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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张广泗平苗疆

乾隆帝从这之后,就一直惦记着傅夫人,整天心神不宁。连皇后也不知道他的心思,问了好几次,皇上也没有回答。一天,赶上皇后生日,由太后提前颁布命令,让这些妃子之类的一齐庆贺。乾隆帝竟然也开心起来,赶忙到慈宁宫谢恩,皇后更不必说。

皇后和傅夫人,也握手话别。皇帝更是恋恋不舍,临别前还回头看了好几眼。傅夫人站立了好一会儿,等到两宫都看不见了,这才坐轿回去。

乾隆帝回到坤宁宫,对皇后说:“明天是你的生日,怎么不去把你嫂子也叫过来,一块玩儿一天?”

皇帝频频回头看。傅夫人有时候察觉,也是有意无意地看看皇上。到一个地方,大家休息了一下。时值中午,于是就在那儿用了膳。直到傍晚,太后才兴尽回宫,皇帝皇后也跟着一起回去。

皇后说:“她明天肯定过来,还用得着去叫?”乾隆帝说:“还是去叫一下比较好,前天去圆明园游玩的时候,我看见你和她很亲热,这次叫过来,让她多住几天,给你解解闷。”皇后默不作声。

接着太监献茶,太后以下,都喝过了,然后才出来四处闲游。皇帝、皇后紧紧跟着太后,皇后后面就是傅夫人。

乾隆帝就把太监叫来,让他奉皇后的命令,第二天早晨去把傅夫人召进宫里来。太监去了一回,回来报告说傅夫人正预备给皇后过生日,明日遵旨入宫。这天晚上,乾隆帝就待在皇后宫内。

太后说:“这样很好。”

第二天早晨上朝的时候,乾隆帝一看没什么大事,赶忙回了宫。文武百官也跟着到了宫门外,祝贺皇后生日快乐。祝贺完毕,大家都回去了。乾隆帝到了坤宁宫,看见众妃嫔和公主福晋等齐集宫中,傅夫人也在里面。

乾隆帝这才说:“皇额娘既然想走走,那就让轿子在后面跟着好了,您想走就走,想坐轿就坐轿。”

这时的乾隆帝眼里,只有傅夫人。看见皇上来了,大家都要行礼。乾隆帝赶忙说:“这些都免了,今天是皇后的生日,奉了皇太后的命令,大家好好玩一天,要是仍然那么拘束,反而自寻烦恼,我可不愿意吃这个苦头。”随后让大家卸了礼服,一起坐下。

太后说:“我虽然年老,慢慢地走几里路,应该还不成问题。”

偏偏傅夫人换了普通服装,更加妖艳,头上梳着旗式的髻子,珠彩横生。身上穿一件桃红洒花的京缎长袄,衬着这杏脸桃腮,娇滴滴更显得红润可爱。袄下露出蓝缎镶边的裤子,穿着绣着蝴蝶的花鞋,玲珑可爱。乾隆帝目不转睛地瞧着她,她却嫣然一笑说:“寿礼未呈,先蒙赐宴,这都是皇太后、皇上的厚恩,臣妾感激不尽。”

太后又说:“游览不如慢慢走着,坐着轿子,反而没意思了。”乾隆帝恰好没听见,心不在焉的,还是皇后答了句“恐劳圣体”。

乾隆帝说:“姑嫂一体,何用客气。”当下传旨摆宴,乾隆帝请傅夫人上坐。

太后传下命令说:“今天到这里游览,大家不要太拘束。”众人又都谢恩。

傅夫人道:“哪有这样本末倒置的道理?”

乾隆帝听了两人的问答,这才想起这位美人是皇后的亲嫂子,内务府大臣傅恒的夫人。

于是,皇帝坐首席,皇后坐次席,第三席应该是傅夫人。傅夫人又谦让一番,各位公主福晋等因为傅夫人是皇后亲嫂,自然格外尊敬,定要傅夫人坐第三席,傅夫人仍然坚持不肯。

美人娇滴滴地说:“应该早点来恭候!”

乾隆帝说:“这里又不是朝廷,一定要按官职大小排列,嫂子就坐吧!”傅夫人无奈,只好遵旨。公主福晋等依次坐下,众妃嫔也侍坐两旁。这次寿筵,异常丰盛,说不尽的山珍海味。饮到半酣,大家都带着酒意,渐渐忘形。乾隆帝来了诗兴,要大家即兴作诗。

只是当着大家的面,也不好意思问,就呆呆地坐着。众人又转向了皇后,请过了安,就见皇后站起来,跟那美女握着手说:“嫂子来得真早!”

公主福晋等人都嚷着说:“这个旨意,得会吟诗的才能遵从,如果不会吟诗,只好违旨。就算皇上要治罪,也无可奈何了。”

乾隆帝看到这个美人,心里暗想:“这美女看上去非常眼熟,不知道是谁的老婆?”

乾隆帝说:“不会吟诗,罚饮三杯,只有皇后和嫂嫂,不算在里面。”大家这才无话可说。

这天,春光蔼蔼,晓色融融,乾隆帝护着皇太后銮驾到了园内,后妃公主等一律相随,两旁迎驾的人都已经站在旁边。乾隆帝睁眼一瞧,一派莺歌燕舞之象,就跟着太后一块儿走进去。大家都向二位磕头,除了老年妇女外,都打扮得跟天仙一样,只有一位命妇,眉似春山,眼如秋水,面不脂而桃花飞,腰不弯而杨柳舞,真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当下乾隆帝起句说:“坤闱设帨庆良辰。”

清世宗还没有当皇帝的时候,最喜欢在圆明园饮酒吟诗,登位后,大兴建筑,楼台亭榭,增加了许多。畅春园附近,又有一长春仙馆,比畅春园规模略小,馆中也弄得非常精致。到了乾隆帝时期,修葺得更加豪华,让人把三处合并为一处,派人督工改造。这一建筑,比世宗时规模大得多。东造琳宫,西增复殿,南筑崇台,北构杰阁,说不尽的巍峨华丽。又经过好些文人学士,良工巧匠,费了无数心血,哪里凿池,哪里叠石,哪里种树,哪里栽花,繁丽之中,点缀景致,不论春秋冬夏,都觉得非常适宜。又让各省的地方官,搜罗珍禽异卉,古鼎文彝,把中外九万里的奇珍,上下五千年的宝物,一齐陈列到园中,作为皇帝平时把玩的东西。从前秦始皇筑阿房宫,陈后主起临春、结绮、望仙三阁,隋炀帝营显仁宫、芳华苑,跟这个也差不多。这年园子建好,乾隆帝带着皇太后到园子游览,并特地下了命令,自后妃以下,凡公主福晋,宗室命妇,以及椒房眷属,一起都让到园子里游玩,于是大家遵旨进入园子。

皇后接着说:“奉命开筵宴众宾。”

乾隆帝坐享太平,闲着没事,就想搞一些娱乐活动。紫禁城里面的花园中,畅春园最大,明朝时是徐伟的别墅,园内花木参差,亭台轩敞,别具一番风景。清圣祖活着的时候,命名为畅春园,又让人在园子北面建了几间房,命名为圆明园,让皇子在这里读书。

乾隆帝听皇后吟完,就说:“第三句请嫂嫂联吟!”

乾隆帝想起清世宗的遗命,让在京三品以上和各省的督抚学政,保荐博学鸿词,当时因为清世宗驾崩,来不及举行,现在正好是大好时机。于是就开试文科,让各省的文人一律进京,一共有一百七十六人,在保和殿考试。吟风弄月,歌舞升平,分出甲、乙、丙、丁,然后交给皇上看。乾隆帝选取了十五人,遵照康熙年间的体例授职:一等有五人,授翰林院编修;二等有十人,授翰林院检讨和庶吉士。这些文人就谢恩上任去了。

傅夫人说:“我不会,情愿遵旨罚饮三杯。”

苗疆安定以后,海内承平。乾隆帝就偃武修文,让大学士等人制定礼乐。鄂尔泰、张廷玉两大臣,悉心斟酌,规据三礼,考正八音,把一些礼仪弄得格外严密,音乐也弄得格外整齐。接着连年五谷丰登,各处都来进贡,这才真是荣华富贵。这时当皇帝,也是称心如意。

乾隆帝说:“之前说过嫂嫂不在此例,就算不会吟诗,也要硬吟的。况且姑姑能诗,嫂嫂没有不能的道理。”

乾隆帝接到消息大喜,让张广泗总督贵州,兼管巡抚的事务,赐轻车都尉世职,并且豁免了苗疆的钱粮,永不征收。苗民的诉讼,仍然依照苗人的习惯,不加干涉。从此云贵边境才算安定下来。

傅夫人只好想了想,说:“臣妾也叨恩泽逮。”

大寨已经攻破,又搜剿附逆的熟苗,分为首恶、次恶、胁从三等,首恶立刻砍头,次恶严厉制裁,胁从释放。一共花费了几个月,先后扫荡,共毁除一千二百二十四寨,赦免三百八十八寨,杀死苗民一万七千多人,俘获二万五千多名,缴获各种炮四万六千五百多门,刀枪弓箭,多达十四万八千件。赦免了一半的俘虏,没收了反叛之人的财产,派人开垦土地,养兵驻守。

乾隆帝说:“我接吧,‘两家并作一家春’,这句好不好?”傅夫人连声称赞。乾隆帝又让她们划拳,只听见一片娇声。傅夫人连饮了几杯,酡颜半晕,星眼微睁,一片春意。

这些叛苗,也都无处可躲,纷纷蹿出洞穴,一半被杀,一半被捉,还有苗妻苗女,苗子苗孙,都已经饿得骨瘦如柴,跪在洞口,抱着头惨呼饶命。官兵也没时间分辨,仍然乱砍乱杀,覆巢下无完卵。幸亏张广泗下令禁止乱杀,这才保存了几个。

乾隆帝见她已醉,命宫女扶到其他地方休息,又让大家闲玩儿了一会儿,乾隆帝也出宫而去。

清兵步步为营,得步进步,得尺进尺。叛苗无处觅食,大都在寨子里饿死了。开始还有几个强悍的出来突围,但都被清兵给杀死了。后来不见苗踪,张广泗就带兵大举进攻,走到箐内,看见烟雾蒙蒙,树木挡路,遮天蔽日,极大的蟒蛇、极恶的野兽出没其间。张广泗就让士兵纵火焚林,霎时间火势蔓延,满山满野都是浓烟,各种动植物都被烧死了。

过了一小时,大家再次入席,又喝了几轮酒,已经到晚上了。皇后就让宫女去看傅夫人,宫女去了好一会儿还没有回来报告。

将士听了这话,这才开始高兴起来,纷纷愿意效力。

等到大家用过了膳,宫女这才含笑而来,报告说傅娘娘的卧室紧闭,不便入内。皇后说:“皇上呢?”

将士们一看主帅发怒了,自然唯唯从命。张广泗又说:“据这些熟苗所说,这牛皮大箐非常危险,我怎么会冒险行动,让你们去白白送死?但我们去攻打,他就逃跑,我们撤退,他们就过来攻打,这样下去,什么时候能完?好在再没有其他的叛苗了,而且我军的粮饷还很充足,所以应该设法搜寻,想一个一劳永逸的计策。现在让各军分守箐口,先截住叛苗的出路,他们一向不知道怎么种植庄稼,猜想他们牛皮大箐里也肯定没有良田,不出一个月,他们肯定就没有粮食了,到时咱们再节节进攻,步步合围,还有什么好怕的?”

宫女道:“皇上么?”说了两声皇上,就停住不说了。

第二天,张广泗就招集部将,让他们攻打牛皮大箐,将士们都不太愿意,张广泗拍桌子大骂:“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国家费了这么多军饷,为的是什么?难道养你们这些饭桶,玩儿吗?我受国家重托,现在就想报效祖国,如果能够打胜仗,我就和你们一块儿受赏,如果失败了,我也不愿意一个人活着,肯定跟你们死到一块儿。世上的事,没有做不成的,只有不肯做的,如果我们确实能戮力同心,生死与共,还怕他个牛皮大箐?怕这些等死的苗民?”

皇后已经有所察觉,也就不问下去。隐忍得很妙。大家散了宴,少坐片刻,日影西沉,宫中都已上了灯,便各自谢宴回家。

张广泗说:“照你这么说,肯定攻不进去了。但我不怕,我非要进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于是就让这些熟苗退出去了。

这天晚上,只有傅夫人因为不胜酒力,被留住宫中。第二天早上,乾隆帝照常上朝。傅夫人这才到坤宁宫告辞。皇后对她一瞧,看她头发垂下来,仍然带着睡意,就微笑着说:“恭喜嫂子了!”

熟苗说:“这个地方名叫牛皮大箐,非常广阔,北通丹江,南达古州,西临都匀八寨,东至清江台拱,差不多方圆五百里,一向是生苗的老巢。此处非常幽深,就是周围的苗人,也不知道详细情况。”

这一句话,说得这位傅夫人不知不觉面上一阵一阵地热起来了,当下匆匆回去了。

张广泗会集大军,进攻逆苗巢穴。走了几天,远远看见一座大山,挡住了去路,危崖如削,峻岭横空,四围都是小山攒住,蜿蜿蜒蜒约有几百里。张广泗扎住了营,召进几名熟苗,问:“这个地方叫什么?”

从此皇后见了乾隆帝,不像以前那样温柔了。乾隆帝也暗暗抱愧,不经常去坤宁宫了。谁知祸不单行,皇后的亲生儿子永琏,竟于乾隆三年,一病不起,医药无效。这位琏哥儿,本来已经被乾隆帝遵照家法,密立为太子,现在竟然死了。这皇后恨上加恨,痛上加痛,哭得死去活来。

乾隆元年春,又调集各省援兵,分成八路,一齐发动进攻。苗民虽然奋死抗拒,究竟不过是一些草寇,打不过七省大兵,很快土崩瓦解,所有没死的逆苗,都逃回了老窝。

乾隆帝趁这时机,耍出自己的温柔功夫,百般劝解,再三自责,答应让她再生一个儿子,一定立为太子,并谥永琏为端慧皇太子,祭奠了几次。皇后这才渐渐回心转意。过了数年,皇后又生下一个儿子,赐名永琮,总希望他能长命长寿,继承皇位,没想到过了两年,突然生天花,又夭折了。

乾隆帝看完以后,让他照着自己所说的办。张广泗就调集贵州兵马,全都聚集到镇远,扼守云、贵的交通要道,特选精兵万余人,用四千兵攻上九股,四千兵攻下九股,自己统领五千余名,攻打清江下游各寨。因为号令严明,所以全部获胜。

这位富察皇后,到这时候已经不想活了。乾隆帝想了一法,借东巡为名,实则带着皇后出去散心,因为暗中为皇后担心,以此来消解她的忧愁。这说明乾隆帝虽然花心,也并非全无良心。

况且,各路的贼头都聚集在上下九股清江和丹江的高处,都是一个大寨率领几十个小寨,相互成犄角之势。我们攻打一方,其他都过来支援,他们人多,我们人少,所以才屡次受挫。现在,如果我们不直接攻打敌巢,就不能灭掉他的党羽。所以我们要安抚熟苗,孤立生苗,集中优势兵力,把敌人各个击破,然后再惩治跟着反叛的熟苗。希望能一劳永逸,再没有反叛。请您详查。

于是,拜谒了孔陵,祭了岱岳,山东的名胜地方,都去游览了一番。可惜皇后死了儿子,虽然努力排解,内里不知怎样难过。沿途山明水秀,林静花香,别人看了,都觉襟怀舒畅,到了她眼中,独成惨绿愁红;又因为得了一些风寒,就在船上大发寒热。

我到任后,看了下大的局势,苗人的反叛之所以蔓延,张照之所以不能平定,是因为打仗把战兵和守兵分开,而把生苗和熟苗合二为一。兵本来就少,反而分散,敌人本来就多,反而让他们聚到一起,这样肯定不行。

乾隆帝立刻让所带的医生给治疗,谁知吃下药去像喝下水去一样无效。又征召山东名医,尽心诊治,都没效果,连忙下旨回北京,刚到德州,皇后已经晕过去好几次了。乾隆帝随时慰问,皇后也没有一句回答。等到皇太后来看,皇后这才模模糊糊地说了句“谢恩”。临终的时候,对着乾隆帝,只滴了数点红泪。

张广泗本来是管理苗人的老手,到了贵州,总揽全局,想出一个暂抚熟苗、力剿生苗的计策,把握好了大的方针,就容易处理。于是报告说:

皇后死了以后,乾隆帝想到自结婚以来,与皇后非常恩爱,只是为了傅夫人,这才弄得有点不和睦,后来又和好如初,没成想皇后竟然半路死掉了,失去了一位贤后,真是痛心,就对着棺材大哭了一场。

又把岳钟琪、陈泰等人释放出狱。赦免了汪景祺、查嗣庭的家属,让他们回了原籍。所以无论是清朝的宗室,某些官员,还是老百姓,都对乾隆帝感恩戴德。只是云、贵的苗人反叛还没有平定,乾隆帝初次用兵,不得不显摆一下个人威严,所以特地逮回张照、哈元生、董芳治罪,另授张广泗为七省经略,节制各路人马。

皇太后听说以后,立刻让乾隆帝先回去,自己和庄亲王允禄、和亲王弘昼缓慢回京。乾隆帝遵照母训,带着皇后的尸身,兼程回去了。究竟后事如何,咱们下章再讲。

乾隆帝即位后,政策比较宽松,凡是宗室的人,以前被囚禁的,这时一律释放。又封允、允禵为公爵,恢复了阿其那、塞思黑的红带,收进玉牒。自己的兄弟骨肉也都封为亲王。已经死去的弟兄,也都有追封赐谥。又尊奉自己的母亲钮祜禄氏为皇太后,册立元妃富察氏为皇后。母族后族,都另眼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