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可以理解。”
“第一位纳德林尔太太死后,萨凯迪决定独自一人把一切调查清楚。一方面,他要还父亲清白,另一方面,这个女人已经让他着了魔。我的意思不是他爱上了她,我指的是他非把关于她的事实真相搞清楚不可。”
“他继续尽力完成大学学业,然后找了一个机会到了她那里,和她谈了话。他已经很熟悉她了,所以觉得上门建议她加入一个组建中的医生与护士协会,不会被怀疑。但之后发生了一件事。他见到了这个女孩,一见钟情,然后他对那个女人周密的调查计划就搁浅了。他不想让女孩不高兴,而且他真的没有任何依据,所以就不再查了。他对那个女人有疑心,不想去那幢房子,所以开始在外面和女孩见面。但是,就发生了一件小事,让他觉得可能他原本是正确的。那个女人一了解情况,就开始对萝拉编造歪曲他的故事,还让她父亲不允许萝拉见他。这来得无缘无故,除非这个女人也许想让萨凯迪离她远远的。你跟得上吗?”
“接着说。”
“跟得上。”
“没有关系。那两个孩子的死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想想看,赫夫。这个女人为了除掉那个她要除掉的孩子,甚至会多杀两个孩子,然后把事情搅浑,看起来就像医院里有时候会发生的医疗事故。我告诉你了,她是个病态的例子。”
“然后纳德林尔死了。突然间,萨凯迪意识到,他必须要追这个女人,才能真正调查清楚。他不再见萝拉,连为什么都没告诉她。他到那个女人那里,向她求爱,极尽所能。几乎真的是极尽所能。他以为,如果他是来看她,那么她就不会再不允许他来了。她是萝拉的监护人。但如果萝拉结了婚,丈夫就将成为监护人,这样又在那笔财产上节外生枝。你发现了吧——”
“另外两个呢?”
“萝拉就是下一个。”
“他一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直到纳德林尔第一任太太死的时候,发现那些孩子中有一个与那位纳德林尔太太有亲属关系,而且那个孩子死的时候,纳德林尔太太就成了那孩子继承的一大笔财产的执行人。事实上,法律上的手续办清以后,纳德林尔太太就继承了那笔房产。听明白了,赫夫。事情就可怕在这儿: 只有一个孩子与那笔财产有关系。”
“没错。因为你知道她的事情,她要除掉你,下一个就是萝拉。当然,那时萨凯迪全然不知有你,但他了解萝拉,或者说他很确定他了解。”
“说下去。”
“接着讲。”
“不是。他年纪已经很大了。但萨凯迪觉得事情有些奇怪,而且这个女人一直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她在那里待得太久了,而且似乎对那里的孩子太感兴趣了。他没有任何依据,只有一种直觉。你跟得上我吗?”
“接下来就是昨天晚上了。萝拉跟踪了他,其实是跟踪被你开走的他的车。你开出去时,她正转进停车场。”
“肺炎?”
“我看到那辆车了。”
“他们死在他那里,情况很糟糕,他得因此受处罚。并不是警方,他们没有发现任何值得他们注意的事情。是卫生部和他的病人。这件事把他给毁了,他只能把疗养院卖了。不久后,他就死了。”
“萨凯迪很早回到了家。那女人把他赶走了。他回到自己房间,准备上床睡觉,但总觉得当晚有事正在发生。”
“没错。”
“其一,被赶出去是很奇怪的。其二,那个女人当天早些时候,问过他关于格里费斯公园的一些情况,问了晚上什么时候封路,封哪些路——这些就只能表明那天深夜,在那个公园里,她有事情在酝酿,具体什么时候他不知道。所以,他没有上床睡觉,而是决定到她的房子监视她。他出去拿车,发现车不见了,几乎晕倒,因为萝拉有一把钥匙。别忘了,他知道萝拉是下一个。”
“哦,你听说过箭头湖那件事。”
“接下去。”
“没有,说下去。”
“他拦了辆出租车开到格里费斯公园。他开始在那里四处乱走——他根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连什么时候都不知道。他一开始去错了地方——在那小块空地的另一端。然后他听到了枪声,就跑了过去,和萝拉几乎同时赶到你那里。他以为是萝拉被击中了,萝拉以为是他被击中了。萝拉看到是谁以后,认为是萨凯迪开的枪。警方到场后,她演了一出戏。”
“你听说过?”
“我现在明白了。”
“——肺炎。”
“那个女人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萨凯迪告诉我,他发现在那三个孩子之前,有五个案子,都是病人死在她这个护士手下,她从其中两个人那里得到了财产。”
又是那种恐怖的感觉沿着我的脊梁往上冒。他继续说下去。“他们死于——”
“都是肺炎?”
“萨凯迪是在那里认识她的。有一次,他老爹运气不好,三个孩子死在了他那里。”
“有三个是。另外年纪大的两个是手术后死的。”
“对,这我记得。”
“她怎么做到的?”
“他们认识五六年了。他父亲是医生,在维都哥山上有一家疗养院,离这里大概四分之一英里,她以前在那里当护士长。”
“萨凯迪一直都没搞清楚。他猜她知道有一种可以用血清与另一种药混合起来的方法。他想把这个方法从她那里套出来。他觉得这会很重要。”
“真的?”
“好吧。”
“你会懂的……萨凯迪并不爱她。”
“你完了,赫夫。”
“我还是不懂。”
“我知道。”
“他们专门有命名。你应该多读一些现代心理学,赫夫。我是读的。这我不跟诺顿说,他会觉得我有学者派头。我觉得它是有用的。在我这一行里,有很多事情,只有靠它才能解释他们的所作所为。它很沉重,但可以把事情解释清楚。”
“我们今天下午已经辩论过了,就在公司里。我占了上风。没什么可以怀疑的,我很早以前就说过了,那时候诺顿还在谈自杀呢。”
“一个什么?”
“你做得没错。”
“你把自己和一条眼镜蛇缠在了一起,就这么简单。那个女人——一想到她我就不寒而栗。她是一个病态的例子,就是这么简单。我听到过最糟糕的。”
“我说服他们这个案子应该永远不要受审。”
“是吗?你是什么意思?”
“你们不可能隐瞒住的。”
“赫夫,这里面有个故事。”
“我们不可能隐瞒住的,我们知道。但是,向大家公布是这家公司的代理人实施了谋杀,是一回事情,而让全国每家报纸连续两星期都报道这场谋杀案审理,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又在那里踱起了步子。我头上的那盏夜灯是房间里唯一的灯,我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他,但我感觉到他走路时,我的床在摇晃。
“我懂了。”
“哦,对,你跟我说了。他在那里做什么?”
“你要给我一份陈述,把你做过的事情的每一个细节都写出来,让公证人公证。邮寄给我,用挂号信。你得下星期四寄出,这样我星期五可以收到。”
“我和萨凯迪也谈了。”
“下星期四。”
“我已经猜想到了。”
“没错。与此同时,我们暂停了一切,我指的是关于这场枪击案,因为以你现在的状况还不能在聆讯上作证。现在注意,星期四晚上有一艘蒸汽船要从圣佩德罗港出发,向南开往巴尔沃亚。会给你订好一张船票,用我给你的化名。你去坐那艘船。星期五我收到陈述,立即交给警察。那时将是我第一次得知此事。这就是为什么诺顿和他的朋友刚才走了。这件事没有目击证人,是你和我之间的协议。如果你告发我,我会否认,而且我会证明没有这样的协议。我已经安排好了。”
“她在跟踪你,以为你是萨凯迪。她的情况就是这些了。”
“我不会的。”
“是啊,我知道。她……喜欢我。”
“我们一通知警方,就会悬赏将你捉拿归案。听着,赫夫,如果你被抓住,赏金会付,你会被审,我们会尽可能让你受到绞刑。我们不想让这事情开庭审理,但是如果非要开庭,我们会奉陪到底。你明白了吗?”
“但她很担心你。她喜欢你。”
“我明白了。”
“我知道了。”
“在你上船之前,先得把那份陈述的挂号信收据给我。我得确定我会收到。”
“可以这样说。她也不想那样,但她觉得这证明了萨凯迪是爱她的。她是情不自禁。”
“那么她呢?”
“——很高兴。”
“谁?”
“她为你感到难过。但得知你伤得不重以后,她——好吧,她——”
“菲丽丝?”
“哦。”
“她我已经安排好了。”
“嫉妒。”
“最后只有一件事了,凯斯。”
“为了什么?”
“什么?”
“没什么……我没告诉她。我主要让她说,她以为是萨凯迪开的枪。”
“我还是不知道那个女孩,萝拉,她现在怎样?你说你们暂停了一切。我猜你们扣住了她和萨凯迪,等待聆讯。那场聆讯是不会举行的。好了,听着,我要确定没有人伤害她,我要你郑重发誓,否则你就拿不到陈述,这个案子就会开庭,接下来还有别的。我会所有事情全部抖出来。你明白吗,凯斯?她现在怎样?”
“萝拉说了什么?”
“我们扣住了萨凯迪。他已经同意。”
“见到了。全都见到了,他们两个,还有那个女人。”
“你听我讲话了吗?她现在怎样?”
“没什么好谈的了……你见到萝拉了吗?”
“她出来了。”
“好吧——我们不谈这个了。”
“她——什么?”
“我知道。你信任我,我却让你失望了。”
“我们把她保释出来了。这个案子可以保释,因为你没死。”
“我不是经常会喜欢人的。干我这一行,不能随便喜欢人。所有人看起来都——有点狡猾。”
“她知道我的事了吗?”
“我知道,我对你也是。”
“不知道,我跟你说了,我什么都没告诉她。”
“我很遗憾。我一直——挺喜欢你的,赫夫。”
他站起身来,看了看手表,然后悄悄地走了出去。我闭上了眼睛,然后觉得有人离我很近。我又睁开了眼睛,是萝拉。
“的确没有必要了。”
“沃特。”
“我觉得这部分我没有必要再多说了。”
“嗯,你好,萝拉。”
“我知道。”
“我真是太抱歉了。”
他们离开后,凯斯坐了下来。“你真是做了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赫夫。”
“我没问题。”
凯斯正要开口,但科斯维克让他别说,并让诺顿和他一起到角落里去。然后他们也把凯斯叫了过去,然后又叫了沙匹若。我时不时地能听到一句话。他们在谈要向我提出一个计划,问题是他们是否都要做见证人。科斯维克赞同那个计划,但他不想让任何人能说他知道内情。他们终于达成一致,由凯斯一个人承担责任,其他人都要离场。然后他们都悄悄地出去了,甚至都没说再见。这很奇怪。他们的样子好像我并没有对他们或者对公司使过什么特别肮脏的伎俩。好像我是一只什么动物,脸上长着烂疮的,他们连看都不想看。
“我不知道尼诺知道我们俩。他一定是发现了。他并不是有意的,但他脾气很急。”
他们都互相看了看。“这样的话,我想我们可以开始了。凯斯,可能你来向他解释比较好。”
“你爱他吗?”
“他们来过,我看到他们在外边的大厅里。我猜他们在小声议论我。护士不让他们进来。”
“……爱。”
“警察没来过这里?”
“我只是想知道。”
“完全没有……天啊,没有。”
“我很抱歉让你有这样的感觉。”
“没有别人?”
“没事。”
“除了凯斯,没有别人。”
“我能有一个请求吗?一个非分的请求?”
“你有没有跟别人说过这件事?”
“是什么?”
“嗯,先生。”
“你不要起诉他,不要和他对簿公堂。你不必那样做,对吗?”
那天晚上八点半,凯斯回来了。他一进房间,就把护士给嘘了出去,然后自己又出去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跟他一起来的有诺顿,还有一个名叫科斯维克的公司律师,他们有大案子就找他,还有沙匹若,他是法务部的常务主任。他们都站在周围,诺顿先开始说话。“赫夫。”
“我不会的。”
三点钟左右,护工把下午的报纸带进来了,上面没有写我告诉凯斯的事情,但他们在早上那篇报道之后,又深入挖掘了他们的记录,写了纳德林尔第一任太太的死,纳德林尔的死,然后是我被枪击中。一个女记者去了那座房子采访了菲丽丝。正是她把那房子叫作“凶宅”的,还写到那些血红色的窗帘。我一看到那篇东西,就知道时间不会很长了。那意味着连一个愚蠢的女记者都看得出,发生了不正常的事情。
“……有时候我几乎爱上你了,沃特。”
我告诉他的时候,希望说完以后会得到某种平静。这件事在我心中压抑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带着它入睡,做梦都在想它,呼吸中也有它。我没有得到任何平静的感觉。我想到的只有萝拉,还有她最后会怎样发现这一切,看清我这个人。
她坐着看着我。突然,她俯身靠近我。我很快转过头。她看上去伤了心,坐在那儿好久。我没有看她。我终于感到了某种平静。我知道我不能拥有她,也永远不可能拥有她。我不能亲吻被我杀了父亲的女孩。
他把我的手抖掉,走了。
她在门边时,我说了再见,祝她好运,然后凯斯回来了。
“凯斯,如果你让他们打她,我就——杀了你。你现在什么都知道了。我已经告诉你了,告诉你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为了不让他们打她。你得向我保证,你就欠我这么多。凯斯——”
“没问题了,陈述我来写,凯斯。”
“我现在必须走了,一会儿会回来的。”
“这样最好了。”
“保证他们不能打她。”
“一切都没问题了。谢谢。”
“我得走了,赫夫。”
“别谢我。”
“凯斯。”
“我是真心的。”
他坐在那里瞪着我。我已经说了所有他需要知道的事情,甚至包括萝拉的事情。一共只花了十分钟时间,真是滑稽。然后他站起身来。我抓住了他。
“你没什么好谢我的。”他眼睛里出现一丝奇怪的神情。“我觉得他们追不上你的,赫夫。我想——可能我是帮了你一个忙。可能你是更希望那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