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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孤独,受伤,愤怒。”她顿了顿,然后说道,“基本就是这样了。”

大卫坐在了长沙发的另一端,那堆盒子像是他们之间的分界线一样。他抿了一口啤酒,然后把杯子放在咖啡桌上。“你过得怎么样?”

“我也是。”

“别拘束。”艾玛光着脚溜到沙发的一端坐下。

“大卫,你是对的。”

几分钟后,虽然听到了她在叫他,大卫还是给了自己几分钟缓缓地吸气、吐气。现在,他是如此地渴望她,正如在过去六周的每个日日夜夜。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他回头,对上了她好奇的眼神,接过她递过来的一大杯啤酒。

察觉到她语气中的挑衅意味,他问道,“什么?”

“大卫?”

“我对你的感觉确实改变了。”

他感觉到了她的犹豫和迟疑,知道那都是自己造成的。他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努力想要平复渐渐紧绷的身体,但收效甚微。他想要她陪自己度过余生,想要她与自己同床共枕。这种想法是如此强烈,到现在都令他十分震惊。

他点点头,有点死心了,“我知道会变的。”

大卫立马点头,转过身看着大玻璃窗外的景象,而不是看着她穿过房间。他全身的神经末梢都能感受到欲望蠢蠢欲动,但她见到他时的态度令他难过。

把长腿缩到沙发上,艾玛用胳膊抱住腿,把下巴抵在膝盖上。“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她感到他正在上下打量她。她呼吸不稳,设法平复呼吸,问道:“要喝点什么吗?”

他笑了,“你说过要给我办生日派对的,我想应该来找你兑现承诺。”

她看他走到房间中央,在他眼里看到了一丝毫不遮掩的脆弱。当那脆弱消失,她在想那是不是自己的臆想。她紧张地转移了视线。

她看着他的那堆盒子,“过生日时你不用送礼物的,等着收礼物就行了。”

他点了点头,笑意退去,“我会在这里驻扎两、三年,所以我大概会买个房子。”

“按照蒙大拿的古老传统,我给自己买了礼物。”

在那一笑巨大的威力下,她打了个颤,“那么你是来找住宿的?”

她不禁笑了起来,“我只能相信你了。”

他微微一笑以示回应。

“你以前一直相信我的,”他提醒她,“也许以后的某一天,你又会开始信任我。”他从那堆盒子里拿出一件东西递给她。“这个是给你的。”

“在米拉马尔?”

她一脸茫然地直起身子,接过了他的礼物。拆开包装,打开盒子,艾玛发现盒子里是一件包衣纸包着的蓝宝石色丝质连裤内衣。“好漂亮,”她小声说道,吃惊于他竟会送自己这样私密的衣服。

“我将在离这里大约十分钟路程的地方驻扎。”

大卫又递给她一个盒子。“这个也是给你的,拆开看看吧。”

艾玛稍稍歪头,“我不懂。”

她拆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一条长至脚踝的白色蕾丝睡裙。她颤抖着用手指划过精致的料子,“这太奢侈了。”

“再过一个月或者过些时日,就会是了。”

“还有一件。”他说,把最大的盒子递给她。

她一脸困惑地盯着他,“这里可不是你家后院。”

“好吧。”她从盒子里拎出一条黑色丝质长至脚踝的睡袍时,惊讶地喘息。“我不明白。”

“我想你,觉得可以过来打个招呼。”

“不用弄明白。这是我的生日派对,你说过我们要一起庆祝的,所以我们现在一起庆祝。”

“大卫,你为什么来这里?”

“但这些礼物是给女人的。”

大卫耸耸肩,“这并不难,你给了我太多线索。”

他摇头,“是给你的,艾玛,专门给你的。”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这根本就不合理。”

他点了点头。

他笑得悲伤,她紧紧捏着丝质睡袍,好让自己不会伸出手去抓住他。

她慢慢挪进房间,“你今天飞过来的吗?”

“当一个男人想讨好自己喜欢的女人时,他没法做出多理智的事……哪怕他想。”

他踱到房间另一边的窗边。跟厨房一样,在起居室也可以俯瞰大海。“看到这个,从华盛顿飞过来也值了。”他呼了一口气,在艾玛细细研究着他健壮精实的身体线条时转过身来。他回看她,“那边看起来更糟了。我坐的那架飞机差点因为天气原因改道去洛杉矶了。”

“我不知道这些是想引出什么,所以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来这里的真正原因呢?”

“待会儿吧。”她回答道。

“已经没有意义了,你说你的感觉已经改变。”

“不带我四处转转吗?”

她点头,眼里流露出固执,“是的,变了。”

她睁大了眼睛,大卫·温斯洛也有害怕的时候?

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他的眉头蹙起,但是然后他轻声问道,“艾玛,你的感觉有了什么样的改变?”

“我不敢打电话,因为我觉得你不想见我。”

他粗哑低沉的嗓音让她的汗毛立了起来,但是她压住了自己对于他的声音和他的靠近而产生的反应。因为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艾玛清清楚楚地说出了实话,“我对你的感觉比以前更加强烈、更加深厚了。”

“我没想到会有人来。”她关上门,不安地摆弄着衬衣的领口。而此时,他正满意地环顾她装修现代的小别墅。

他下巴的肌肉动了,“宝贝儿,再说一遍。”

她慢慢地摇了摇头,让到一边,看着一脸轻松、浑身放松的男人大摇大摆走进她的起居室,把包得花哨的盒子放在沙发上,然后脱掉了皮夹克。

“跟上次见你时相比,我现在更加爱你了。”她确保自己的声音带有明确的警告,这不是什么人可以强迫来的。“我曾告诉过你,我会永远爱你,我说话算数。”

“可能我该回车里拿下雨伞。”他说道,眼睛阴沉严肃,不过嘴角却不可抑制地一咧,露出一抹笑。

他站起来,穿过房间,拿起自己的夹克。艾玛呆住了。有那么一会儿,她以为他打算再次直接离开她的生活。

显然,他愿意等待她的决定,所以就站在那里,看着她。他的表现让人觉得,仿佛只是在下小雨,而不是在酝酿一场会持续一夜的风暴。他突然笑了,艾玛感觉血液涌遍全身。

从皮夹克的内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大卫折回来,停在她面前。他伸出手把她拉起来,让她站在自己面前。“这是我给自己的礼物,但是如果你不收下,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他把头转向一边,带着一副怀疑的眼光,但是他的表情很明确地再说,离开或者留下,都由她决定。

他把天鹅绒的小盒子丢在她的手上,她笨手笨脚地接过。就在她准备打开盒子时,她被紧张冲昏了头。“我做不到。”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该收下。”

他一动也不动,“你不想要吗?”

“除非你愿意收下。”

她摇头,盯着天鹅绒的小盒子。“不是的,我只是太紧张了。不管里面是什么,我都不想把它掉地上。”

“你是来送货的吗?”她有些讽刺地说说道。愤怒仍像一根带电的电线在她身体里噼啪放电,尽管她很想埋到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直到整个世界都消失。

大卫笑了,“我也很紧张。”他接过盒子,打开并转过来,让艾玛可以看到里面的三克拉梨形切割订婚钻戒,旁边是配套的婚戒,也是梨形切割的,钻石小一些。

只是看着他,就让她感到了内心的火热和欲望。她痛恨自己对他的反应,但她怀疑自己是否能做点什么来管管这种反应。看到了他手里的一堆包好的盒子和脸上的浅笑,她的视线便被固定住了。

“噢,我的天哪!”艾玛轻呼出声,她看看戒指,又看看大卫,又看看戒指。“它们美极了。”

他们站在门口,突然下起的雨打湿了他的肩膀和头发。他的头发现在剪得很短,颜色是红褐色的,比她记忆里的要深。淡褐色的眼睛没有了疲惫的印记。他刮干净了胡子的下巴似乎比上次她见到他时更结实了(如果这可能的话)。

“我爱你,艾玛·汉密尔顿。你愿意嫁给我吗?”

用手扶着门框支撑住自己,她发现他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了。大卫穿了一条黑色牛仔裤、一件圆领毛衣和一件收腰短夹克(看起来就像是飞行员夹克一样),看起来休息得不错,很健康,也有好好吃东西。

她把自己埋入他的怀抱,用胳膊环住他的腰,紧紧依偎着他。她让自己紧贴着他,感受着他健壮的胸部、平坦的腹部和有力的大腿。

她专心于手上的活儿,前门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吓得她跳了起来。她把抹布靠墙放下,走到门口,一把拉开门,发现大卫就站在她门口,她差点晕了过去。

“你不该赶我离开你身边的,那简直蠢极了,我们需要彼此。如果你再敢那样,我会给你一枪的!”她发誓道。

擦完了厨房的地板,她又去擦门廊。丝质长衬衫的后摆盖在大腿上,像是为她的愤怒画上标点符号。

“宝贝儿,我不想离开你的,但是那时候我觉得那么做是对的。你需要独自待一段时间,我也是。”

“那就来搞搞卫生吧!”她松了口气地说道,终于为所有压抑在内心翻涌不已的情绪找到了一个发泄口。“可能我这会儿有点心慌意乱,但我会把这里打扫得干净闪亮,然后我就回去工作。大卫·温斯洛,你再也不能扰乱我的情绪了。少校,你听到了吗?我正式宣布,我们结束了!”

“六个半星期?”她问道,怒意由于分开时间之长而再次燃起,“这实在是太糟了!”

拿来一个塑料桶,艾玛用水桶打满温水,放入洗涤剂,然后又找来一块海绵抹布。她告诉自己,她需要活动活动。这么想着,她把抹布浸入水中,然后拧干。

“完全是地狱,”他同意道,“但请你能试着理解……当我前妻离开的时候,我对自己发誓,再也不会如此深爱一个人,这样就不会在关系破裂时难过得要死掉。但从我们到德国时开始,我就一直是那样的难过。心里空落落的,一个人……心已经死了。”

艾玛突然转过身,不再看外面。她对自己感到很不满,她知道不能再继续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伤怀了。我就像是维多利亚时代小说里绝望的傻瓜一样憔悴消瘦。我要做回我自己,我要重新过上我自己的生活。

“我也是那样的。”

她的视线越过宽宽的沙滩,固定在了翻滚着白色浪花的太平洋上。三月本不该如此寒冷。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已经让天空暗了下来,大海仿佛充满了愤怒和威胁。

他把牙咬得咯咯响,摇了摇头,他的自我厌恶是那么明显。“宝贝儿,我害怕自己太过于渴求你,但我确实如此。日日夜夜。我原以为我们是因为错误的原因而需要彼此,而且我觉得一旦重获自由,我们就会停止对彼此的渴求。我错了。我更加想要在你身边,对你的渴求也更加强烈。被关在监狱的时候,你就像是我希望的灯塔,你是我的力量。我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努力去忘掉愤怒、饥饿和痛苦。你让我笑,有时又让我想哭,还让我感受到只有你能抚慰我而带来的痛。”

前两周住在老家的卧室,被母亲宠着、溺着,后来又在自己的沙滩别墅享受了一个月的独自生活,她的感受和需要一点也没有改变。走进厨房,艾玛在玻璃落地门前站定。

“但是,大卫……”

放下手机,艾玛觉得自己被夹在对家人给予的鼓励的感激和仍然挥之不去的失去的痛苦之间。她爱大卫,与刚刚分开时相比,现在爱得更深。

“让我说完,因为我想让过去的一个半月显得不那么糟糕。我曾经觉得我是爱你的,但并不十分确定。我也不想伤害你的,但我确实做了混蛋事。离开你,同时伤害了我们俩,当我深信这是当时的唯一选择。在我登上飞往华盛顿的飞机时,我知道我犯下了一生最大的错误。”

她微微一笑,知道自己并没有准备好接受母亲的建议,“妈妈,谢谢。我爱你。”

“你可以给我打电话的,我们可以聊聊的。”

她母亲终于认输松口了,“好吧,亲爱的。但你务必照顾好自己,也别再宅在家了。那样不健康。试试我给你的那本新烹饪书吧,或者去买两件衣服。你得为下个月的儿童救助会募款活动准备一条小礼服裙。如果都不想,那就给你妹妹打个电话,一起去看个电影吧。”

“我好几次都拿起电话想打给你,”他承认道,“好几次。”

“不是这个问题,而且我对于那个项目的感受,你也是知道的。我们在那里的工作真的很重要,我也不会被恶棍、暴徒或者独裁者吓到。我只是想自己再休息一段时间,我真的想。”

她迷惑地问道:“是什么阻止了你?”

“你不用再去中东了啊。”

“我太爱你了,所以决定在你重新回归正常生活的时候不去给你压力。”

“这周后几天吧,或者到周末,”艾玛拐弯抹角地答道,“爸爸一定会试图说服我回去工作的,但我还不想。”

她想起了过去六个星期里的空虚和孤独,泪水盈满眼眶。但是她眨了眨眼,把眼泪逼了回去。“我完全不觉得你爱我。”

“如果你今晚回来,你就可以自己抱了。”

大卫用双手捧起她的脸,低头寻觅她的嘴唇。他温柔地、接近虔敬一般地吻她。然后他抬起头,问道:“我如何能不爱你?我一直在想着你,你就是我想要的一切。宝贝儿,你是我的未来啊。其他发生过的事情都是过去了,我也不想再重提。”

“替我抱抱爸爸。”

他用双臂拥着她,使劲拥着她,就像要把她揉碎在怀里。他用炽热的吻在她一侧的脖子和脸上印上烙印。“我没有把这次情况处理好,但我是真的需要你。我说过和一个在空军服役的人结婚很不容易,我是认真的。有太多时候需要做出妥协。因为工作,我已经毁掉了一段感情,我无法再次忍受另一个失败的婚姻了。”

“还能有什么?一点钟在德尔玛的‘楼别致’见,我会记在日程本上。”

她用手指深情抚摸他的脸。“我是那么地爱你,我能够理解你的职业,也能忍受随之而来的生活。而且,我也是个独立的人,我会保留着自己的兴趣点,其中就包括儿童救助会,因为我并不打算放弃我的工作。”

艾玛笑了笑,很了解母亲在食物方面的喜好,“有什么好主意吗?”

他低头看着她。“到达德国的时候,我曾真的认为,你是因为太脆弱而无法了解自己对于我们之间关系的真实想法和真实感受。我猜我并没有明白你在欢爱时做出的深情承诺。我甚至说服自己,你对我的感觉大概等你回归正常生活后就会完全消散。现在,我知道我错了。我努力想要保护你,但我做的一切到头来却伤害了你。我让我们经历了那么多痛苦,你能原谅我吗?”

“现在别让我想起你那倔驴一样的老爸。虽然有时候跟那个男人讲话就像是跟石头交流,但我爱他。我猜这四十年来对他那些小怪癖的容忍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她突然换了话题,她一贯如此。“我们明天一起吃午饭吧,我大概一点能离开美术馆。”

她笑了。原谅他太容易了,因为她现在知道了,在分开的那段时间,他们都付出了痛苦的代价。她意识到,无论错的多离谱,他的本意是好的。

“这听起来真像是经验之谈啊。”她调笑道。

“大卫,我们是怎样、在哪里、为什么而坠入爱河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彼此相爱,愿意许下一生的诺言。我对我们非常有信心。从最初的那个时候开始,就是你关心地问我是否还好的时候,我就这样相信着。”

艾玛笑了,想起了小时候特别感性的爱尔兰人母亲和非常坚决的意大利人父亲之间的各种争吵。他们个性十分不合,但他们却从未停止相爱,从来没有。

“我现在已经知道了。相信我,那些孤独思考的时间长得我都不愿意去回想。”他拿出订婚戒指,戴在了她的手上。“宝贝儿,给我你的答案吧。”

“顽固,”她母亲更正道,“一个男人的那种性格对于女人的感情来说就是地狱。”

“今后在做任何你自认为是对我好的事之前,一定要跟我说。你能向我保证这一点吗?”她问道,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戏弄,让这个难以回答的问题显得不那么艰涩。

“他不是傻子,只是坚持己见而已。”

他点头,表情十分认真。“一定会。”

“那他就是个傻子,没有他,你会过得更好。”

“不论你做什么工作,我都会爱你,你坚信我能做到吗?”

“大卫不想要我,他说得很清楚。”

他笑了。“我坚信。”

“在我看来,你有两个选择。要么找到那个男人,告诉他你对他的感觉;要么忘了他,过自己的日子。在这种情况下没有折中的办法。”

“当我告诉你我爱你时,你能保证会相信我的话吗?”

“你太了解我了,但是不用担心。我会振作起来的,我总有办法的。”

“绝对相信。”

“接下来你就会感到愤怒了,而且你离那一步已经不远了,”汉密尔顿太太警告说,“所以,亲爱的,做好准备。”

“你能保证会永远爱我,会跟我一起生下可爱的宝宝吗?”

“郑重声明,没有人令我失望,我也没有沮丧。我只是有点难过。”

他深深地吻了她,在她唇边低语道:“那是我的荣幸。现在,说你愿意嫁给我。”

父母非常担心她,妹妹一直威胁说要去揍那个她遇到的第一个海军军官一顿,远在巴黎的哥哥每隔一天就会给她打电话,看看她是否还好。

她笑了。“好的,大卫,我愿意嫁给你。”

艾玛握紧了电话,指节泛白。她知道母亲的担忧不无道理。自从六周前回到南加州,她就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一样到处徘徊。

艾玛接受了他的拥抱和亲吻。感受着他如火的热情,她知道,很确定地知道,他对她的爱和欲望将会持续一生。

“艾玛,如果你不尽快从这种沮丧中振作起来,我就一定要让你去见梅塞医生,我们其他人做不到的事,他或许可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