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情合理啊。”
“他们家老太爷过世后,日子就不像原本那么宽裕了,不如说是清贫至极。所以古贺先生的母亲跟校长说,儿子已经在学校干了四年,这每月的工资能不能涨一点那摩西。”
“那校长说考虑考虑。做母亲的也就放心了,以为马上会有加薪的好消息。一个月、两个月伸长了脖子巴望着。一天,校长将古贺先生叫了去说,学校资金紧张,很抱歉不能加薪。可是延冈那儿的学校出了空缺,去赴任能多拿五块钱,这样正好能满足古贺先生的加薪要求,就替他办好了手续,直接去就是——”
“都告诉你什么了?”
“这哪是什么商量呢?这不是命令吗?”
“今天早晨我遇到了古贺先生的母亲,她一五一十全都告诉我了。”
“说的是啊。古贺先生说,为了加薪到外地去工作,还不如原封不动待在老家呢。这儿既有老宅,又有老母,请求校长通融。可校长说,这事儿已经定了,连接替古贺先生的人都有了,已经无法更改。”
“两边都有道理,婆婆,您可真是一碗水端平啊。这其中到底是怎么个道理呢?”
“啊?这不是欺负人吗?可恶!如此说来,古贺老师并不愿意去。怪不得我觉得奇怪呢,为了多挣五块钱而甘愿到深山里去与猴子为伍,天底下哪会有这样的傻帽儿呢?”
“教头先生这么说当然有道理,可古贺先生不愿意去也是有原因的。”
“傻帽儿?小先生,傻帽儿是啥意思?”
“十万八千里?刚才‘红衬衫’就是这么说的呀。这要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的话,那‘红衬衫’不就是谎话连篇的吹牛大王了吗?”
“甭管它啥意思了,这根本就是‘红衬衫’的诡计!太卑鄙了,简直是背后捅刀子。还说什么要给我涨工资,这像话吗?谁要他涨工资了!”
“唉,您这就大错特错,差了十万八千里了那摩西。”
“小先生您要加薪了吗那摩西?”
“什么‘谁说的那摩西’,当然是古贺自己了。他不就是为了猎奇才去的吗?”
“是他说要给我加。我去回绝他。”
“谁说他自己要去呢那摩西?”
“干吗要回绝呢那摩西?”
“可怜?他自己要去,有什么好可怜的?”
“一定要回绝!婆婆,那‘红衬衫’是无耻之徒,是卑鄙小人!”
“知道。真是可怜呀那摩西。”
“他卑鄙他的,至于要给您加薪,您就一声不吭拿着呗那摩西。年轻人就是好冲动,等到上了年纪回想起来,就会觉得当初要是不那么冲动该多好。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那摩西。听我老婆子的劝,那‘红衬衫’先生要给您加薪,您就说声谢谢,拿着就是了那摩西。”
“婆婆,你知道吗?古贺老师要去日向了。”
“你这么大年纪就别多管闲事了。加不加也是我的工资,跟你不相干。”
正当我想到这儿,房东婆婆送晚饭过来了。我问她今天还吃红薯吗,她说不是,今天吃豆腐那摩西。嗨,还不都是一路货色嘛。
被我这么一抢白,房东婆婆闷声不响地退了出去。
回到住处之后,我陷入了沉思。这世上莫名其妙的人真多啊。自家老宅在这儿自不必说,就连供职的学校也没什么可抱怨的,怎么偏偏不愿意在家乡老老实实待着,非要到人生地不熟的穷乡僻壤去吃苦呢?倘若那是个通电车的繁华都市倒也罢了,可那日向的什么延冈算怎么回事儿呢?就说我吧,来到了这个还算有舟楫之便的地方,不满一个月就急着想回去了。那延冈是个什么鬼地方呀,是山坳坳里的山坳坳里的山坳坳。听红衬衫说,下了船之后还得坐整整一天的马车才刚刚到宫崎[7],从宫崎出发,再坐一整天的人力车才能到达目的地。光听听那地名,就知道是个不开化的蛮荒之地。想必那儿住着的,一半是人,一半是猴子吧。饶你老秧瓜君是个圣人,也总不会愿意跟猴子为伍吧,何苦要如此猎奇呢?
这时,房东爷爷正拖着九转十八弯的长腔唱谣曲呢。要说谣曲这玩意儿也真是古怪,不就是给原本读得懂的东西加上一些别扭的曲调,存心叫人听不懂的损招吗?真不知道每天晚上都津津有味地哼唱谣曲的房东爷爷到底是什么心态。反正我眼下是顾不上琢磨什么谣曲的。
红衬衫说要涨工资,虽说并无此迫切需求,但考虑到那钱闲着也是闲着,不拿白不拿,所以我当时才应承下来。谁知这钱是强行从一个不愿意调离的人头上硬刮下来的,既然是这样,我还能恬不知耻地笑纳,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吗?本人已经表示希望维持原状,还非要将他发配到延冈去,这到底是何居心呢?即便是太宰权帅[8]也只是贬至博多[9]嘛。还有那个河合又五郎[10],杀了人不是也只逃到了相良吗?别的暂且不说,我还得去找红衬衫,先把加薪的这事儿给回绝了,否则我于心难安。
见势不妙,我慌忙告辞回家了。
套上小仓料子的裙裤,我就出门了。来到红衬衫家那扇气派的大门前,我站定身躯,大叫一声:
“我不作俳句。再见!”
“有人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赶紧说:
出来接应的还是他弟弟。见了我之后,那小子的眼神显出些许诧异,似乎在问:你怎么又来了?
“怎么样,你会作俳句吗?”
一天两次也好,三次也罢,只要有事,我就来!说不定还会在半夜三更将你们全叫醒呢。别以为我是来拍教头马屁的。我可是来拒绝加薪的。我正寻思着,那小子说家中有客。我说只要在这大门口见一面就行,快去叫他出来。于是那小子便进去了。
跟红衬衫说话总是这么不得要领。尽管不得要领,要谈的正事儿也已经谈完了,之后我们又闲聊了一会儿。说到给老秧瓜君开欢送会的事,红衬衫顺口问我会不会喝酒,还说什么老秧瓜君是一位可爱的君子之类——红衬衫天马行空地胡扯了一会儿,最后竟话锋一转,说:
我看了看脚边,见地上有一双衬着草垫的薄底前倾低齿木屐。屋子里又传来了“啊呀,太棒了”之类的说话声。我立刻意识到,所谓“有客”云云,来的肯定是马屁精。要不是马屁精,谁会这么大惊小怪地尖叫呢?要不是马屁精,谁会穿这种江湖艺人才穿的木屐呢?
我简直是一头雾水。既然说是要我承担更大的责任,那就是当数学组的主任了。现在的主任是豪猪,可那家伙并没有一丁点想辞职不干的意思呀。再说了,他是受学生欢迎的老师,如果将其调离或免职的话,那就是学校的失策了。
过了一会儿,红衬衫手持一盏煤油灯来到门口,说:
“嗯,乍一听是有点怪啊——现在还不能透露——总之,你可能要承担更为重大的责任了。”
“进来吧。没外人。来的是吉川君。”
“这就奇怪了嘛,既然减少课时,还努力个屁啊。”
我说:“不,在这儿说两句就行。”
“不是,说不定还会减少课时呢……”
我打量了一下红衬衫的脸蛋,发现他的脸红得跟金太郎[11]似的,可见他正跟马屁精饮酒取乐呢。
“要加我的课吗?”
“之前,你说要给我加薪,现在我改主意了,所以前来回绝。”
“总而言之,我打算跟校长商量这事儿。估计校长不会反对。所以说你要做好思想准备,要更加发愤努力。”
红衬衫将煤油灯往前递了一点,自己躲在后面端详我,像是事出突然,不知该如何答复,只好直愣愣地杵在原地。是难以理解这世上怎么还有人会跑来拒绝加薪呢,还是震惊于即便要拒绝也大可不必刚回去就即刻返身前来?抑或这两种因素兼而有之吧。反正他微微张开着嘴,呆呆地站着。
“哈,行啊。不过,也不必太勉强。”
“当时我答应加薪,是因为你说古贺君自己要求调任……”
“嗯,替他的人基本上也已经定了。正是有了这么档子事,你的待遇才有可能调整哦。”
“是啊,完全是他自己提出的呀。”
“谁来替他呢?”
“不对!他是想留在这儿。不涨工资也无所谓,他希望留在老家。”
“日向的延冈[2]——由于那儿比较偏僻,他去了之后能加一级工资。”
“你是听古贺君这么说的吗?”
“他要去哪儿?”
“那倒不是,我不是听他本人说的。”
“是本地人,不过这里面有些特殊情况——一半也是出于他本人的要求啊。”
“那么你是听谁说的呢?”
“啊?古贺老师?他不是本地人吗?”
“我的房东婆婆从古贺君的母亲那儿听来告诉我的。”
“嗯,马上就要公布了,说说也无妨吧。是古贺君。”
“哦,那就是你的房东婆婆说的喽?”
“多谢!不过,是谁要调离呢?”
“嗯,是这么回事儿。”
“所幸,有一人要调离本校了——当然,这事儿还得跟校长商量后才能正式决定——或许可以从此人的工资份额中稍稍拨些来。我正打算去跟校长说说,给你通融一下呢。”
“不好意思,你这话就不大对头了。听你这么说,似乎是宁肯相信房东婆婆的话,也不相信我这个教头的话。可以这么理解吗?”
“哦,你是说我的工资吗?虽说我对工资不怎么在意,可还是越多越好啊。”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可见文学士这玩意儿到底也不是吃素的,他会歪里邪气找出你的茬子,不依不饶地展开反攻。以前我爸老说“你小子毛毛躁躁的,不行不行”,如今看来还真没说错,我做事确实有点毛躁,刚一听房东婆婆的话就立马蹦了起来,也没去找老秧瓜君或他母亲详细了解一下情况。所以眼下被这文学士将了一军,就有些招架不住。
“话说得这么露骨就没意思了嘛。行啊,反正你心里也明白着呢。还有呢,只要你一如既往地努力工作,等到时机成熟,学校方面多少也会重新考虑一下你的待遇问题。”
正面交锋是吃了亏,可我心里已经不相信红衬衫了。那房东婆婆虽说是个贪得无厌的小气鬼,可是她不会撒谎,不像红衬衫这么表里不一,阳奉阴违。我理屈词穷,硬着头皮如此答道:
“就是对给我找住处的那家伙要留神的事儿吗?”
“你所说的,或许也在理——反正我不要加薪。”
“就现在这样也行啊。不过呢,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事儿,可不能忘啊。”
“这就越发可笑了呀。你特意来找我表示拒绝加薪,似乎是找到了相应理由,可你的理由已经被我驳倒,却还坚持不接受加薪,这就有点难以理解了。”
“噢,是吗?但要我比现在还努力,我可做不来了——”
“难以理解就难以理解好了,反正我不接受。”
“你来之后,学生的数学成绩比你前任那会儿有所提高,校长也非常高兴,认为得到了一位非凡的人才。怎么样?你看学校如此信任你,你也要更加发愤努力哦。”
“既然你的态度如此之坚决,那谁都不会强加于你。不过呢,就这么两三个小时之内,你便毫无理由地出尔反尔、反复无常,这可事关你将来的信用啊。”
见到了红衬衫,我问他找我到底有什么事,这哥儿们用那只琥珀烟斗抽着气味难闻的烟,说道:
“事关信用也无所谓。”
他这个弟弟的代数和算术就是我教的,成绩一塌糊涂。由于他是个外来生,虽然书读不好,心眼却比土生土长的学生更坏。
“此话差矣!人,无信不立。哪怕退一步来说,你那房东大爷……”
出来接应的是红衬衫的弟弟。
“不是大爷,是婆婆。”
“有人吗?”
“都一样,都一样。就算你那房东婆婆所说的话属实,也并没有因为要给你加薪而削减了古贺君的收入,对不对?古贺君要去延冈了,自有接替他的人前来。而接替他的人,工资要比他低一些。我们是想把这多出来的部分转到你的头上,所以你根本用不着觉得对不起谁。古贺君调任延冈,是高升啊。而新来的呢,从一开始就说好工资会比较低。所以说,给你涨工资,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如果真的不要,我们也不会勉强就是了。总之,你回去重新考虑一下吧。”
到了他家门口,我大叫一声:
我的脑袋瓜子不太灵光,要是在往常,对方说得如此头头是道,我会觉得“哦,看来是我搞错了”,于是甘拜下风。不过今晚却不行!我一来这儿就不喜欢这位红衬衫,虽说有一阵子觉得他跟女人似的待人亲切,后来又发现那完全是虚情假意,所以越发讨厌这号人了。
红衬衫虽是单身,毕竟也是一校之教头,早就不在别人家里寄宿了,他的住所有一个大院子和一扇气派的大门。据说房租只要九块五毛钱。想不到这种乡下地方,只要付九块五毛就能住上有如此气派大门的院子,连我都不由得有点动心:要不我也咬咬牙租上一所,再将阿清婆从东京接来,让她高兴高兴呢。
因此,不管他说得如何天衣无缝、天花乱坠,也不管他如何想利用其教头的职阶制服我,全不顶用。能说会道的人就一定是好人吗?不见得!同样,被说得哑口无言的人也不见得就是坏人。从表面上看,红衬衫似乎堂堂正正,可不管你如何冠冕堂皇,也无法叫人心悦诚服。如果说凭借着金钱、权势和歪理就能收买人心的话,那么放高利贷者、警察和大学教授不就都变成最可爱的人了吗?哼!凭你一个小小的中学教头,就想用什么“因为……所以……”的三段论法来说动我的内心吗?没门!人心是随着好恶而动,不会受花言巧语的支配。
于是我只得忍痛,放弃了洗温泉的享受,下午四点左右去了他家。
“你说的也没错,可我不要加薪,所以前来回绝。不用考虑了,再怎么考虑也是这句话。再见。”
“你上我家来一趟,有话跟你说。”
说完,我便扬长而去。
一天,红衬衫跟我说:
头顶上,一条茫茫银河横亘夜空。
嗬,明明遇见了,何必如此遮遮掩掩呢?真是个当面撒谎的家伙。就这样都能胜任中学教头的话,我也可以当大学校长了。从那时起,我越来越不相信红衬衫。奇怪的是,我跟信不过的红衬衫还说着话,却跟内心佩服的豪猪不说话了。世上的事儿,就是这么怪!
[1]回向院是一个位于日本东京本所区(今墨田区)的净土宗寺庙。自江户时代起就经常在这里举行祭神的相扑比赛,一直延续到明治年间。大正十五年(1926年)在这里建造了国技馆,作为相扑比赛的专用场馆。
“没有的事,我根本就没去那儿。洗完澡之后,我立马回家了。”
[2]日向:日本的旧国名之一,相当于今天的宫崎县。延冈:即延冈市,位于日本宫崎县的东北部,较为偏僻。
他立刻回答道:
[3]俳句原本就是连歌的第一句,也即“发句”。
“后来在野芹川的堤坝上还见过一次呢。”
[4]松尾芭蕉(1644—1694年),本名甚七郎宗房。日本江户前期俳人。对俳谐进行改革,成为集大成者。其俳风被称为“蕉风”,具有闲寂、余韵、玄妙、轻快之特色。主要作品有包括《冬日》《猿衰》《炭包》在内的俳句集《俳谐七部集》以及《更科纪行》《奥州小路》等游记。
他想跟我打马虎眼。我不依不饶地说:
[5]这是作者凑数打趣的话,不可当真。
“噢,是啊。我们在车站见过——你总是在那个时间出去吗?”
[6]此处用了个暗典。即日本江户时期加贺千代(1703—1775年)的著名俳句:“牵牛花呀,吊桶儿被它缠绕,(不忍心扯断了牵牛花的藤蔓打水)只好乞水向人家。”
“昨晚我们见过两次面啊。”
[7]指宫崎市,位于日本九州的宫崎县,濒临日向滩。
我不待见他,就回了他一句:
[8]日本古代的奈良、平安时期曾在九州设“太宰府”,管辖九州及对马、壹岐两岛,其长官称“太宰帅”,多由亲王出任。“权帅”是代替“太宰帅”亲赴任地的代理长官。这里的“太宰权帅”是指菅原道真(845—903年)由右大臣左迁为“太宰权帅”,由京都流放到九州博多的一段史实。
跟豪猪的关系虽然坠入了绝交的冰谷,跟红衬衫却依然如故,仍保持着正常的交流。就在野芹川撞见他的第二天,我刚到学校他就凑过来,没话找话地跟我说什么“你这次找的寄宿处没问题吧”“下次我们再一起去钓俄国文学,怎么样”。
[9]日本福冈市内那珂川以东的街区。曾是古代大宰府的外港,遣隋使、遣唐使均在此出发和归来。由于跟位于宫崎县的延冈相比,博多还在东面,离东京比较近,所以主人公会发此感慨。
从那以后,豪猪便不跟我说话了。放在他桌上的一分五厘钱,直到现在还躺在那儿呢,上面落满了灰尘。我当然不会去碰它,豪猪也坚决不肯将它收起来。于是这一分五厘钱成了两人之间的一堵墙,阻隔了我们的沟通。我想跟他说话但开不了口,豪猪也顽固地一声不吭。这一分五厘钱仿佛一道符咒,将我跟豪猪双双给镇住了。后来,到校后只要一看到这一分五厘钱,我的内心便痛苦不堪。
[10]河合又五郎(1615—1634年),江户前期备前冈山藩士。1630年河合杀了同僚渡边数马的弟弟渡边源太夫之后,躲藏到熊本县的相良地方(也在宫崎县延冈市的东面),后被渡边等人复仇杀死。他的事迹曾被称为江户时代三大复仇之一。
后来听萩野婆婆说,他为了老秧瓜君去跟红衬衫谈判,当时直叫我拍手称快。如此看来,豪猪不是坏蛋,反倒是红衬衫这家伙有鬼。正当我怀疑他是否将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以假乱真,又拐弯抹角地来忽悠我,又被我在野芹川的堤岸上撞见他跟麦当娜散步,从此我认定他是个坏蛋。其实,到底是不是个坏蛋我不太清楚,但肯定不是个“好蛋”。因为他阳奉阴违,表里不一。做人嘛,就应该跟竹筒子一样,直来直去,否则靠不住。只要人正直,即便与之吵架,心里也舒畅。而像红衬衫这种貌似古道热肠、主动热情、品德高尚,还动不动掏个琥珀烟斗出来炫耀一番的家伙,才是不可掉以轻心,不能随便吵架的。即便吵架,也无法像回向院的大相扑[1]一样干个痛快。相比之下,为一分五厘钱而跟我大吵大闹,让休息室的全体老师震惊不已的豪猪,更像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开会时他转动那对眍䁖眼时不时地瞪我那会儿,我觉得这家伙十分可恶。后来想想,这也比红衬衫的嗲声嗲气强多了。事实上会议结束后,我就想跟他重归于好,还主动跟他搭讪过两三句,结果这家伙非但不理我,还继续用眍䁖眼瞪我,我也来了气,干脆不理他。
[11]日本古代传说中的红脸怪童。据说是源赖光手下四大金刚之一坂田金时的幼名。金太郎具有神力,全身赤色,此处借喻面孔通红。
自从被红衬衫邀去钓鱼回来后,我就开始怀疑起豪猪来了。尤其是在他无中生有地故意找茬,叫我从寄宿的人家搬出去的那会儿,我越发觉得他是个可恶至极的混蛋。然而上次开会时,他却又滔滔不绝谈起了“严惩学生论”,大大出乎我的意料,简直就是个怪人,叫人琢磨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