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库斯，你密切关注布塞法洛斯号。如果它有任何准备作战的迹象，就立刻通知我。”
马特通过安全频道，联系了几个战斗人员，他们满腔怒火地武装好，朝引擎室赶去。他又尝试着联系了一次布塞法洛斯号，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长官，”马库斯说道，“你觉得布塞法洛斯号会发动攻击？”
“噢，没错。我相信他肯定会的。”其实她没多少信心，马特也没有。
“很有可能，”马特说道，“如果瓦伦里安是叛徒的话。”
“你关于布塞法洛斯号的猜测没错。我们与它还有基地的通讯都中断了。如果你那个导航员朋友像你说的那样机灵，他应该也发现那些飞船了。”
“但……你觉得他不是？”
“我……没问题。马上开始。”他能听出她有一瞬间的犹豫，很快便恢复常态了，正如一个游骑兵一样。
“让我跟你解释清楚吧，”马特说道。“到现在为止，我相信的人只有吉姆一个。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要攻击布塞法洛斯号，因为他们可能和我们处在同样的境地。我们只攻击敌人，不对同伴出手。”你必须弄清楚谁是敌人，谁是同伴，他又在心里加上一句。他这样做冒了非常大的风险，如果出于保险起见，他应该趁着现在布塞法洛斯号的防护盾没有开启，立刻朝它开火，让它失去攻击能力，但他内心深处明白，攻击布塞法洛斯号是个错误的做法。
马特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以及休伯利安号逃出生天的唯一机会。“安娜贝拉，仔细听着。我马上把后援部队送过去。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估计那些所谓的工程师都武装到了牙齿。让罗瑞继续跟他们吵。你悄悄地找几个人，不管那些人对能源电池做了什么，你们赶紧修复一下。”
现在还不能，不管怎样。
即使这样，他还是笑了。“没有抓到他，”吉姆对瓦伦里安说道，“但是我发现了另一件好事，一条带我们离开这个通道的路。”
“长官，他们已经开启了防护盾，看样子准备作战，”马库斯说道。“但没有要攻击我们的样子。”
很快就有了发现。一团轻微的空间扭曲，墙上有一片淡淡的天蓝色光团。他猛地朝左一转，开始射击，但再次一无所获。
马特点点头。“预计……敌方舰队还有多久到达？”
他让自己的视线发散开来，注意着视野边缘那些模糊的画面，随着等待着那中微光再次出现。他的身体不耐烦地躁动着，但他强迫自己的头脑冷静下来，把呼吸调整均匀。枪声急促且干扰人的注意力，他有意识地忽略那些声音，让它们淡化为背景音。只有冷静才能让他得到想要的结果——而现在，他想要的结果就是弄死纳鲁德，那个混账竟然敢伤害凯瑞甘。
“大概还有17秒。”
吉姆就很了解。“继续开火，”他对瓦伦里安说道，“守住门。我去抓纳鲁德。”
“该死的，它们怎么可能来得这么快？”他大声地问道，“他们当然知道航道，但我们都用了几个小时。”
“她已经死了，”一个如丝般细微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吉姆飞快地转身射击，但是纳鲁德已经再次消失了。雷诺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平息猛烈的心跳，让影响他判断的怒火消退掉。他看见过莎拉在行动中的样子。他知道需要注意什么——一个淡淡的微光，只能在视野的边缘捕捉到。很容易被当成一瞬间眼花了或者只是想象，只有了解这种技术的人才会注意到。
“他们遇到体积不大的小行星，就直接炸掉，然后把碎片拖开，”马库斯轻轻地说道，“他们甚至直接把一些小行星炸成了粉末。”
“现在还没有。我们得把莎拉和艾贡带走。”
“哦，”马特答道。“那样……就说得通了。”该死的安全航道。这些飞船居然直接开辟出一条捷径来。
两个卫兵伸头进来看。吉姆和瓦伦里安各干掉了一个，那两个卫兵脑袋上各带着一个窟窿倒在了地上。
还有八秒钟。
“不错的建议。能更详细点吗？”
三……
“当他们进门的时候，就可以把他们干掉，”吉姆说道，“然后离开这里。”
二……
“我看到了六个。”瓦伦里安答道。他的身体紧绷着，精神高度集中，每一个动作都毫无浪费。吉姆赞许地愣了一纳秒。
一……
“有多少？”吉姆问道。
莎拉呼叫护士，但没人回答。她现在是独自一人待在普罗米修斯基地的病床上了，刚刚她太过沉浸在自己充满负罪感和焦虑感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所有的护士都悄悄地离开了。
“这边正忙着呢。”瓦伦里安咕哝着说道。吉姆一抬头，看见更多的卫兵正朝房间里挤来。他从地上卫兵的尸体旁捡起武器，打手势要瓦伦里安跟他一起退到桌子后面来。桌子也提供不了多少帮助，但总比呆呆地站着，把胸口露给敌人当靶子来得好。
独自一人。
“瓦伦里安！他搞到了一件隐形斗篷……他在门边！”
现在，他们来抓她了。
莎拉·凯瑞甘——幽灵。而这个该死的首饰是莫比斯反应堆。
她飞快地抛开了那些烦恼的思绪，飞快地穿上不久前才按她要求送来的连体作战服，她绝不会允许自己穿着一身病号服死去。她有点懊悔，吃得太多了。那些美味的食物正沉甸甸地坠在她的胃里，让她觉得肚子里有东西在晃悠。这可能拖慢她的速度，让她不能全速……
“老天，怎么会呢。”纳鲁德说道。“这只是我自己设计的一个小礼品，准备送给凯瑞甘小姐。”
全速做什么？
“这是萨尔纳加神器的碎片吗，博士？看起来就像是。”
她突然想起了上次自己独自一人的时候，弹尽粮绝，发现自己被抛弃了，直到它们正朝她扑来——不是几十个，不是几百个，可能是成千上万的异虫落到了她身上。曾经，蒙斯克救了她，但那天，蒙斯克把她留在那里送死。
在那一瞬间，吉姆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然后他想起了纳鲁德戴着的那个萨尔纳加风格的“首饰”。
她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慢了下来，然后停住了。极度的痛苦慢慢地变成了一种模糊的、悲伤的听天由命。抵抗是没有用的。她不可能赢，对手是那么多的异虫。
“这是……”这时，嚣张的笑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洋洋得意，那笑声已经在门边上了。
她现在也赢不了。他们正在扑过来，他们会抓住她，然后一切就结束了。也许他们不会折磨她。也许……
纳鲁德消失了。
就在这时，她感受到了那个东西，尖锐、清晰、冷酷，就像是刀刃处闪烁的寒光。她认出了那感觉，因为那对她来说曾经是那么熟悉，她仿佛一下子被唤醒了。
却落到了空无一人的地面上。
阿尔法波。他们派来了一个隐形的幽灵。让一个贼去捉一个贼。
吉姆猛扑向他……
不！
吉姆钻到桌子下面。他咬紧牙关，蹲得很低，然后猛地伸直双腿，动作跟泰凯斯·芬利上次在休伯利安号上抬起自动电唱机一样，把桌子掀了出去。桌子很重，但是还没有到掀不动的地步。纳鲁德一直坐在原位没有动，这时却忙不迭地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后退去。
门打开了，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她的身体和意识突然开始行动，她抬起手，把灵能集中到一点，然后把那个看不见的敌人炸到了墙上。那个尸体顺着白色的墙面滑落到地上，发出一阵噼啪声和一阵闪光之后，隐形作用消失了。四个卫兵冲进病房，但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开枪之前，她就制止了他们的行动，她吼叫着，把他们的大脑就搅成了糨糊。四具尸体跌落到地上，他们的眼睛、耳朵、鼻子和嘴巴里都流出了颜色怪异的液体。
“你们两个白痴！”纳鲁德叫道，“你还以为能逃掉？普罗米修斯是我的基地，这里面全是我和蒙斯克的人！”
就在一瞬间，莎拉意识到，她的能力不但已经回到了她的身上，而且已经远远地超出了她原有的水平。在工作方面，她以前一直都是很强的——不，是最强的，她的工作就是杀戮。只不过，她现在突然变成了半个死神。这个事实让她震惊了一秒钟，然后她意识到了别的东西。
好小伙，吉姆心中赞许着，抓起一把椅子照着酒瓶的路线扔了过去。不过那个卫兵已经有所准备。他侧身滚到一旁，准备爬起来开火。
吉姆！
瓦伦里安在吉姆跳起来的那一瞬间也一跃而起，扑向了离他最近的卫兵，每只手里都有一把切牛排的餐刀，簇新并且锋利。这个守卫刚刚完全被瓦伦里安的目瞪口呆的表情骗倒了，导致他的枪慢了半秒钟……他倒下了，喉咙里发出喀喀的声音，鲜血从他的嘴巴里冒出来。那两把餐刀深深地插进了他的喉咙。瓦伦里安一把抓起那个卫兵掉落的武器，对准第三个卫兵几次点射。那个卫兵身上被带钢头的长钉子弹射了好几个洞。
他现在有生命危险！
他一跃而起，把酒瓶掷向第一个守卫，那个警卫弯腰闪避，但慢了一点。酒瓶打中了他的太阳穴。
这个基地正在摇晃着，就好像是个儿童玩具，而手里拿着这个玩具的小孩正在失去耐心。有什么该死的事情能让一个修建在小行星内部的基地晃成这样？是有人按到了这个基地的自爆按钮吗？
吉姆耸耸肩，拿起一瓶酒。“好吧，既然这可能是我能喝到的最后的好东西了，那么我准备再来上一杯……”
然后她突然明白了，她的身体由于憎恶而不由得一僵——这个基地正遭受攻击。
你没有莎拉的心灵感应能力，吉姆想着，但是你也不笨。你和我还有马特在一起这么久了。看着我的眼睛。想出办法，瓦伦里安。你得赶紧做好准备，该死的。不然我们都得死。
“不，你不会得逞，你这个该死的混蛋。”她怒吼起来，感觉到一股怒气在自己体内升腾起来，热血直往头顶上涌，肾上腺素顺着血管进入大脑。“这次不可能。永远也不可能。”
瓦伦里安还是一副惊呆了的表情。他望向吉姆，眼睛瞪得大大的。吉姆目光坚定地看着他。
艾贡正在为自己而骄傲，因为自己成功地保持了冷静。他找到了一盒大烧杯，打破了其中一个，而且正在用锋利的玻璃边缘切割着绳子。
“雷诺先生已经搞清楚状况了，”纳鲁德说道，他浅浅地一笑，“我很抱歉地通知你，尊敬的阁下，你的父亲很快就会到这里。以及，”他添了一句，“整个舰队。”
突然，他身下的地板猛烈地晃动起来。那些盒子在架子上跳动了几下，然后全部砸在了他身上。艾贡抬起还没有挣脱的双手，把盖在身上的盒子拨开，声嘶力竭地吼着，因为有一片玻璃碴扎进了他的手掌里。紧接着，晃动停止了。
“埃米……这是怎么……”瓦伦里安甚至没有办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的“朋友，”嘴巴张得大大的，却说不出话，灰色的眼睛也瞪得大大的。
艾贡喘了一口气，反反复复地说了几遍“该死”。等他好不容易恢复了冷静时，尖锐、凄厉的警报声响彻在整个基地里。警报之后，一个毫无感情色彩的、预先录制的声音响了起来：“注意，普罗米修斯太空站遭到袭击，请等待进一步指示。注意……”
“你这个该死的贱人！”雷诺对纳鲁德说道。
他用满是鲜血的手从地上摸起一块碎玻璃，继续切割绑住他的绳子。绳子终于断了，他又开始割捆住双脚的绳子。玻璃片粘了血以后变得非常滑腻，但他还是成功地割断了绳子，重获自由！至少，挣脱了绳子的束缚，但他现在还不清楚能不能打开房间的门。
这个时候，吉姆突然反应过来，就在一次心跳的时间之后，门再次滑开了，三个全副武装的卫兵出现了。瓦伦里安看着他们，完全没有闹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个时候，吉姆的各种感官已经提到了高度紧张的境界，脑子也在飞速地运转，考虑着怎么从这里脱身，在这种情况下，他突然对这个年轻人生出一种同情感来。
他笨拙地站起身，双脚因为被捆住太长时间，除了发麻以外没有别的感觉。他伸手抓住门把手，用力一拧。
“但是他刚说了那是他父亲……”
没有拧动。
“我很高兴你喜欢它，瓦伦里安王子，”纳鲁德说道。他对服务生点点头，“那么——重新铺桌子，然后拿红波特上来。”
绝望，刚刚还潜伏在心底的绝望瞬间填满了他的心。他还被囚禁着，被囚禁在这个科学基地，被锁在一间小小的储物间里，没有人知道他在这里。如果吉姆和瓦伦里安也在这里，他们可能也被囚禁了。他和他们可能被交给蒙斯克，正是他发动了刚刚的攻击，他们可能很快就要被他严刑拷打，甚至杀死。
“奇怪，照理说我已经习惯喝那些便宜货。”吉姆说道，丝毫没有感到惭愧。他从来没有因为事实而惭愧。他又尝了一口。他能习惯这种味道。
那是有人找到他的情况。更有可能的情况是，他就死在这个小小的储物间里，独自一人，缓慢而痛苦，脱水而死，或者干脆在某次大爆炸中被炸成碎片。
瓦伦里安赞许地扬了扬他那金色的眉毛。“你对酒的味道还挺敏锐的嘛，雷诺先生。”
门把手转动起来。
他浅浅地啜了一口。尝起来跟刚才的甜点一样美味。“哈。有几分樱桃和焦糖的味道。”
他呆了一下，然后手忙脚乱地开始找地方藏起来。这个房间里有很多的盒子，但都太小了，遮不住他细长的身体。艾贡决定，这一次他要放手一搏。他从地上抓起一个盒子，强忍住掌心伤口的疼痛，把盒子举过头顶。
吉姆欣然接受了这杯酒。他料定，如果这个晚宴是精心安排的鸿门宴，要毒倒他，那么他应该在早些时候就已经被毒倒了。而且，他不是那种会拒绝一杯好酒的人——通常情况下，一杯不怎么好的酒他也不会拒绝。
门猛地一下打开了。走廊里的灯光照了进来，艾贡瞥见门口出现一个人影，然后他便掷出了那个纸盒。
“确实。你太有心了，连这也能记住。”当服务生倒酒的时候，瓦伦里安对吉姆说道，“我和我父亲有很多相似之处，也有很多不同。我和他都喜欢好酒。只是他更喜欢红波特，而我喜欢茶色的。”
一只手伸过来一把抓住他的领口，把他拖到了亮处。
“噢，还有，瓦伦里安，”纳鲁德说道。“我还特别为你准备了一些东西。相比于红波特酒，你应该更喜欢茶色波特，我说得没错吧？”这时，服务生端来了一瓶落满了灰尘、一看就很古老的酒，还有三个小杯子。
他终于看清了对面那张脸，美丽的脸上，带着怒不可遏的表情，头顶上没有头发，而是伸出了许多像毒蛇一样的触须。
餐后甜点非常棒——是一种梅子酱，闻起来有一种天堂般的香味，吃起来却有一种原罪般的甜蜜。
“紧紧地跟着我。”莎拉·凯瑞甘说道，她的声音低沉而紧绷，跟脸上的表情一样可怕。“我只救你一次。”
晚宴已经进入了餐后甜点阶段，但交流的进展依然不大。纳鲁德还在不厌其烦地提他的观点，而吉姆则不断地反驳他，瓦伦里安则在中间不停地和稀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