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中了苍月的昏睡魔法,这才没在第一时间察觉敌人的靠近,昌黎也因为魔法的作用失去了警惕,陷入了昏睡。
奇迹却大喝一声:“昏睡魔法,大家快逃!”
夜魅止住动作,然后一个转身,慌不择路地往另一个方向飞奔而去。微凉的夜风在夜魅耳边呼呼地吹过,她听到兰石的武士在身后拼命地追赶、呼喝。她没有闻到自己熟悉的气息,或许大巫师带着昌黎往另一个方向逃了。这样也好,兵分两路,可以分散敌人的力量。
“鼠尾巴!”夜魅一咬牙,想迎上去。
夜魅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小小的身子如闪电一般在大街小巷逃窜。她的心几乎都要跳出来,脑子里嗡嗡直响,乱糟糟的,没有一点头绪。
夜魅也被吵醒了。她的眼里满是疑惑:他们几只睡觉一向浅,而且很警觉,还留了昌黎值夜。可为什么黑影他们已经近在咫尺,他们才悠悠转醒呢?
黑影带了很多武士,硬碰硬绝对不是办法,只能逃跑。大姐大哥他们呢?他们到现在也没来,难道已经被黑影抓住了吗?他们该不会已经被兰石杀了吧?不,不会的!
“昌黎,怎么了?”奇迹迷迷糊糊地醒过来,见到黑影和数只武士猫的一刹那,瞌睡虫一下全跑了,昌黎身上的伤更是让他大惊!
“夜魅,站住,你逃不了的!”暴牙凶狠的号叫似乎越来越近了。因为疲惫和害怕,夜魅的身体颤抖起来。她不敢回头,怕一回头,迎接她的便是一双狰狞的爪子。不,她不能被抓住,她要逃走!
“黑影!”昌黎一个激灵爬了起来。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胸口竟赫然有一道伤口——是黑影干的吧?他是什么时候来的?自己怎么会睡着了呢?
此时夜魅已经跑到一个高台边,那高台下铺着一排排奇怪的轨道,一段长长的钢铁巨龙正安静地卧在那轨道上。夜魅知道,这应该就是奇迹大巫师口中的列车。一个高大的穿着制服的两腿动物正在站台边巡逻。昏黄的灯光下,他只看到一个小小的影子闪了过去。
昌黎猛然睁开眼睛,这不是梦吗?为什么他真切地感觉到一股剧痛呢?黑暗中,几双贼亮贼亮的眼睛闪着幽光——是一群高大的猫,为首的那只猫全身漆黑,伸出去的爪子上还带着新鲜的血迹。
“喵呜!”
昌黎站在一个大房子的屋顶上,嘴里塞满美食。这时一阵狂风吹来,他的脚下一滑,竟然往下栽去,摔在地面上。好痛!他浑身的骨头几乎都要散架了。
“嗷喵喵喵……”
时间已经接近半夜,一弯残月挂在夜空,奇迹、夜魅都蜷缩在垃圾桶边睡着了。昌黎负责值夜,此时却不由自主地进入梦乡,浅浅的极有规律的呼吸声从昌黎的鼻翼间传出。他做了一个甜甜的梦,在梦里,他来到了一个食物王国,这里的一切都是用好吃的美食做成的。房子是用大块大块的鱼干砌成的,路上铺满了各色的野果子,道路两边的树上挂满了风干的田鼠和野兔。
接着他看到几只大猫龇牙咧嘴地冲过来。两腿动物神色一凛,抄起手中的棍子,就朝为首的一只大猫打去。
“好啦,事已至此,你再气恼也没用啊……”昌黎一边说,一边无聊地用爪子扒拉着地面,“唉,还要等多久啊?”
“哪里来的猫?快滚一边去!”两腿动物凶狠地吼道。
“哼,若是只有他们便罢。可你别忘了冰月,她会拖累他们的。”夜魅气呼呼地说,“早知如此,说什么我也不会让她跟过去!”
为首的那只猫正是暴牙。他眼看就要追上夜魅,却冷不丁冒出个大块头的两腿动物,用手里硬硬的棍子迎面给了他当头一棒。
“兰石和他的手下十分狡猾,没准儿他们发现了大姐他们的行踪,还——”昌黎越想越不安,“不不不,大哥和大姐才不会那么容易被抓住!”
暴牙只听砰的一声,顿时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裂开了,眼前的景物也有了重影。这个不可一世的武士扑通一声,被打晕在地。
“是啊,最靠近列车车站的巷子。”奇迹说,“我们一起来过这里,我不会搞错的。”
此时夜魅已经冲过站台,跃上了一节绿皮车厢。车厢的门没有完全合拢,还留了一道口子,夜魅把自己往那口子里一挤,便钻进了车厢。
“大哥他们怎么还没到?”昌黎却无心理睬老鼠,有些不安地说,“我们已经等了一整天,按理说他们应该更早到这里才对……奇迹大巫师,你和魁发师父约定的会合地点是这里?”
“给我站住!”一个武士成功地躲开两腿动物的突袭,也跃上了那节车厢。他拼命地想要钻进去,可他的身子太大了,那口子太小,他根本进不去。
“天啊!这种东西他们都吃得下去吗?”夜魅翻了个白眼。
“滚开!”两腿动物朝车厢走来,手里的棍子发着骇人的寒光。
在昌黎等猫藏身的垃圾堆边,几只老鼠翻出一些被两腿动物丢弃的臭烘烘的内脏,它们兴奋地吱吱叫着。
站台上的另一个武士被两腿动物手里发光的棍子震住了。他没有再往车上冲,一个闪身跳上了站台。几个武士合力将暴牙叼住,狼狈地拖走了。
夜深了,昏黄的灯光次第亮起,遮住了天上的月亮和星星,整个世界如同一个蛋黄,铁流镇的两腿动物很快都陷入沉沉的梦乡。夜行性动物纷纷活跃起来,老鼠们从下水道、杂物间或垃圾堆里钻出来,它们一改白天的谨慎小心,浩浩荡荡地席卷餐馆、厨房、客厅。它们几乎吃掉了它们所能找到的一切食物,包括垃圾堆里臭气熏熏的垃圾。
“臭猫!”两腿动物不解恨地骂着。他跳到了轨道上,然后将那节车厢的门彻底拉过来,合上了,“还有十分钟就开车了,今天的任务也算完成了。该死的猫,难道知道这车厢里装的是海鲜,才要钻进去的?”
“这样也好,就算是伪装吧。”奇迹说,“我们就在这里等候碎叶他们。”
车厢内,惊魂未定的夜魅蜷缩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车厢,这个大大的长圆形的空间只有一个门,就像是一个大大的“山洞”,一个夜魅前所未见的“大山洞”。
昌黎沉默了。他看看奇迹大巫师,又看看夜魅,他们俩身上都脏兮兮的,十分狼狈,而自己——昌黎低头一看,天啊,自己身上的白毛都快成灰毛了,怪不得那个女人用那么嫌弃的眼神看着自己呢!
车厢里没有灯,四处都黑漆漆的。可这并不能阻止夜魅看清楚周围的东西,那是一个个密封好的纸箱子,有鱼的腥味儿从箱子里不断地渗出来。
“二哥,我们现在可不就是流浪猫吗?”夜魅说。
夜魅发现车厢里没有追来的武士,也没有两腿动物,才放下心来。她大着胆子走到一个纸箱子边,用尖利的牙齿撕开了,里面是用透明的塑料袋子密封好的一袋袋鱼干。有的鱼是夜魅见过的,有的却奇形怪状。有的鱼就是扁扁的一只,没有眼睛;有的鱼长着很多触须……这些鱼干都被晒得干干的,金灿灿的,十分漂亮。
“流浪猫?她为什么会认为我们是流浪猫呢?”昌黎不可思议地说。
夜魅扒下一袋鱼干,咬破表面的那层塑料,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味道很咸,也不知道两腿动物往里面加了什么东西。
“两腿动物的语言,我只能听懂一点点。”奇迹揣度着说,“她好像在说你是流浪猫吧……”
“哈,你还真是不客气啊!”黑暗中突然响起一个嘲笑的声音。
“大巫师,她说什么?”夜魅好奇地问。
夜魅浑身的毛都立了起来,她厉声问道:“谁?”
这肥胖的女人听不懂猫语,只看到一只肮兮兮的猫冲着自己喵喵乱叫。她嫌恶地说:“哪里来的流浪猫!脏死了!”昌黎并不懂她说了些什么,但他却能看出她脸上的嫌弃。
“小猫儿,别紧张,是同类!”
“哇,两腿动物原来长这样!”昌黎兴奋地叫道,“他们也有眼睛,鼻子和嘴巴!”
夜魅循声看去,只见一只瘦巴巴的骨骼纤长的黄色流浪猫正从黑暗中走出来。
这时候一个肥胖的两腿动物走了过来,她将一个装满垃圾的白色袋子丢进垃圾桶。昌黎惊奇地看着她,白白的皮肤上面一根毛发也没有,只有脑袋上顶着卷卷的黑色头发。
“你是谁?”夜魅警觉地问。
“这是垃圾桶,是两腿动物装垃圾的。”
“我叫黄毛,是一只流浪猫。跟你一样,我也是来车厢偷东西吃的。”黄毛说,“刚才车厢外面的情景我都看到了,那些猫为什么要追你?他们真傻,大张旗鼓的,竟然招来了警卫,被一阵毒打。”
“那这个呢?装满垃圾的大铁盒子?”昌黎问。
原来是只根本不知道猫王国动荡的流浪猫!夜魅终于放下心来,不过她并不打算对对方坦诚相待。
“那是两腿动物的一种东西,可以买东西、坐车,做很多事情。”奇迹大巫师说。
“我也是一只流浪猫,初来乍到,不小心闯入了他们的地盘,他们就要追杀我。”夜魅不动声色地说。
“钱?”
“唉,是这样的。铁流镇里可有不少流浪猫呢,他们都形成了各自的小团体。”黄毛说。
“铁流镇有一个很大的车站,每天都有很多列车经过。那些列车很大,像钢铁怪物一般,它们可以带着你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两腿动物只要花一点钱,便可以上车。”奇迹大巫师说,“当然,要是我们偷偷溜上去,是不用给钱的。”
这时脚下忽然传来一阵震动,哐当哐当的声音响起,钢铁巨龙开始加速。
“当然不能!”昌黎乐不可支。
“啊,这是怎么了?”夜魅大惊。
“是两腿动物们造出来的吗?”这个新发现让沉默寡言的夜魅也变得话多了,“他们真厉害!黑影算什么,他能比汽车跑得快吗?”
“没什么好奇怪的,列车开动了。”黄毛说。
“那是汽车。”奇迹看他好奇的样子,说,“是可以带两腿动物去任何地方的交通工具。”
“什么?它要去哪里?”
这时一辆钢铁怪物从街边跑过,速度快得惊人。昌黎看到那里面坐着几个两腿动物,心想,难道这也是房子吗?
“去远方的一个城市。我曾随列车去过那里,那是一个十分繁华的地方。”黄毛回答道。
“躲到这里来!”奇迹带着两只小猫来到一个臭烘烘的垃圾堆旁。这里堆满了各种各样奇怪的废物,苍蝇在上面嗡嗡地飞着,老鼠在里面钻来钻去,它们都肥嘟嘟的。夜魅和昌黎高兴坏了,跟生活在野外的田鼠比起来,这里的老鼠简直蠢笨到家了,他们轻而易举地就抓到了好几只。可惜他们的味道实在太差,吃起来像煤渣一样,甚至带着一股让嗓子发痒的味道。不过他们已经顾不上许多,只顾狼吞虎咽地填饱肚子。
“不行,我不能离开铁流镇。”夜魅想到生死未卜的家人,急得都快哭了,“我跟家人约好在铁流镇碰面,我不能离开的……我要下车!”
昌黎和夜魅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宽敞平整的街道两边是巨型盒子一般的房子,穿着花里胡哨衣服的两腿动物在大街上横冲直撞。
“列车已经开动,速度很快,我们根本出不去。”黄毛说,“别担心,等到了那个城市,两脚兽搬走了这些货物,这列车还会再开回来的。”
铁流镇是个交通枢纽,火车和货车装载着木头和煤,川流不息地往来于附近的城市和更远的地方。作为煤炭和木材转运中心,铁流镇的上空总是飘荡着雾蒙蒙的灰尘,就连空气也显得污浊不堪。常年生活在这里,黑铁和他的猫身上总是带着刺鼻的气味,每次参加圣石秋祭都会被其他族群嘲笑。
“真的吗?”夜魅含泪问道。
通过两天一夜的东躲西藏,奇迹大巫师终于带领着自己的小队穿过红木林,绕过一个小湖,来到了约定会合的铁流镇。铁流镇是王国里的铁流族生活的地域,族长黑铁和巫师暴风领导着族群,住在附近的小山上。他们从来不去人类的小镇,所以选定这里作为会合地点还是很安全的。
“当然。我可是在车站混了快一年了,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黄毛笑了笑,“我一直是独来独往的,遇到你也是种缘分。你不用担心,在这车厢里吃好喝好。我也是要回铁流镇的,到时候一起回去。”
烛欢浑身一颤,眼睛缓缓地闭上了。他用细弱的声音说道:“烛铁,你说得没错,我真的太蠢了!从现在开始,我不会相信兰石的话了,一个字也不信!”
“嗯,好。黄毛,谢谢你。”夜魅感激不已。
“所以昌黎他们不能死,他们必须好好地活着!”烛铁坚定地说,“兰石绝不是好国王,我们要等待,等待一位真正的国王挺身而出。哥哥,为了整个王国,他们也不能死。难道你想看着王国陷入一片战火吗?我想,族长一定不怕死,她怕的是生灵涂炭,怕的是兰石一手遮天。哥哥,我知道你深深地爱慕着她,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违背她的心意呢?”
此时奇迹带着昌黎逃到一个厂房里,终于摆脱黑影等武士的追赶。那是一个装满黑色矿石的地方,夜深了,这里没有两腿动物,只有晕黄的灯闪着微弱的光。奇迹小心翼翼地把昌黎放到一小块空地上。
烛欢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一心想要抓住几个小莫克,只为解救族长,没想到却是在一步步将族长推入绝境:几只小莫克没了性命,兰石也就没了后顾之忧,接下来一定会对曾跟他作对的骨老族和妖星族痛下杀手!
“大巫师……夜魅她……”昌黎虚弱地问,“夜魅呢?”
“很有可能。”烛铁说,“碧眼族长也帮助过莫克国王和昌黎他们,以兰石的心狠手辣,他应该不会放过你们族的。”
“夜魅跟我们逃的是不同的方向,她不见了。”奇迹说,“现在我们只能向祖先们祈求,希望她能躲过暴牙他们的追击。昌黎,你别说话!你受了重伤,我来为你治疗。”
“什么?”里奥大吃一惊,“他可真残忍啊!他该不会也要对我们妖星族下手吧?”
“大巫师,为什么大姐他们还没来?他们是不是被兰石抓住了?”昌黎的声音越来越弱,“我们该怎么办?”
“哥哥,你要是真心为族长好,就更不能抓捕几位朋友了。”烛铁说,“兰石是骗你的。就算我们为他抓到了莫克的几个孩子,他也不会放过族长的。前几天我偷听了他和黑影的对话,他竟然想把骨老族族长的位置交给黑影。他早就看不惯族长和骨老族对几个小莫克的庇护行为。杀了几个小莫克,他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骨老族了。哥哥,你太傻了,你怎么会相信他呢?”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奇迹伸出爪子,在昌黎脸上轻轻一抹。昌黎缓缓地闭上眼睛,陷入了沉睡之中。
“哼,你真是个奇怪的家伙。”烛欢这才真正地放下心来,蹲坐下来,舔着腿上的毛发,说道,“可我不一样,我真正效忠的是花落族长。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做。”
魁发的小队究竟去了哪里?他们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到达铁流镇,跟奇迹他们会合呢?事实上,此刻他们还躲在那个小小的山洞之中。那天灰发从烛欢爪下逃生,回到山洞,他们便小心翼翼地躲在山洞里,偶尔会在山洞周围捕猎和喝水。
“其实我并不忠于兰石,我只忠于自己!”里奥不以为意,自顾自地蹲坐在烛欢面前,随意地说道,“神木林正在消亡,新的时代已经来临,我也想凭借自己的努力来建功立业。这些天,我跟着兰石抓捕昌黎他们,也近距离地观察着这位新国王。说实话,他真的太让我失望了。他阴险狡诈,不讲信义,表面上说要放过昌黎他们,背地里却让我们加紧追捕。这样的家伙根本不配做武士,更不配当国王。就算我表面上仍对他毕恭毕敬,但私底下我不会全力追捕昌黎他们。”
“魁发师父,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啊?”冰月烦躁地说,“再待在这个山洞里,我全身都要发霉了!”
“哼!”烛欢不置可否。烛铁却用思量的眼神望着里奥。
“冰月,忍忍吧!等兰石的手下离开了,我们就能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了。”魁发很是无奈,作为王国的第一战斗专家,竟然要像耗子一样躲在山洞里,这实在是对他的侮辱。可是他的伤让他最多只能自保,要保护身边的三只小猫真的是力不从心。
“烛欢,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里奥满不在乎地说,“你一定在想,里奥就是一个背信弃义的泼皮猫,根本不配做一个武士。他为了前途背叛自己最好的朋友,甘愿成为兰石的走狗。对吗?”
“是啊,我们可不能白费烛铁的一番苦心。”灰发说,“他让我们躲着,我们便躲着吧。躲过这几天的风头,我们再出发。”
烛欢的眼中是浓浓的怀疑,里奥曾经是昌黎的至交好友,但也是十三个族群中第一个向兰石表示忠诚的武士。哼,他才不会相信一只如此狡诈的猫呢!
“兰石太狡猾了。”碎叶接口道,“大巫师费尽心思,吸引他们的注意,引开他们的兵力,没想到却是白费功夫。”
“没错,我全看到了!”看着烛欢眼中浓浓的杀意,里奥笑了笑,“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说出去的,更不会去告密。如果真要那样做,我刚才就跳出去追捕灰发了。”
“当然。名正言顺的国王继承者可是我,在五只小猫中,他最想除之而后快的也是我。”灰发一阵见血地说,“也不知道大巫师他们怎么样了?希望他们能平安到达铁流镇。”
“里奥!”烛欢诧异地说,“你怎么在这里?刚才的一幕你都看到了?”
“时候不早了,大家休息吧!我出去找点吃的,顺便探察一下敌猫的动静。”碎叶说,“昨天埋伏在这四周的武士少了三分之一,这么多天了,他们一无所获,应该也快放弃了吧。”
“是我!”一只黄色的猫从对面一棵大树后钻出来,他琥珀色的眼睛里写满嘲弄。
“咱们就跟他们耗着吧,看谁耗得过谁!”灰发冷冷地说。
“谁?出来!”烛欢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机,是谁在暗中监视他们兄弟俩?他看到了多少?如果看到烛铁放走灰发,他会把这件事上报吗?到时候烛铁和花落就危险了。想到这里,烛欢立刻面露杀机。
两天后夜魅和黄毛乘坐同一辆列车回到了铁流镇。
“啧啧,兄弟俩是要反目成仇了吗?”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
“夜魅,你的家人在哪里等你呢?”
“我没疯!”烛铁从雪水中爬起来,“哥哥,疯掉的是你!你疯了,所以你才会相信兰石的鬼话!”
“在最靠近车站的巷子里。”夜魅用不确定的声音说,“不过他们也被追杀了,也许正躲在铁流镇的某个角落呢!”
“你疯了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烛欢气得胡须哆嗦,“族长的命就握在兰石手里,我们只有抓住了灰发,兰石才会放族长和我们走!”
“这可难办了。铁流镇很大,你总不能把每个角落都翻遍吧?”黄毛苦恼地说。
烛铁喵呜一声,巨大的疼痛让他不得不松开四肢。烛欢慌忙爬起来一瞧,该死,灰发早已跑得连影子都没有了。
夜魅的心里很没底,她记得那天奇迹大巫师和昌黎是往垃圾堆后方逃离的,也许她应该去那里找他们。
“放开我!走开!烛铁,你在干什么?”烛欢眼看灰发的身影消失在小路尽头,发了狠,一个翻身,狠狠地把烛铁打倒在地上。
“黄毛,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夜魅说,“就算真的要翻遍这个小镇,我也要把家人们找到。”
但是烛铁并没有松开烛欢,他知道自己不是哥哥的对手,便死命缠着哥哥的身体,不让他脱身。
“你这是要赶我走吗?”黄毛笑了笑,“真拿你没办法!我认识一些流浪猫,我去找他们,拜托他们跟我们一起寻找你的家人吧。”
“烛铁,你疯了吗?” 烛欢反应过来,愤怒而失望地看着弟弟,举起爪子准备回击,可是看着烛铁血红的眼睛,他却始终没有动手,只是大喊道,“快走开!”
夜魅没有拒绝黄毛的好意,这是她第一次单独行动,心里真的很没底。黄毛的友谊让她在艰难中感受到了家人般的温暖。
灰发一怔,但很快便明白了烛铁的用意。他不敢多待,当下便撒开步子狂奔,连地上的兔子也忘了叼走。
“好。谢谢你,黄毛。我先去垃圾堆那里看看。”
“灰发,走啊!”烛铁大声喊,“找个地方躲着,别出来!黑影他们都到这里来了,说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你们找到!”
“好,等会儿我会带着伙伴们去那里找你的。”黄毛虽然瘦,但奔跑起来的速度却很惊人,眨眼之间,他的身影便消失了。
烛欢身子紧绷,锋利的爪尖从爪子里探了出来。烛铁也龇牙咧嘴,上前一步,如同扑向老鼠般一跃而起,朝灰发扑去。可是烛铁并没有扑到灰发,他的身体直接越过灰发,朝烛欢扑过去。烛欢一时愣住了,竟被自己的亲弟弟扑倒在地。
垃圾堆还是那个臭熏熏的垃圾堆,老鼠、流浪猫和流浪狗在这里出没。可让夜魅失望的是,这里并没有奇迹大巫师和昌黎的身影。
“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烛欢恶狠狠地说,“烛铁,上!”
“大巫师,昌黎,你们在哪里啊?”夜魅惶恐不安地呢喃道。
“烛欢,你以为我还是以前的那个灰发吗?”灰发顿时声音凌厉,周身充满了气势,“我和我的兄弟姐妹能活着从神木林出来,这说明了什么?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吧。如果你今天非要争个你死我活,我奉陪到底!”
这时候一只小小的黑黑的流浪猫靠近了夜魅,“深灰色,体型娇小……看来果真是你!”小黑猫兴奋地说,“你是夜魅吧?”
灰发的心里闪过一丝阴影,他并不想对昔日的好友动手,但此时他们已经成了敌人。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夜魅警惕地后退两步。
“灰发,我不想对你动粗,所以你最好选择投降。”烛欢说,“我知道你的实力,你虽然厉害,但只是个学徒,绝对不是我和烛铁的对手。暴牙就在附近,不久他就会赶到这里。”
“是一只老猫让我在这里等你的。”小黑猫说,“他是一个很好的医生,治好了我身上的旧伤。我想报答他,他就告诉我你的特征,他让我在垃圾堆这里等你,并带话给你。”
“你们是来抓我的吗?”灰发淡淡地问道。
“老猫?是大巫师!”夜魅惊喜地问,“他在哪里?他要你带什么话给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烛铁是很好的武士,是我们值得信赖的好朋友!”当时碎叶感慨万千地说。
“是昨天的事。他要我告诉你,他和你哥哥躲在两条街之外的煤炭市场,你可以去那里找他们。”
灰发警惕地看着这兄弟俩,脑子里想到前不久发生的事。
按照小黑猫指的路线,夜魅一路飞奔,来到煤炭市场。这里到处堆满黑漆漆的煤炭。大巫师说过,这些煤炭可以生火取暖,是两腿动物的重要能源。可是她在能源堆里找了许久,却连根猫毛也没找到。她细细地嗅着那充满煤灰味儿的煤堆,里面确实有大巫师和昌黎的气息,不过已经很淡很旧。昨天他们的确还在这里,可是已经离开很久了。到底发生了什么的事?难道是兰石的手下抓走了他们?
“灰发……”烛铁的声音有些迟疑。
夜魅心中唯一的希望也熄灭了,她颓废地瘫倒在煤炭里,小小的脸上沾满了泪水。
“灰发,别来无恙!”烛欢的声音很低沉。
也不知过了多久,夜魅累了,泪水也流干了,才猛然想到和黄毛的约定。她赶紧爬起来,按照原路返回垃圾堆。垃圾堆旁边,黄毛和几只脏兮兮的流浪猫正紧张地东张西望。见到夜魅,黄毛惊喜地喊道:“夜魅,你来了!我们还以为你被坏蛋抓去了呢!”
“烛铁,烛欢?”灰发放下兔子,身子微伏,“是你们兄弟俩!”
看着黄毛温暖的眼神,夜魅又忍不住哭了:“黄毛,我的家人们不见了!我找不到他们了!”
突然灰发听到前面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竖起了耳朵,定睛一看,两只猫正急速赶来,从两个方向将他堵住了。这两只猫的外形出奇地一致,均身材高大,浑身长满咖啡色的长毛,琥珀色的眼珠闪烁着坚定的光。从前面堵住灰发去路的那只猫气质要沉稳一些,而在灰发身后的那只猫则有些毛躁。
“夜魅,别哭啊,总会想到办法找到他们的吧!”
灰发知道经过刚才的捕猎,周围几乎所有的动物都已经被他惊动。不是他不想小心,而是他实在是处境艰难,如果不全力以赴就会让猎物逃之夭夭。他一边休息,一边警惕地看着周围,以防被惊动的兰石的武士偷袭。
“小家伙,别哭,别的猫会以为我们欺负了你的……”
灰发两眼放光,撒开步子朝野兔追上去。他觉得胸部痛得难受,但是已经顾不上许多。他张大嘴巴,使出所有的力气,不顾一切地穿过雪地。很快灰发便追上了野兔,猛地把野兔扑在身下,锋利的牙齿深深地扎进了野兔的身体。不多时,野兔便不动了。他重重地喘气,艰难地转动着脑袋。不过经过这样的猛烈奔跑,胸部倒是没有那么疼了。
黄毛和他的伙伴纷纷关切地围上来。看着这些素昧平生,却对自己关怀备至的流浪猫,夜魅终于止住哭泣。她开始抽抽搭搭地向黄毛他们讲述自己和家人的约定。
灰发正恍惚之际,一个黄色影子冷不丁地在雪地上狂奔而来。灰发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成年野兔,虽然不肥,但也比他和夜魅曾经抓到的那只野兔大多了,足够他们四个美美地享用一餐。
“夜魅,你的意思是,你们约好在这里会合,然后去东方吗?”
忽然咕噜噜一阵声响,灰发一愣,继而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尴尬地笑了笑——自己也是饿狠了啊!他想起不久前他还是无所事事的王子,莫克溪谷食物充足,除了冬天找食物比较困难,其他时候从来不用为吃的东西发愁。这真是世事无常呀!
“嗯,是啊。”
他在洞口探头望了望四周,见没有任何动静,就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他竖着耳朵,仔细地听周围的声音,风声、鸟叫声、猎物蹑足跑过雪地……这些都在他的耳朵里交织成了一曲和谐的乐章。
“那你可以直接去东方啊!要是你的家人还活着,他们一定会到那里去的。”黄毛说。
山坡上的积雪正在逐渐融化,现在正是上午时分,明媚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只是微风吹过的时候才有些冷。灰发胸口的疼痛让他差点喘不过气来,他强忍着没有吭声,慢慢地往前跑了几步,才感觉好了一些。
“这……”夜魅犹豫了。她独自一个真的能排除万难,到达目的地吗?
看着灰发的身影逐渐消失,魁发不无忧伤地说:“唉,我真的老了啊!”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黄毛说,“你总得去尝试一下吧。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离开,你可以跟我一起留在这里,做一只无忧无虑的流浪猫。”
“师父,您留下来吧,这些事交给我就好了。”灰发拒绝了。
流浪猫?不,我是王国的猫,理想是做一个勇敢无畏的武士,怎么可以堕落到做一只流浪猫?我还有使命没有完成。想到这里,夜魅猛地站起身,道:“我要去东方寻找我的家人。黄毛,多谢你的照顾,我要离开了,你保重。”
“我也一起去吧。”魁发站起身来。
夜魅告别了黄毛,开始独自东行。没有向导,她只能依靠自己在莫克溪谷学到的知识辨认方向。然而几天之后,她才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我出去找点东西吃,顺便探察一番,看有没有武士追来。”灰发说着直起身子,小心翼翼地朝洞口走去——他必须得这么做,才不至于踢到洞里其他的同伴。
那是一个黎明。夜魅穿越了一个又一个复杂的路口,来到一个两腿动物的小型聚集地——那里山清水秀,两腿动物很少。这几天她都是靠在垃圾堆里捡拾两腿动物丢弃的食物和抓捕老鼠为生的。她知道在两腿动物和其他动物的眼中,她已经彻底沦为了一只流浪猫。可她骨子里还是那个骄傲而沉默的猫王国小学徒呀!
冰月看了看黑漆漆的洞口,那里垂着很多枯黄的藤蔓,将洞口遮得严严实实。偶有风吹过,掀起一两条藤蔓,洞口便露出一点点微光来,白亮亮的,是日光衬着雪光。
在这个村子外,夜魅找到了一条小溪。她兴奋极了,跳进小溪,洗去了连日来积累的脏污,顺便还捕了几条小鱼。溪水里有一只毛都掉光了的老猫在洗澡,他半眯着浑浊的眼睛打量着夜魅,半晌才道:“你是从外地来的吧?”
“这个山洞更隐蔽,洞口还有藤蔓作遮掩,是再合适不过的藏身之所。”灰发回答道。
“是的。”夜魅不想惹事,只能淡淡地回答道。
“大哥,为什么不找个大点儿的山洞?”冰月缩了缩身子,山洞的地面有些潮湿,显得冰冷刺骨。她紧紧地挨着碎叶,感受着她身上源源不断的温暖。
“我就说嘛,村子里就那么几只猫,你可是个生面孔。”老猫有些兴奋,也许是许久没见到新鲜面孔的缘故吧,“你要在我们这里定居吗?”
与此同时,在远处一个隐秘的山洞里,魁发、灰发、碎叶和冰月也在休息。奇迹大巫师、昌黎和夜魅引开了追兵,为他们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他们一路逃亡,几乎没遇到什么埋伏。就在刚才,他们终于冲出了红木林,来到了这小片山地中。他们栖身的山洞就是灰发找到的,这个小小的山洞是天然形成的,位于一座小山包的山脚,仅能容纳五六只猫。他们不得不紧紧挨在一起,互相依偎着。
“不,我要去东方。”夜魅简短地说。
“昌黎,灰发,谢谢你们的理解,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保护你们的。我发誓!”奇迹感到鼻子微微一酸,“你们先休息一下,我去找点吃的。”
“东方?据我所知,你来的方向就是东方呀!”老猫疑惑地说。
“大巫师,别自责了,你也是为了大局着想。”夜魅竟然微微笑了笑道,“看着那些追兵被魔法耍得团团转,我心里就乐开了花。我相信,我们一定能甩开他们,顺利和大姐他们会合的。”
“什么?”夜魅大惊。
“大巫师,我们不怪你的。”昌黎忙说。
“你从哪里来的?”老猫继续问道。
“其实我也是怕冰月拖累灰发他们,才……”奇迹苦笑道,“可事实上她还是只小猫而已。还有对于你们俩,我真的太残忍了。”
“我来自莫克王国,要去东方,去一个族群的领地。”
“哼,就是!”夜魅不满地说,“小拖累精!”
“莫克王国?”老猫一听更激动了,“孩子,你是我的家人吗?据说我的祖先就是当年王国东迁大军中的一员,只是半路受了伤,才不得不留在这个村子里。孩子,你走错方向了,这里是西方。再往西边走,就是猫族的起源之地了。不过我听说那里已经没有猫居住了,成了一片荒蛮之地。”
“大巫师,我早就想到这一点了!”昌黎喘够了气,声音总算恢复了平静,“你宣布了如何分组,我就想到了这一点。大姐和大哥都很厉害,你却把他们俩分到了一组。我就想明白了,他们俩是我们五个中实力最强的,也是最有希望成为新国王的。既然要保存实力,保存父王的最后一点血脉,那最好的人选就是他们俩了。我性格懒散,夜魅冷漠,冰月懵懂,都不是当国王的料。况且,我不以为你会轻易牺牲掉我们。不过冰月吵着要跟大姐在一起,这算是个意外吧。说实话,我不大赞同大姐接纳冰月的,冰月太任性、太娇惯,她没准儿会拖累大哥大姐他们的。”
“我怎么走错了方向?”夜魅欲哭无泪,“可我也不记得来时的路,根本没法子返回啊!”
“你们怪我吗?”奇迹的语气里第一次出现了不确定的神色,他有些愧疚地说道,“怪我拉着你们一起引开追兵,怪我抱着牺牲你们的念头?其实在我刚想到分队行动的主意时,我就抱了这样的想法,果真到了万不得已,我会选择牺牲五只小猫中的几只,来保全另外的小猫。我一开始就准备那样分组——碎叶和灰发在一起,你们俩和冰月一起。”
“可怜的孩子!要不你就留在村子里,平平静静地过下半辈子吧。”
“就是。”夜魅干脆趴在了昌黎的背上,不过她身板极小,昌黎也没觉得累。
“我的脑子好乱,你让我好好想想吧!”
“累死……累死我了!”昌黎软软地趴在一个三叉树枝上,“大巫师,您……您可把我们害惨了!”
夜魅这一想就是一天一夜,村子里为数不多的两腿动物到小溪边洗衣服,总会看到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猫呆呆地站在河边。第二天黎明,当清晨的第一缕日光照在夜魅的身上时,她终于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做了一个异常大胆的决定:既然已经回不去了,那就索性到荒凉的西方去,到猫王国的起源地去。至少兰石是不可能追到那里的,何况大巫师本来也提过这个建议。不过这次,她可不能再走错路了……
昌黎和夜魅躲在一棵大树上不断地喘着粗气,他们粉色的鼻孔微微张大,一副狼狈的样子。奇迹倒没有喘气,甚至有点悠闲。他胡桃形的眼珠望了望四周,确定没有追兵追来,才说:“好了,我们已经甩开他们了,现在好好休息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