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的彼方》就是那时的单曲。我是个写诗的,很挑剔歌词,觉得这首歌的歌词好。歌名里片假名的用法很新鲜,不解决问题、不说漂亮话的做法很新鲜,遣词自然随和,前所未见,听过一次就不会忘。
孩子们凑在一起翻来覆去看了这些,因为只有这些。处于青春期的她们举步维艰,不适应学校,没有朋友,甚至搞不懂自己是谁,每个星期,每个星期,翻来覆去地看这些节目,我也跟着一起看了。
那时,各种难题从日常生活各方面喷涌而出,我只能耐心地花时间,用我自己的办法一件一件去解决。父亲衰老了,收不到他的录像带了。母亲衰老了,病倒住院,从此卧床不起。我开始频繁地回国照看独居的父亲,把家里的录像机换成DVD机,教给父亲怎么操作。
这一句话把“SMAP”的名字钉进了父亲脑中。父亲每个星期认真录下《SMAP×SMAP》和《面包超人》(这是给小女儿小留的),稍后又录了《口袋怪物》(在美国也流行开了,二女儿和小女儿是口袋怪物迷)。那时用的是VHS录像带,现在家里还有很多三倍速录像带,盒脊上有父亲的手书:“面包超人”“SMAP×SMAP”。面包超人,SMAP×SMAP。
就在这期间,小女儿上了小学,上了中学,开始上日本人学校(不是文部科学省开设的正式日本学校,而是在美日裔自己办的)。SMAP也换成了岚。
我问父亲,有没有小姑娘喜欢的电视节目,请帮我录成录像带寄过来。父亲对此一无所知,反问我想要什么,我回答:“比如SMAP那样的。”
小留上的那个班是为以日语为母语的孩子开设的,他们口语流畅,不擅长读和写。其中一半是混血,另一半父母都是日本人。这些父母准备在美国扎根,孩子们在美国出生,长大,不觉得自己是日本人,也不觉得自己是百分之百的美国人。就是这些孩子,一遇到什么事,都齐唱了岚的歌。女孩子们是岚迷,男孩子也不示弱。对这些日裔男孩来说,日本有岚这么酷的男生,他们很受鼓舞。
那时我不了解美国文化,想起日本流行文化里的男孩,觉得偶像也是可以的。冲着现实中不存在的男生发出梦幻尖叫不正是青春期女孩的必经之路吗(我没少尖叫)?
最近,不对,应该说更早之前。没办法,在很多事情上我和日本有时差。更早之前,SMAP组合出现了解散危机,我从网上都看到了。就是在这时,《夜空的彼方》里的那句歌词萦绕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母亲我想了主意。得给她们的生活里添点男生。很久之后鹿乃子有了女朋友,让母亲我深切明白了这种事情不限于男的。不过在女儿们处于青春期时,我只想到男生这一招。
“自那以后,我们相信着什么。”
青春期对女儿们来说,很艰难,非常孤独。因为没有朋友,那段日子过得难上加难。在日本她们和睦得像一对双胞胎,来美国后,玩不到一起了。
是啊,究竟相信了什么。我边唱边想。
青春期本来就险恶,我还离了婚,离散了家庭,用蛮力重组了一个新家庭。孩子们跟着我去了美国,面临的是外语和异国文化。
“我们”是谁和谁呢?“自那以后”当然就是字面意思。自那以后发生了太多事,只这一句歌词,就让我一件连着一件想起了往事。
1997年,我带着孩子移居美国,孩子们正值青春期,艰难的青春期。
我对木村拓哉和松本润没兴趣,后来过了很久,与我同龄的友人兴奋地告诉我:“《木更津猫眼》好看!”“《虎与龙》好看!”真的吗?有多好看?让我瞧瞧。结果我一看就迷上了冈田准一。
SMAP帮了我大忙。
然而伤心的是,杰尼斯事务所不向网络开放旗下艺人的肖像权,所以在网上看不到他们的脸。事务所这么做也太狠心了吧。不考虑一下海外粉丝的心情吗?我这个身在美国的日本女人发出悲伤的叹息。冈田准一主演NHK(日本放送协会)电视连续剧《军师官兵卫》时,就连亚马逊卖的相关书籍上都看不到冈田的脸。他是主演,杂志封面上他的脸做了挖空黑影处理。太狠了吧。就这么不想让人看吗?我很伤心。
“自那以后,我们……”这句歌词萦绕在我心里。我是古典迷(爱好古典音乐),这阵子迷上歌剧,工作和开车时在听威尔第。可是突然,我脑子里回响起这一句流行曲。只这一句萦绕不去。我想听整首歌,去YouTube上找了。找到菅止戈男唱的版本,还有SMAP的只出声不露脸的版本。
没办法,我只好不时去逛一下枚方公园的官网,看一下为那里代言的冈田准一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