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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见过屠夫这样吹羊刮毛,年前谢随母亲驾驴车把一头羊从集市拉回家,目睹了羊被宰、吹气、烫毛的全过程。当时谢站在一旁,看见羊前腿被割开口子时谢的前腿一阵生疼,羊后腿割开口子时她的后腿一阵生疼,刮毛时整个一头羊的疼传到谢身上,仿佛被宰的是谢。

黄胡子在谢的左前腿上割开一个小口,谢没觉得疼,一根指头粗的铁条捅进去,捅了几下拔出来,竟没见一滴血。然后,黄胡子嘴对着口子往里吹气,谢的前半个身体慢慢鼓胀起来。黄胡子吹气时,另一个人拿铁条抽打,让气通到各处,谢仍没觉得疼。以前挨打的疼到哪去了?谢突然想起自己很少挨过打,心里记住的全是抽在母亲身上的鞭子条子的疼。黄胡子把她左前腿吹胀了用皮条绑紧,接着左后腿上割开一个小口子,拿捅条捅,吹气。谢的后半个身体鼓胀起来。四条腿吹完气后,谢像一个圆鼓鼓的大木桶躺在那里。然后,黄胡子舀起一勺沸水浇到谢身上,顺手拿起刮刀,轻轻一刮,谢的一片毛脱落下来,仍然没一丝的疼。

现在,这一切轮到谢身上,谢正被烫了刮毛,谢却觉不出一点疼,谢知道躺在那里的那头驴已经不是自己。

谢突然又听到那声鸣叫,是库刚刚叫出的,虹一样直冲苍天,又从天上返回来喊谢,谢的魂悠地脱身飘起,落在墙头上,眼睁睁看着躺在一口大锅旁的自己,觉得那么陌生。

库抬头看谢身体鼓鼓地仰躺着,四腿朝天。大锅里的水沸腾着。黄胡子蹲在锅沿上,拿葫芦瓢舀水往谢身上浇。库的身体一下一下地抽搐,仿佛每一瓢沸水都浇在他身上。谢看着库痛苦的样子,知道自己的所有疼都在库那里了。

“昂叽昂叽昂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