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让她做任何事！是她自己决定……”
“你希望发生什么事？你不认识那个女人？她不是个坏女人，她是个能吃苦耐劳的人。她想帮助每一个人，但是她太天真了。不像你，她头脑简单。你却让她带着一大帮孩子，在村里挨家挨户筹集财物。老天作证，这太无耻了！”
“她不知道她自己在做什么！不出几天，就会飞短流长，谣言四起！人们会指责我们私吞了他们的财物！如果非得有个人去买水缸，我可以亲自去！我们必须提前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
“此话怎讲？发生什么事了？”
村长坐在房间一角。他摘下帽子放在膝盖上，点起一根烟抽了起来。“你可以暂时把锡桶放在操场上，让孩子们喝水吗？”
卡翁达走进屋里，脸气得铁青。“先生，承蒙真主的恩典，你是个知书达理的人。但你为什么要做出日后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呢？”
“不行，那肯定不行。锡桶都生锈了，锈出很多小孔。孩子们用它取水回来时，就有一半水漏掉了。除此之外，生锈的容器有潜在的危险。如果有人被推倒，跌在锡桶上划伤了，我该怎么向孩子的父母交代啊？”
“在的，请进！”
“那好吧，随你的便。那个女人是在以你的名义做那些事！”
“你好？先生，你在吗？”
“为什么以我的名义？”
“没人让我这么做！我也没强迫任何人做什么。村里人捐了他们想捐的东西。现在，让我看看，你打算为水缸出多少力？”卡翁达垂下眼睛，不搭理卡瓦。他转身疾步向学校的方向走去。
“是的，以你和学校的名义。她的所作所为不会有好结果，最终她也不会如愿以偿，为学校买到新水缸。现在，该说的我都说了，听不听由你。”他起身戴上帽子走了。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怎么能强迫人家捐钱捐物呢？你是不是昏头了？还是那个年轻的校长让你这么做的？另外……”卡瓦打断了卡翁达的话。
萨马迪先生也站了起来。
“我知道村里有村长还有长辈，但是我儿子的学校没有水缸！”
驴背上的褡裢里装满了无花果、核桃、葡萄干、蚕豆、扁豆、小麦、大麦、桃干和杏干。还有一个袋子里装着钱，安全起见，袋子由卡瓦亲自保管。她和一群孩子一边走一边说笑，开心极了。卡瓦一行人走街串巷，挨家拜访，这时来到了铁匠穆斯塔法家。
“卡瓦，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引起了村里的骚动。你不知道村里还有村长和长辈吗？”
孩子们拥进了穆斯塔法家。穆斯塔法家的孩子们从织布机下钻了出来，他们刚才正在织地毯。八个孩子从高到矮排了一长溜。五个女孩，三个男孩。穆斯塔法说：“我给你一个托曼吧，再多就没有了。”
每个人都提着一个袋子。甘巴里还牵来了一头驴，驴背上挂着褡裢，捐赠物都将放进褡裢里。没人敢不让卡瓦进家门，也没法一点都不捐。有些人是在她施加的压力之下才捐的，而有些人则是自愿的。她正在村里起劲地闹腾，这时，卡翁达来了。
“即使你拿不出那么多，也没有关系。要养这么多孩子，肯定很辛苦。我希望村里德高望重的人和有钱的人，都能像你这样关心水缸的事。”正在这时，卡翁达和萨马迪先生到了。
村里其他孩子正在找乐子，也混进了卡瓦的队伍。他们一路说说笑笑，真是美好的一天啊！
卡翁达大声说道：“你这个女人，打住吧！管好你自己的事！”
“给你，两个托曼！带着这些孩子离开我的家！”
萨马迪先生说：“是我让你向人筹集财物去买新水缸的吗？”
“闭上你的眼睛，把手放到口袋里。想想真主的教诲。你从口袋里掏出多少就多少，交给我就行。你不出点血，我是不会离开的。”孩子们大笑起来。
“不是！是我自己想这么做的。我一定会把新水缸摆到操场上，让大家都看一看！”
“五个托曼？！你以为你是谁啊？你是村长吗？是校长吗？应该由区里给学校买水缸。”
萨马迪先生微微一笑，释然地看了卡翁达一眼。卡瓦补充说：“你得尽最大努力支持这件事，校长先生！这是做善事。”
“不把你算进去？就这么简单？你的条件比任何人都好。你有两个这么大的花园！别太小气，你至少得出五个托曼。”
卡翁达对卡瓦嚷嚷起来：“女人，你应该为你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停止这疯狂的举动，放过这些可怜的人吧！”然后，他转身对孩子们说：“离开这里，你们跟在她身后做什么？”
“我的条件不太好，就不要把我算进去了。”
卡瓦不甘示弱地挑衅说：“村长大人，你打算捐多少钱？”
“他们的水缸坏了，请帮忙买一个新的给他们。”
“我不会再掺和你这个疯女人的事情了！你爱干吗就干吗！”
“他去了呀！怎么了？”
卡瓦大喊大叫起来：“你记住我的话！这个疯女人总会弄到新水缸的！”
“你的儿子没去上学吗？”
卡翁达气急败坏地转身走了。萨马迪先生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五个托曼。“这是我捐的，不过我不相信你这样做就能为学校买到新水缸。”孩子们大喊“太棒了！”，一起为校长鼓掌。“年轻人，真主保佑你！我的孩子，你是如此善良。不要管他们怎么说。卡瓦说话算数。不成问题！”萨马迪先生也转身离去了。
“你好！卡瓦，你这是干什么呀？”
募捐到了很多东西之后，卡瓦牵着驴转身往学校走去。这当儿，校长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卡瓦大声喊道：“校长，先生，请你出来看看我们收集到的东西。我们来数数一共有多少钱，再估算一下东西的价值。”
“你好！雷扎先生！”
萨马迪先生走到门口。“卡瓦，不要带任何东西到学校来！我没有心情去应付人们说长道短。孩子们都回家去！”有个孩子说：“先生，我们好辛苦才募集到这些东西。不能光由我们来数呀！”
“真主保佑你。雷扎，打开你的袋子，把纳吉斯的无花果倒进去。”
“不管怎么说，在这里不合适！”话音刚落，他就关上门，走出了学校。卡瓦在他身后喊道：“先生，校长，你去哪里？校长。我该怎么处理这些东西？”他回过头来，说：“把东西拿到卡翁达家去，当着村里所有长辈的面解决这事。我只需要水缸，其他的我都不需要。”
“我只能给你半磅无花果干。”
卡瓦哭着说：“如果这些东西不属于学校，那应该属于哪里？”
“这些日子谁手里有钱呢？如果没有钱，你可以捐献一些麦子、葡萄干或者无花果。你给我们什么都行。我会卖掉这些东西去买水缸。但是亲爱的女士，无论你打算给我什么，请快一点，今天我还要去好多家呢。”
“卡翁达家。”
“你知道我是没法帮这个忙的。我丈夫去城里打工了。我两手空空呀。”
卡瓦赶着驴去卡翁达家，孩子们依然跟着她。他们穿过巷子，终于来到了卡翁达家门口。卡翁达从院墙内瞥见了他们。“不要把东西拿到我这里！我可不想为这事头疼。”
“学校的水缸破了，这些孩子没水喝。我们需要你的帮助，给他们买一个新的。”
“那我该拿到哪里？”
“你好，卡瓦！怎么这么多孩子跟着你？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知道，拿到赛义德·雷扎店里去吧，换了钱该干吗干吗去。我从一开始就反对你这么做。”卡瓦擦干了眼泪。
星期五那天，卡瓦穿上罩袍，在腰间裹紧。她去了一家又一家，后面还乱哄哄地跟了一群学生。“你好，纳吉斯！”
她赶着驴，掉头走了，孩子们仍然跟在后面。他们到了赛义德·雷扎的小店，店里站着几个人。“亲爱的赛义德·雷扎，快来看看我们带的东西。看在真主的分上，把这些东西买下来吧，算一下一共值多少钱。看看是否够买一个新水缸的。帮帮我们吧，做做善事吧。这些人都彼此提防，村里这些人都是胆小鬼。”说完这些话，她又对店里那几个人说：“来，你们来做个见证，以免日后有人造谣。”孩子们一起帮忙，把一袋袋的核桃、无花果、葡萄干、小麦、大麦、豆子和其他东西从驴背上的褡裢里卸下来，拿进了店里。
萨马迪先生暗自笑笑，他不相信卡瓦能办成这件事。“很好，让我们看看你怎么办成这件事。我也是见识过村里人的，我不觉得他们会愿意凑钱买水缸。我只是认为他们不会有这样的善举。无论我和谁说起这件事，他们都是不以为然。有的耸耸肩，表示与他们无关，有的压根就不关心此事。”
赛义德·雷扎终于从店里出来了。他说：“把这些东西拿走！我不想掺和这件事，我不会买下任何东西。别让我伤脑筋。”卡瓦心烦意乱地大笑起来。“好吧，看来没什么地方比我家更合适的了！我会把东西拿到我家，你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去吧！”
“是的，我肯定会买到水缸的！买一个水缸，也不会让我伤筋动骨什么的！我保证不出这个星期，就会把新水缸送到学校，换掉这个旧的！”
第二天，她的大儿子阿巴斯把所有物品都放到驴背上，动身了。他穿过一条条的小巷，全村男女老少都笑着站在自己家里隔墙窥探。阿巴斯故意从学校门口经过，这样所有人都能看到他和卡瓦，人们开始跟在他们后面。驴脖子上挂着一个铃铛，丁零当啷一路响着经过学校。
“那太好了，如果你能给我们提供一个新水缸，我和孩子们都会感激你的。此外，这也是一件大善事。”
卡瓦把头伸进学校大门里面，说：“你们好啊，孩子们。校长，你好！阿巴斯准备进城买水缸了！”
“如果区里没法为学校尽快提供新水缸，那就告诉我们，我们自己筹钱去买！凑齐钱以后，我会立刻让我的大儿子去城里买新水缸。”
操场上的孩子拥出校门。萨马迪先生从教室里走了出来，孩子们也跟了出来。他们走到学校门口，目送阿巴斯离去。卡瓦牵着小穆罕默德·阿里的手开心地站在那里，罩袍裹在腰间。穆罕默德因为感冒了，脑袋捂得严严实实的。
“你认为我该怎么办？水缸破了，而且没法修。我已经给学校董事会写了申请书，让他们买个新的送过来。但是我知道，新水缸不会这么快就送到的。”
卡瓦宣布：“下星期这个时候，学校就会有一个崭新的水缸啦！”孩子们都为她拍起手来，大声欢呼。萨马迪先生面带微笑。
“你不能弄个水缸来吗？这样孩子们就不用在大冷天去河边喝水了。”
毛驴低着头，叫了几声，阿巴斯挥动鞭子赶着毛驴。在一片喧闹声、欢笑声和鼓掌声中，阿巴斯和毛驴渐渐走远，穿过学校北面的狭窄小路，往城里去了。
“没人推他，是他自己掉进水里的。”
萨马迪先生说：“好了，孩子们，课间休息结束，继续上课。阿卜杜拉希去给四年级学生听写昨天的课文。一年级学生做家庭作业。二年级学生上美术课。三年级的到操场活动。我去给五年级的学生上课。”
第二天，穆罕默德·阿里没来上学，但是他妈妈卡瓦到学校来了。“先生，你知道你到底在这里做什么吗？我的孩子回家就生病发烧了。从昨晚到今早，他烧得像只小火炉！你就不能不让孩子们在水边相互推搡吗？我可怜的孩子没有父亲，他去年就去世了。如果其他孩子把他推到井里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