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紧紧搂着她的头。艾玛没法忽视他紧绷的身体。她感觉到他为了帮助自己渡过过去的三周而一直压抑着的焦虑，现在这些感觉正重新找上了他。
她渴望他的爱，但生活教给她，真爱是可遇不可求的。强扭的瓜不甜，永远都是。
“大卫？”
“我们是彼此支持。”艾玛说道，惊讶地发现，原来他那显而易见的感激是如此不是滋味，就像当时他很反感她的感激之情一样。
他看着她，苍白的脸上露出惨淡的神情。
“你让我有了坚持下去的理由，”他继续说道，“我永远都会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
“我们会治愈彼此的，就像之前一样。直觉告诉我，我们会好的。相信我们会的，相信直觉。求你了。”
他粗哑的声音和突如其来的情绪让她动容。她的手停了下来，她注视着他。他脸上痛苦的神情让她确信，他没那么容易忘记审讯者的折磨。
艾玛按摩着他的太阳穴。她感到他紧握的手，他望着她肩膀上方的什么地方，痛苦仍在他深邃的眼里徘徊。几分钟后他开口了，她还没准备好便沉醉于那沙哑的嗓音。
“要不是你我撑不过这几周，”他说道，“那种隔绝……那些毒打……快要摧毁我的理智了。”
“我想要你抱着我、爱我，艾玛。我一直想着过去的三个月，我忍不住去想。”他眨眨眼，再次注视着她。“现在轮到我了，轮到我请求你让我忘记这个世界，哪怕就一小会儿。”
他合上眼，浑身紧绷。他的手指仍在她的头顶摩挲着，没规律地放松又绷紧。她的指尖抚摸着他浓黑的眉毛，下意识地想要安抚他。
艾玛咽下泪水，险些呛到自己，她身体慢慢前倾。哪怕此刻的她爱他胜过所有其他人，但是，他是否也深深地爱着她仿佛并不重要。他需要慰藉和安心，这比什么都重要。
“只有和你在一起时。”
久久地，他们紧紧相拥。话语显得多余。他们分享着他们之间这份不可多得的、来之不易的宁静。
“不会的。一百万年都不会。你是那么自然。”
大卫抬起头，指尖挑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脸。“我从不认识像你一样的人。”
“我也没法让你把手拿开。”艾玛微笑说道，很开心他也这样想。“我担心会让你失望。”
“那咱俩一样。”
他看着她吃惊的神情，承认道：“我没法把手从你身上拿开。”
“咱们都很幸运。”
他合上眼，捧着她的脸颊。他的手指插进她凌乱的发间，紧紧搂着她的头，她感受到他的占有欲。
她微笑起来，但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不只是幸运。”
她咧嘴对他笑。
“远远不止。”他握起她的手，放到他的唇边，亲吻她的手掌，舌尖摩挲着她的掌心。
他被逗乐了，嘴角抽笑着说道：“我错了，长官。”
艾玛不禁轻喘。他嬉戏般的抚摸也让她心痒难耐。她捧着他的脸。“休息一会儿吧，怎么一直不休息？现在轮到你睡觉了，我来照看你。”
“咱俩……在一起……才完美。”
他笑起来，疲倦仍挂在脸上。
他睁开眼睛，很明显并没有料到艾玛的回答会如此生硬。
她飞快地轻轻吻了他的嘴唇，然后坐了起来，坐在他的身旁。“别争了，少校。你现在不睡觉一会儿只能拖后腿。”
“并不是。”
他随意地向她敬了个礼。“是的，长官。”大卫往她的方向瞥了一眼，好像想要说什么。
“你太完美了，艾玛。”
“怎么了？”她小声说道。
“需要又渴望……就像硬币的两面。”
“谢谢你……谢谢你是现在的样子。”
“你渴望占有我。”艾玛呼着气。
艾玛点点头，看向别处，克制着不让自己向他袒露心中的爱。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但她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所谓的好时机。她揉着自己的额头，疑惑在心里纠结着，减少了一点点她从他臂弯里获得的欢愉。
艾玛低下头，亲吻他肩上慢慢褪去的瘀青。接着她抬起头看着他，那深邃的双眼里闪着欲望的火花。
他伸出手，指尖在她的背上来回游离。“怎么突然这么沉重的样子？”
“我更需要你。”他反驳道。
她强颜欢笑，眼角露出灿烂的笑意。“只是在考虑今晚出门的着装啦。”
“你需要睡会儿。”她提醒道。
他皱皱眉头，艾玛知道他太了解自己了，不会相信这做作的解释。
他们彼此凝视着。慵懒的笑容浮上他的嘴角，睫毛下黑亮的双眼诉说着对她的痴情。
“你没说实话吧？为什么？”
艾玛跨坐在他身上，微笑着。“这个计划很好，温斯洛少校。”她小声说道。
“想到今晚我很紧张，就这样而已。”她没说谎，但这不是所有事实，这让她更加难以直视他。
他搂着她，紧紧搂着，翻身仰卧着。“说得没错，汉密尔顿小姐。”
他的神情放松下来。“咱们能行的。”
“等到外面一片漆黑时，咱们再离开这儿，这样就能隐没在黑暗中了。”她并非在询问，而是在规划如何完成最后一步，成功到达加拿大大使馆。
他的手从她的肩上滑到她的胸，她抓住他的手。他们十指紧扣，她摇摇头，把他的手背贴到自己的脸颊上。
他点头答应，说道：“我至少得睡一两个小时，我的脑细胞都快死光了。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咱们都不能离开这儿，有不少时间可以让我睡一会儿。”
“快睡，”她小声说着，“过几个小时我叫你。”
“好吗？”她着急地问道，声音里透着急切。
***
他的手紧紧搂着她的腰部。
她在玛丽的衣柜里找到袍子和面纱，在自己洗干净的衣服外套上它们。艾玛调整了下面纱，只让眼睛露出来。她站在镜子前仔细检查了自己一遍，做了一些小调整。总之，她很开心这衣服很合身。
“咱们别说这个了。如果我跟你保证我不睡了，你休息一会儿好吗？”她的嘴唇贴着他喉结。
尽管她有一双蓝眼睛，但她还是希望别人当她只是一个在被战火蹂躏的首都街头穿行而过的当地女人。“我得一直向下看，要不就一直眯着眼睛，”她小声地自言自语道，“我得万分小心。”
“这样死去也是。”
过了几分钟，大卫走进卧室。他站在艾玛身后。借着旁边摇曳的烛光，她在镜子里看他。高大强健，难以描述的性感，他临时找了件衣服，看起来像个强壮的中东酋长。他在监牢里留长的一头卷发盖住颈部，在额头前也凌乱地挂着，这形象能帮到他。典型的海军寸头会马上把大卫的身份昭告天下。
尽管依偎着大卫温暖的身体，但艾玛还是感到毛骨悚然。“这样活着简直太疯狂了。”
她回过头望着他，检查着自己给他准备的衣服，把他的飞行装和靴子藏的严丝合缝。自从玛丽单身以来，衣橱里一直没有男人的衣服，他们被迫临时用玛丽家缝纫室里的亚麻布来将就。
“这样差不多一个小时了，”大卫说道，“黄昏之前都不会有什么。可等到天黑了，疯子们就从疯人院里冒出来，那才算真正开始。”
“走路的时候要尤其小心，”她绕着他走打量着提醒道，“你飞行服上的所有拉链和口袋都可能露出来。”她皱着眉头。“我希望可以弄个什么东西遮着你的头。”
出奇的寂静让她觉得奇怪。“这太安静了。没有炸弹爆炸，也没人对天鸣枪。”
大卫手搭在她肩上，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没人会检查我的行头。咱们会一直赶路直到抵达加拿大大使馆。我睡觉时你洗了我的飞行服，没有之前那股腐烂的味道了。我有跟你说过谢谢吗？”
他点点头。“很惊人，不是吗，一个舒服的床可以让你在精疲力竭的时候睡这么久。”他的手放在她的腰上，指尖轻轻在上面摩挲着。
“你说了。”她呼了口气，仍是那么紧张害怕。
她瞥向厚厚窗帘挡住的窗户，注意到那缝了边的窗帘下缘透出的日光。“我睡了一整天？”
他抱住她。“放松点，艾玛。”
“傍晚，可能四点、四点半的样子吧。我不是很确定。”
“对不起，我就是太紧张了。昨晚我们很幸运。”
她禁不住想，自己究竟睡了多久？“现在什么时间了？”
“咱们还会有好运的。现在外面和往常一样乱成一团。这些人忙着把对方炸回石器时代，没闲工夫管咱们。咱们真正面临的挑战是不要被牵扯到交火中。”
“有几个小时了。”
她振作起来，退后一步，落落大方地冲他微笑。但她心里巴不得跑到地球的另一边找个洞穴，然后在那里躲进他安全的臂弯，直到这个世界变成一个和平的地方。
她的脸吓得煞白。“什么时候？”
“咱们只要一出发，我就会没事了。等待的时候最艰难。”
“咱们两边的邻居都回来了。”
大卫冲她眨眨眼。“过几分钟咱们就出发。你有给你的朋友留字条吗？万一咱们到了大使馆她不在那儿呢？”
她抬起手，从他的肩滑到他的后颈，感受到指尖下那隆起的肌肉。“你好紧张。我睡觉时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艾玛点点头。“我塞到饼干罐子里了。”她冲一脸吃惊的他咧嘴一笑，她感到放松了一些。“相信我。我和她在大学的时候就是这样互留消息的。”
“我会休息的，艾玛，但暂时还不能。”
他捧着她的脸，眼中流露出的柔情让她心跳不已。“我相信你。你是我唯一相信的人。”
“我不觉得。”
尽管她跟自己承诺过要坚强，但她还是忍不住问：“大卫，咱们会到那儿的，对吧？”
他耸耸肩。“这不重要。”
“不到不罢休。”他咬牙说道。
她皱着眉头，指尖摸索到他满是胡须的脸。“你看起来好疲惫。你没有睡，对吗？”
艾玛有些畏缩，大卫并不在意她这反应。他挽住她的肩膀，拿着那些她更衣时用过的蜡烛，轻轻把她推向前门的方向。
“你不是做梦，我也不是，谢天谢地。”他微笑着说道。
艾玛不愿再逃避现实，走到客厅，她离开大卫的手臂。“不管今晚发生什么，我希望你知道过去三周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对我来说意味着一切。”
“真好！”她咕哝道，回过头伸出手触摸到他的脸庞。“我是在做梦吗？”
他向前走去，但当她站在他前面抬起手时，他停了下来。“求你了，让我说完。我们离开之前我真的得说出来。”
“别道歉。”温柔的声音说道，他温暖的唇蹭着她的颈部，停留在她耳下敏感的位置。她笑起来，就好像火红的旗帜在胸中飘扬。过了一小会儿，她发出了模糊的声音。
大卫的表情是如此难以捉摸，他点点头。他在距离艾玛两尺不到的地方，站着不动。
艾玛点点头，她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我知道你明白，但我还是觉得抱歉。”
她望着自己紧紧握住的双手，说道：“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一切，大卫。你的力量和勇气，更别提当我第一周被关进去时你给我的建议，你不知道那对我的帮助有多大。你非常温柔，总是在意我的需要，超过那个我差点嫁了的男人。”直到现在她才能够看向他，她抬起头，轻声说出真相。“我爱上你了，大卫，我会永远爱你。”
他紧紧抱住她。“我明白。”
他抓住她的手臂猛然把她揽入怀中，一反平时的温柔。“我也爱你。”
终于听到这令人踏实的声音。她颤抖着，睁开双眼看到大卫担忧的眼神。她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身体渐渐放松下来。“抱歉，是个噩梦。我……没法……挣脱开。”她喘息着说道。
他吻了她，炽热的吻让艾玛觉得一股电流通过身体。当大卫松开她，她知道，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她这辈子都从未这样活过。
“……你很安全，艾玛。别紧张。”
“咱们回家吧，宝贝儿。”
躺在床上的艾玛突然惊醒。她挣脱开束缚住自己的双手。她反抗着，就像在反抗那噩梦中的罪恶之手。
她泪中带笑，点点头。他们又一次面临着未知。他们手牵着手离开玛丽的家，悄悄溜进这混沌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