗场上的斯巴达克思

[46]阿尔皮诺城,拉丁姆省东南部之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