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以走了吗?”花落不等兰石等猫的呼喊声落定,就转头看着黑影,冷冷地问,“即位仪式已经结束了!”
“圣石呀!”兰石看着天空,再看看圣石,不由得发出叹息。烟溪族的猫也跟着发出低低的感叹。红原族和苍穹族也低声咕噜了几声,听起来就像睡着时的呼噜声。其他族群虽然没有言语,但是也默认了这个事实,连圣石都承认了的事实,他们还能有什么意见!
是的,即位仪式已经结束了。早在莫克被兰石害死的那一刻,一切已经成了定局,现在兰石更名正言顺地成了猫王国的新一任国王。莫克王国彻底成为了历史,从此猫王国将更名为兰石王国,而烟溪族也将一跃成为十三个猫族之首,昔日强大的莫克族将不复存在。
众猫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连兰石和奇异都愣了一下。不过他们很快就明白过来,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国王祝福。已经很久没有举行过继位仪式,大家都快忘记还有这么一回事。这次的国王祝福看起来非常非常微弱,但至少说明神木林和圣石承认了新国王。
“急什么?一切才刚开始呢!”黑影的话似乎别有深意。花落不由得皱皱眉头。
兰石可不管这些,他伸出爪子,也放在圣石上。在月光的照耀下,一道淡淡的光波自星空而来,落在圣石上,然后沿着圣石缓缓流动,最后分成两股分别流入兰石和奇异的身体里,不见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十三个猫族的代表都聚集在圣石地,为我的即位仪式增光添彩。”兰石得意地打量着在场的猫们,目光里尽是睥睨天下的凛凛威风,“在座的诸位都是兰石王国的武士。为了表示你们对我的忠心,你们可以一一将爪子按在圣石上,对着猫族的祖先们起誓,绝不背叛!”
烟溪族的猫都异常兴奋地吼叫起来。其他族群的猫也都长出一口气,尽管他们有些不满意兰石的所作所为,也只能往前看了。但魁发、魁梧等几只猫的脸色却越发阴沉了。
兰石话说完,现场顿时静了下来,静得可怕。
“圣石呀!”
奇异也愣住了,他不由皱了眉眼:即位仪式不是结束了吗?兰石怎么会忽然搞出这一茬?看他的样子似乎早有预谋,这个阴险的家伙,简直不把自己这个大巫师放在眼里啊!
“国王陛下!”
黑影则是一脸了然。这正是他的主意,这个主意可算是出到了兰石的心坎上,兰石为此大大地赞赏了黑影。
“现在我宣布新的猫王国建立,而我——烟溪族的族长兰石,将正式出任国王一职。”兰石自知再说下去已经毫无意义,于是转身,面对猫群,转移了话题。
“我反对!”一个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众猫循声一看,是花落。这位漂亮的母猫如今毛色晦暗,身上还带着伤,早没了往日的光彩。她深蓝色的大眼睛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怒火,语气愤怒,“这不合规矩,猫王国的历史上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
“看着我干什么?新国王马上就要即位了,像你这种泼皮猫,就应该被发配到秃山。”那只猫狂妄地大笑起来。
“是啊,国王陛下。”
“老实点!”一个烟溪族的武士走上来,毫不客气地抬起爪子,抓在魁梧的一条后腿上,遍体鳞伤的魁梧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他恶狠狠地瞪着那只猫,眼里全是愤怒和永不屈服的决绝。
“陛下,还请您从长计议……”
魁梧更是目眦尽裂。兰石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他害死了莫克国王,还将几位王子、公主逼入了神木林。更可恶的是,猫族祖先们竟然坐视不管,让他的野心得以实现。
短暂沉默后,现场沸腾了,不少猫开始或激动或温婉地表示反对。
此时魁发听到兰石的话,不由得冷嘶一声,开口道:“兰石,你这样的话对别人说或许还有人信,我怎么还会信你?莫克国王不相信你,就是因为他早看穿了你是个野心家。周围的猫群何罪之有?暗黑王国的猫何罪之有?我们凭什么要把我们的行为强加在他们身上?他们阴暗也罢,野蛮也罢,可是他们从来没有对付过我们,更没有欺负过任何猫。说什么为了猫王国的未来和发展,这只不过是你的借口罢了!”
“兰石,你不要以为逼着我们发誓,我们就会效忠于你!”魁梧厉声喝道,“你这个卑鄙的家伙,就算你杀死我,我也不会成为你的爪牙!”
“嘶!”魁发冷哼一声。他弟弟魁梧是被烟溪族的无赖猫押解着到了这里的,他则不同。他对兰石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赶到这里不为别的,只想在圣石前痛斥兰石的暴行,质问那些默不作声的祖先魂灵,为何任由兰石肆意妄为,背弃武士精神和尊严,对自己的族群痛下杀手。
魁梧愤怒异常,奇异惊诧地望着魁梧年轻的脸庞,暗道,这可真是个血气方刚的孩子啊!魁发不安地注视着自己的弟弟,兰石锱铢必较,弟弟当着众多猫族代表的面辱骂他,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兰石看看魁发,绕着他慢慢地走动,眼睛里满是遗憾。他沉默了好久才开口:“魁发,我一直很欣赏你,每次我来莫克溪谷,总会想如果你出生在我们烟溪族该有多好,那样你就能为我所用。现在好了,你只要在圣石前发誓效忠兰石王国,我就可以封你为王国的武士统领。我们即将向周围的泼皮猫和野蛮猫开战,你一定会大有作为!”
果然,兰石的脸沉了下来,一双狭长的眼睛再次危险地眯起。他看了魁梧一眼,然后不耐烦地挥了挥爪子:“哪里来的泼皮猫?给我把他带下去!”
此时众猫看到他几乎无法站立的样子,大多数武士都以为他是被兰石算计,却不知道他受伤的确切原因。其实魁发受伤之后,一直处于昏迷之中,对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直到兰石的手下将他搜了出来,奇异才给他治了伤。两名莫克族的武士恪守对莫克的誓言,誓死反抗,试图保护魁发离开。可惜寡不敌众,最后他们被烟溪族的武士团团包围,做了俘虏。
“哼,小子,我看你是活到头了!”一名烟溪族武士应声走了出来,伸出锋利的爪子,直奔魁梧。
猫群一阵骚动。个个在政变发生之后,魁梧与烟溪族奋力战斗,最后被苍月的魔法暗算。但魁发却很是蹊跷。魁发作为莫克王国最有名的战斗和保卫专家,和奇迹一样,也是莫克最得力的助手之一。可是在政变发生的时候,他都不在,甚至在圣石秋祭刚开始的时候他就不见了。莫克之所以被兰石算计,他的失踪无疑是最大的原因之一。
魁发一见势头不妙,连忙跑上前去,挡在了弟弟面前。作为莫克族的武士统领,魁发还兼任着莫克王国的卫队长,对族群安全和王国安全都负有责任。当他得知叛乱发生,莫克和莫兰身死,五只小莫克不知去向,他几乎当场要从危崖跳下去。他为自己失职惭愧,为亲人身死悲痛,为兰石的狡猾和残暴气愤,为奇异背叛奇迹无语。
“且慢!”兰石说道。他转头看着身后。此时从旁边的阴影里出来七八只猫,走在前面的是莫克的武士统领魁发和他的弟弟魁梧,另两位则是莫克族的资深武士。他们全都遍体鳞伤,一位资深武士还跛着腿。在他们身后,则是烟溪族的武士队伍,都趾高气扬,一副目中无猫的样子。
可他还是顽强地活了下来,他觉得自己还有责任未尽,几只小莫克还在等待自己的拯救。他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兰石等猫如何羞辱他,他都要活下去。此时他看到魁梧痛斥兰石后身陷危境,就再也忍不住了。他已经犯了太多的错误,此时必须做出正确的选择。
“新任国王继位仪式现在开始!”奇异把手搭在圣石上,宣布道。
“住手!”魁发蹲下身子,抬起一只前爪,警惕地看看烟溪族的武士,然后对着兰石说道,“兰石,既然圣石已经认定你是新一任国王,并赐给你国王祝福,我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我不愿意宣誓效忠你的王国,我可以接受放逐,带着其余不愿意宣誓的武士离开,再也不回莫克溪谷。如果你不答应,那我们就再战一场。”
兰石走出猫群,不顾在场的猫或愤怒、或艳羡、或平静的目光,径直走到了圣石边。他身上的灰色皮毛被圣石的光芒反衬得灰蒙蒙的,在这朦胧的月夜,如同带着一圈神性的光芒。
兰石看着魁发全身发抖,胡子抽动,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其他的猫也都惊呆了,他们十万分地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魁发还不愿意屈服,竟然当着圣石做出这么令兰石难堪的事情。
圣石仍然散发着淡淡的五彩光芒,但似乎没有一个月前的光波柔和,也缺乏一股神秘和奇异的色彩。但是他们都没有往别处想。毕竟圣石秋祭已过,连月光都开始变得暗淡了。
“国王英明神武,特地给你们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们不懂感恩,反而在这里叽叽歪歪,是不想活了吗?”苍月阴阳怪气地说,话语里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十三个族群的猫终于聚集在了圣石地。他们有的是自愿前来,有的则是在黑影和其他烟溪族武士的胁迫下来到这里的。可不管怎么样,十三个猫族的武士总算是到齐了。
听了苍月的话,黑影、暴牙和破球都离开了自己的队伍,走了出来。他们看着魁发,都伏低了身子,眯着双眼,前肢弯曲,只等兰石一声令下,就会扑上去将魁发撕成碎片。莫克族在场的武士看到了,也都围了上去。其他族群的猫面面相觑,看着场中的战斗一触即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众位族长、巫师和各族群的武士跟着兰石往前走,各怀心事,拖着脚步,忧心忡忡的样子,让走在队伍最后的黑影牙根痒痒。可是他此时不敢说什么,此处距离圣石和神木林如此近,他怕那些栖息在神木林里的祖先灵魂会听到他心里不和谐的声音。
“哎呀,看来我赶上了好时候!”一个嘶哑的猫叫声打破了圣石地的寂静,“圣石秋祭,我终于看到了!”
兰石走得很慢很慢,仔细看着沿途的一草一木,似乎心里有无边的喜悦就像这月光一样,铺了一地。他此前来过莫克溪谷十多次,也好多次踏上这条神奇莫测的小路,最早他是作为见习武士来参加武士晋级仪式,后来作为资深武士护送见习武士参加晋级仪式,再后来他就是族长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以国王的身份来到这里。
众猫大吃一惊,转头向声音发出来的地方看去。圣石上方的树林边缘站着一只浑身漆黑的猫,在树林的映衬下几乎看不清形状,只见一双眼睛反射着幽幽的光芒,一只淡蓝,一只碧绿。
在兰石的带领下,聚集在莫克溪谷的武士们转身前往圣石地。他们走下陡坡,来到了小溪边,踏着小溪上的枯树,登上前往圣石地的小路。月光淡淡地照着路上的碎石,林子里的动物都已经沉睡,只有沙沙的脚垫落在石头上的时候,石头轻轻的滚动声。
“你是谁?”兰石首先反应过来,厉声问道。与此同时,黑影等猫立即扔下魁发,团团围住了兰石。他们看着那只眼睛妖异的猫,不由得有些哆嗦,妖眼异瞳那是传说中的不祥之物。
兰石思绪万千,看着眼前一个个不断成长的后备武士,仿佛看到了新王国的未来。一个个学徒依次走上前去……晋级仪式很快便结束了。
“你们怎么了?”那只猫慢慢地向圣石走了过来,“我是受奇迹的邀请前来参加圣石秋祭的,是你们尊贵的客人。你们这么剑拔弩张干什么?真是太不礼貌了!”
多少年来,他一直劝导莫克奋发有为,光大猫王国的势力,收服周边那些野蛮猫群,让他们也在武士精神的感召下,成为猫王国的忠诚武士。可是莫克不为所动,反而觉得他野心勃勃,动机不纯。所以他只好动手夺取了国王的位置,现在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实现自己的理想。这次政变已经让猫们流了过多的血,很多猫都以为他喜欢流血,这种想法其实是不对的。自己不过是为了实现理想而已,此次流血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圣石秋祭?”奇异向前一步,让那只黑猫止住脚步,说,“谁邀请的你?”
接着另一个学徒站了起来,满怀激动地走到兰石面前。在月亮和大巫师奇异的见证下,兰石为学徒们一一祝福。兰石嘴里念着那些烂熟于心的词句,作为烟溪族的族长,他已经念过无数遍这样的词句,见证过自己族群的无数小猫长大,成为忠心、勇敢的武士。但是唯有这一次与众不同,他的身份已经不仅仅是自己族群的族长,还是这个辽阔猫王国的国王。
“奇迹,你怎么了?不是你邀请我来的吗?”那黑猫看着奇异,一脸的不可思议,“我是妖瞳呀,暗黑王国的妖瞳!”
“愿幸运永远守护你,直到最后的日子来临!”兰石收回了爪子,眼睛无比慈祥。喵尔看着族长一脸激动,他转过身走了下去,结果四肢绊在一起,差点摔倒在地。
众猫不由得嘶叫了一声,心里都打了个哆嗦。他们看着奇异,心里想不通为什么奇迹会和邪恶的暗黑王国有来往,还约了一只双目异瞳的不祥之猫来看圣石秋祭仪式。不过此时他已经不知逃到了哪里,这只黑猫却将奇异误当作了奇迹。不知道兰石会怎么处置他。
“我发誓!……”喵尔终于静下心来,满脸虔诚地对着月亮说道。
众猫正这么想着,兰石却眼珠一转,对着奇异说话了:“奇迹,原来是你的朋友到了,你怎么不早说?”他又转头看着妖瞳,“妖瞳,圣石秋祭明天才举行,今天只是排练。让奇迹先带你回营地,莫克溪谷的老鼠可比暗黑王国的老鼠好吃多了。”
喵尔激动得浑身一哆嗦,舌头打结。他的天资不好,如今已经三岁了,经过几次三番的努力,现在终于成为了一名见习武士。这可是他梦寐以求的结果。
众猫这下子彻底糊涂了,不明白兰石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可是奇异已经醒悟过来,立刻走上前去,带着妖瞳离开了圣石地。不过他并没有带着妖瞳走向溪谷,而是沿着神木林的方向走去。大巫师这是要干什么?把一只邪恶的泼皮猫送进神木林?新国王为什么不阻止?神木林严禁族群猫进去,陌生的猫自然更不能例外,这不是让他去送死吗?其他族群的几位族长明白了兰石的用意,顿时露出厌恶的神情。
众猫祈祷完毕,抬起头来。一个学徒站起身,走到了兰石面前,恭敬地匍匐在地。兰石抬起头来,舔了舔他的右耳,然后将一只爪子轻轻地搭在他的脑袋上,说道:“喵尔,事实证明,你足够坚强,足够勇敢,你有资格成为一名见习武士,为族群和自由而战。你发誓,将勇敢向前,自强自尊,永不放弃自己和族群!”
兰石看着奇异带着妖瞳离开,又转过头来面对魁发,他下定决心要拔掉魁发这颗钉子,也给群猫做一个样子。可他还没有说话,却再次被一个声音打断。不过这次发出声音的却是来自兰石面前的猫群。
“哼,仁慈而伟大的猫族祖先啊,请你们一定要杀死那五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猫,他们可是擅自闯入了神木林呢。”阴险的兰石在念完既定的词句后,心里又加了这么一句。
“国王陛下英明神武!”一个夸张的声音突然响起,在这个寒冷而无聊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兀。伴着这个声音,一只浅黄色的猫从猫群中走了出来。他身材高大,深咖啡色的脸上嵌着一双苍绿色的眼睛,灵动而严肃地看着兰石。
“仁慈而伟大的猫族祖先啊,请你们赐予我们福报,愿烟溪族永远繁荣昌盛。”烟溪族的猫紧随其后,一齐大声祈福。其他族群的猫也低头祈祷,希望祖先保佑自家的武士安全返回族群。
众猫都看着这个小小的武士,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妖星族的碧眼更是大吃一惊,这只猫自小捣乱惯了,无论何时都是重点看护对象。今年的圣石秋祭上他成了武士,碧眼以为他至少可以成熟一些,没想到他趁着自己一个不留神,竟然凑到了兰石面前。你以为兰石是你的族长呢,这时候捣乱可是要送命的。可是事已至此,谁也不能把他拉回来了,是福是祸,只能看兰石的裁决了。
“仁慈而伟大的猫族祖先啊,烟溪族一年一度的见习武士晋级仪式正式开始了。请你们赐予我们福报,愿烟溪族永远繁荣昌盛。”奇异口中念念有词。主持过圣石秋祭的奇异,对这一套程序已经驾轻就熟,他一边按照程式往下走,一边强忍着看神木林,不去想躲在里面的哥哥奇迹和莫克的五个子女。希望他们能够逃出去,走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
“你……”兰石看着这只猫,眼里充满了厌恶。这只猫虽然是个小角色,但是兰石却万分熟悉。在圣石秋祭的时候,正是他和昌黎混在一起,处处为难自己,出自己的洋相。那时候自己没法对一个小猫崽发火,可是现在他已经是个武士,自己的位置也完全不同。兰石在心里发狠,假如他再敢胡说八道一句,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小崽子。
“仪式开始!”奇异抬头看看月亮,嘶叫一声。此刻所有的猫都抬起头来,看着月亮。淡淡的月光照耀着神木林,虽然没有圣石秋祭的时候明亮,但是那层层叠叠的树木上却泛着更明亮的光华。微风吹过,树木似乎在呼应着狩猎场的目光,发出轻轻的低语。武士们怀着谦卑和恭敬低下头去,就连兰石也低下了脑袋,发出低低的祈祷。
“陛下,我是妖星族的武士里奥。”里奥却一扫往日的伶牙利齿和对兰石的敌视,似乎还害怕兰石忘记了自己,竟然开始自我介绍了起来,恭敬地说,“陛下,为了表示我对您的忠心,我想第一个宣誓。可以吗?”
十几名年轻的学徒顺着站成了一排,周围挤满了前来观礼的各族族长、武士和巫师。兰石站在狩猎场中心的一块巨石上,他视线飘忽,心思都不知放到哪里去了。见习武士晋级仪式结束后,就要举行国王即位仪式,多年的野心终于要实现,兰石当然静不下心来。
此话一出,众猫又是一愣,随即响起一片窸窸窣窣的议论声。碧眼差点被口水噎死,连忙低头小声地打了两个喷嚏。早知道你这么没骨气,我才不带你来莫克溪谷,真是让圣石蒙羞!碧眼愤愤地想着,看看周围的其他族长和武士,微微有些脸红。
本次晋级见习武士的猫都来自烟溪族,对于他们而言,这次的晋级仪式非同寻常——他们的族长是新一任的国王,他们将是烟溪族第一批在圣石地晋级的见习武士,这是作为国王族群的无上荣耀。
烟溪族的猫则更恨得牙痒痒,这个里奥真会见风使舵,竟然抢在了他们前头。妖星族和骨老族里熟悉里奥的猫都用异常愤怒和不敢置信的目光瞪着他。他们一万个不相信,单纯耿直的里奥竟然会忽然倒戈,投靠兰石。当初几位王子和公主对里奥很好,简直拿他当亲兄弟一般,特别是昌黎,他俩曾经一起戏弄兰石,差点让他发疯。现在莫克国王尸骨未寒,几位王子和公主生死不明,里奥竟然就充当了兰石阵营的急先锋。
深秋的月夜圆盘似的月亮高高悬挂在蓝色的苍穹之上。银色的月光洒满大地,狩猎场上一片欢呼雀跃。
里奥看着兰石,他知道身后是一片骂声和鄙夷的白眼。但是他既没有回头,也没有作声,只是谦卑地站在兰石面前,等他发话。只是他心里仍然十分难受,他知道魁发和魁梧是那几只猫的师父,也是他们最尊敬的亲人,他绝对不允许他们为此而在此陷入痛苦。
“只有保住了性命,以后才有无限的可能。”烛欢一句简单的话让花落和烛铁陷入了沉思,“参与兰石的叛乱是我们错了,可是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我们只能先回到族群,然后再想办法。”
“怎么让我相信你是真心的呢?”兰石看着里奥,满眼的疑惑,“我早已听说妖星族的里奥诡计多端,一个月前的圣石秋祭上,你更是让我见识了你的阴险。你莫非要耍什么阴谋诡计,给你的那个莫克家的朋友报仇?”
“哥哥,你说什么?”烛铁也是满眼的诧异,“为了兰石的野心,让我们族的武士去送命,那暗黑王国的猫岂是好对付的!”
“你可以不相信我!”里奥似乎早就胸有成竹,面对兰石的逼问神色不变地答道,“但是你可以相信圣石吗?”他说完,静静地看着兰石,眼神平静无波,带着善意和讨好。
“你说什么?”花落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月亮正欢畅地照在草地上,神木林上一片光华,圣石在周围群山绿树的衬托下,放射着柔和的光芒。众猫顿时止住了呼吸,呆呆地看着这个新晋级的武士。碧眼心里一动,转向花落,想得到提示,可是花落也正好把询问的眼光转向了她。花落不动声色地摇摇头,爪子在地上轻轻地抓了两下。碧眼了然地点点头,转回头看着前方。
“族长,我知道你现在很伤心,可是有些话我不得不说。”烛欢压低了声音,“依我看,我们不妨先屈服吧!”
尽管里奥的神情充满尊敬,一片讨好,可是在兰石眼里却无异于赤裸裸的威胁。此时大家都站在圣石面前,谁敢说自己不相信圣石?那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兰石不知道里奥想干什么,脸上的表情阴狠了几分,但是却无法发作。他看着里奥,点了点头。
黑影走后,花落终于忍受不住心里的悲痛,落下了滚烫的泪水。
“这就对了,我会让国王陛下明明白白看到我的忠诚!”里奥看着兰石,庄重地点点头。然后,他向兰石走过去。
黑影又看了看一言不发、面色沉静的烛欢,说道:“我看你倒是个识时务的,好好劝一下你的族长吧,否则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黑影一看,立即面色不善地赶过来。但是兰石看着黑影,头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兰石可是烟溪族的族长,早已成名的资深武士,面对里奥这样的新晋武士,实在没有必要如此紧张。
“我从来不欺骗母猫!”黑影不屑地说,“信不信随便你。如果你识相,就好好归顺新国王。兰石国王生性仁慈,一定会原谅你们之前的过失,放你们回到自己的领地去。”
里奥走到兰石面前,只是冲他轻轻地一点头,然后就从兰石的身边走过。他四肢放松,脚垫轻柔地落在地上,那是毫无攻击心思的猫的神态。兰石转头跟随着他的身影,看着他慢慢走过去。里奥来到了圣石跟前,蹲坐下来,然后伸出右前爪,放在了圣石上。
“不,我不信!”花落用颤抖的声音说,“我不信,你休想骗我!”
兰石心里一动,其他在场的猫也都露出或惋惜或愤怒的神情。可是谁也没有说话。
“碎叶、灰发、昌黎,他们……”烛铁痛心地呼唤着,眼里弥漫着灰色的绝望。
圣石摸上去十分光洁、温润,似乎带着催人奋进的力量,一丝丝月光正顺着圣石流动,沿里奥的爪子流进心里,化作满腔豪气和激情。里奥轻轻闭上眼睛,用心体会那种舒畅和冰凉,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也平缓了下来。他是一个孤儿,从小便缺乏幼年猫应得的亲情,也正因为如此,他一向调皮捣蛋,让碧眼和其他同伴头疼不已。大家都说他不是个好学徒,不可能成为武士。可是只有那样,他才能得到族长的关注,才能让欺负他的猫有所收敛。其实他内心也十分渴望大家的关注、宽容和理解,他更希望早日成为一个武士,成长为铁爪一样的人物。
“你说什么?”花落大惊失色,兰石发动叛乱之后,她一直被囚禁在这里,对于外面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她震惊地转头看烛欢和烛铁,擅闯神木林的猫,可从来都是有去无回有活着回来的。
在圣石秋祭的日子里,他认识了昌黎。这个和他一样调皮的猫立刻引起了他的好感,获得了他的友谊。通过他,他还认识了他们一家人,在他的眼里,他们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王子和公主,而是真正的朋友。这是一段真正快乐的日子,让他内心温暖。这种感觉前所未有,所以他想倍加珍惜。可惜很快兰石就发动了政变,昌黎一家死的死,逃的逃,友谊也烟消云散。
“花落,你现在还有力气叫骂?”黑影懒得跟这个母猫废话,他已经胜券在握,何必和一个站错了阵营的失败者计较,“你不知道吗?那几位王子和公主闯入了神木林,现在下落不明,难道你还把希望寄托在他们几个身上吗?”
不过在这些日子里,他懂得了太多。一只猫想获得友谊,不但要付出真心,还必须强大。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保护朋友,才能让友谊天长地久。同时从昌黎的身上,他也真正明白了武士的精神和意义,尽管昌黎还那么小,可是面对危险、困难和恶意,却表现出了一个成年武士才有的担当和勇敢。当他越级挑战的时候,他是那么顽强,他的固执,他的骄傲,他的宁死不屈,都让他感动。他发誓以后要保护别人,正视自己的缺点,向昌黎学习。所以当兰石再次将目光投在昌黎的老师魁发的身上时,他就义无反顾站了出来。
“族长,别跟他废话!”烛欢低声说。作为骨老族的武士统领,烛欢从不懦弱,可是他见识过黑影和兰石的手段,对莫克一家的遭遇心有余悸。他怕黑影一怒之下伤了族长,毕竟黑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泼皮猫。
“仁慈而伟大的猫族祖先啊,我向你们发誓,我将永远忠诚国王陛下,永不背叛他,无论何时何地,直到最后的日子来临!”里奥一字一句地念着誓词,声音响亮。他知道要混淆兰石的视听并不容易,在他看来,兰石并不是一个狂妄的鼠脑袋,而是一个非常有抱负和执行能力的猫。你想从他那里拿走什么,就必须拿出更好的东西做交换。所以,他先说出了自己的誓言。
花落纯白色的毛沾了泥垢和血污,凌乱不堪,可她湖蓝色的眼睛依旧一片清澈透亮。她这么义正词严,看似说的是兰石,可何尝不是说自己的武士呢?骨老族原本是莫克的联盟,背信弃义的事情是她最痛恨的。她身边的两位武士不由得低下了头,政变发生的时候,他们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等他们被眼前的鲜血吓傻了眼,醒悟过来时已经晚了。
可是他的誓词刚念完,圣石上一道月光滑过,沿着他的脚爪就没入了他的全身。这道月光和他刚才体会到的月光不同,那是一道真切的、能看得见的光线。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圣石只在特殊的时候会祝福后代子孙,却从来没有这样祝福过一个年轻的武士。里奥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转过身来,再次面向兰石说道:“陛下,你还满意吧?”
“哼,你们休想!”花落愤怒地说,“即位仪式?兰石的脑袋没有被老鼠咬了个洞吧?卑鄙狡诈的鼠脑袋,他有什么资格做猫王国的国王?还有你们这些獾一样的蠢货,总有一天你们会受到圣石的惩罚!”
兰石看着里奥,脸上阴晴不定。不过他想了很久后,还是看着里奥露出了微笑,点点头说:“里奥,你是一只聪明的猫!你做得很好,是兰石王国臣民的榜样。”
“你们还没商量好吗?”黑影冷冷地注视着洞里的三只猫,不耐烦地问。在他看来,兰石国王应该像对付莫克那样,给她一个期限,如若不同意,就可以在圣石之前,撤换她这个族长,换上一个自己信任的武士。可是黑影并不蠢,他也知道这样一来,王国很可能会分崩离析。
谁敢欺骗圣石呢?圣石是猫王国的祖先留下来的,是神圣无比的存在。况且里奥在宣誓的时候,圣石还赐福给他,这说明里奥的举动不但得到了圣石的允许,还得到了圣石的赞扬。在圣石前发下的誓言,不但关系着一个武士的尊严和荣誉,还关系着他的族群和生命的安危。
这样一来,就再也没有人喜欢烛铁和烛欢的指手画脚。黑影要从骨老族调集武士,就必须得到族长花落的同意。
“谢谢陛下!”里奥眉开眼笑,这正是他想要的。
这事情看似简单,但对骨老族来说,却有些复杂。当初大多数骨老族武士跟随兰石反抗莫克,其实是因为莫克族和骨老族的旧怨。此时大仇已报,兰石再干什么就与他们无关,骨老族武士们仍然愿意支持花落族长。也有一些骨老族武士在政变中看到血腥恐怖的事实,已经从当初被蛊惑的激动中清醒过来,重新认识到花落当时的意见多么有远见。
“陛下,该我了!”一只烟溪族的猫看罢,立即大叫起来。
此时已经多日不见的骨发正站在花落身边,武士统领烛欢和他的弟弟烛铁也待在洞里。烟溪族的武士统领黑影带着众多武士站在洞口,等待她的答复。兰石想尽快镇压王国的叛乱,然后向暗黑王国进军,可是在此之前,他必须取得其他族群的信任。
这下子烟溪族和其他支持兰石的猫都争先恐后地往圣石边拥去,他们一一将爪子放在圣石上宣誓,唯恐落在后面,就连骨老族和妖星族都发生了动摇。烟溪族的黑影、破风、苍月、破球、暴牙等先后发誓效忠,其他几个族群的代表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勉强起了誓。最后是花落和碧眼,这两个族长虽然对兰石的霸道和狡诈非常不满,但是也无法违背圣石的决定。
在莫克族武士营地后面的山坡上有个小小的洞穴,此时洞穴里住着被软禁起来的骨老族的族长花落。花落虽然是一只年轻的母猫,但是心直口快,富有正义感。政变发生之前,她一直和妖星族的碧眼支持莫克,是莫克真正的朋友。在政变之中,她被自己的族群背叛,她的大部分武士都加入兰石阵营,她因为不愿意投降,被兰石软禁起来。
很快场上便只剩下莫克族的猫了。兰石打量着他们,以魁发为首的这十几只猫遍体鳞伤,明明狼狈到了极点,但是脸上仍然带着不肯屈服的骄傲。此时兰石心情好到了极点,虽然宣誓的过程很不顺利,但是结果好就可以了。至于这几只猫,即便他们愿意发誓效忠我,我还不想要呢。他这么一想,就不免变得宽宏大量起来。
“是。”苍月答应一声,垂下了眼帘,掩去了眼里一闪而过的嫉妒和不快。他才是烟溪族的巫师,一直都是,可是自从奇异来到烟溪族领地,一切都变了。为了这场政变能够成功,兰石重用了本领更加高强的奇异,他这个族群巫师却被抛到了一边。之前为了大局着想,他不得不屈服。现在新的王国即将建立,王国大巫师的职位却被奇异收入囊中。苍月止不住嫉妒,他甚至想过,要是奇异消失就好了,一切就能回到原本的样子,王国大巫师的宝座也将是自己的……
兰石闷哼一声,打量着这些不屈的猫,阴毒的目光落在了魁发身上:“魁发,你还不想发誓效忠于我吗?仁慈而伟大的猫族祖先啊……”兰石闭着眼睛,脸上现出十分痛苦的表情,好半天才张嘴说道,“好吧!你们将被放逐到秃山,但是要发誓永远不回来。”
“你就协助奇异大巫师吧!跟着大巫师好好学习学习。”
魁发惊讶地看着兰石,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没有想到,兰石会这么痛快地答应自己的请求,半天没有吭声。其他几个族长也都看着兰石,似乎也都觉得出乎意料,不过仔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在圣石面前,兰石还是有所顾忌的,况且以魁发的威望和战斗力,虽然他受了重伤,但是仍然难以轻易打败。兰石不愧是个阴谋家,对利害关系一向看得万分清楚。
“陛下,那我呢?”见兰石没点到自己的名字,苍月有些急了。
“陛下!”黑影却急了,他不顾兰石的不耐烦,直接就走过来说道,“您千万不要放了他们!他们都是莫克族的骨干,小心后患无穷。”
“是,陛下!”黑影立刻答应一声。奇异也点点头,表示同意。
兰石看了黑影一眼,冷哼一声。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面色不善。黑影立刻住了口,在这种场合驳了国王陛下的面子,可是有害无益。
但是兰石并没有理他。兰石转身看着黑影,说道:“黑影,选拔十三个猫族武士组成联合部队的事就交给你了,要尽快开始训练!”他又转头看着奇异吩咐道,“大巫师,见习武士的晋级仪式和国王的即位仪式就交给你来主持。”
魁发不再犹豫,立刻走上前去,在圣石面前发下永不归来的誓言。等其余将被放逐的猫都宣誓完毕,魁发便带着他们,在烟溪族武士的监视下离开了圣石地,穿过溪谷,一直走向远方。此时留在莫克溪谷的莫克族猫已经非常少了。
“陛下英明!”破球不知道是学乖了,还是真的明白了兰石的计划,没再问出什么蠢问题来,还一个劲儿地奉承着。
兰石站在那里,看着魁发远去的背影,脸色变了几变,但是终究没有发出收回命令的话。他一直看着那一小队武士步履蹒跚地消失在了莫克溪谷的山口。这时他转回头来,看着那些默默地看着他的各族族长,点点头,脸色阴沉地向莫克溪谷走去。午夜的莫克溪谷异常寂寞而清冷。兰石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抬头看向天空,月亮已经不见了,在遥远的天幕上,一些纷纷扬扬的东西正在快速地向自己扑来。
可是奇异却心里一沉,兰石的说法对他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如此一来,很多莫克族武士将被放逐到秃山,背井离乡,而剩下不多的莫克族武士和猫崽、老年猫则会被兰石看管起来。用不了多久,莫克族不是消亡,就是成为烟溪族的附庸。十三个族群变成十二个族群,这和兰石当初的承诺背道而驰。
兰石看着天幕,以为自己眼花了,或者是产生了幻觉。可是没有,因为很快就有其他猫叫喊起来。
兰石的语气轻松随意,似乎包含着莫大的善意。长蛇和割牙纷纷表示赞同,无不认为兰石胸怀博大。
“雪!圣石呀!”是一只小猫惊诧的声音。
“还是暴牙明白王国的历史,奇异大巫师以后可以多教教他!”兰石冲暴牙点点头,看着众位武士说道,“几天前我已经派武士送信,让把烟溪族训练合格的学徒送过来,等即位仪式一过,烟溪族的其他猫就可以迁移过来了。但是我们也没有必要把莫克族赶走,除了那些跟新王国作对的叛乱者要被放逐到秃山,其他的莫克族猫仍然可以生活在这里。这里地大物博,容纳两个族群问题不大。”
鹅毛般的大雪已经从天而降,纷纷扬扬,铺天盖地,落满了整个山谷。
“你傻了吗?”暴牙摇头晃脑,带着臭味儿的口水几乎喷到破球的脸上,“国王说的狩猎场自然是莫克溪谷的狩猎场。国王的族群必须守护神木林和圣石地,这是祖先们传承下来的规矩,所以现在莫克溪谷就是我们烟溪族的了。莫克族太自私,祖祖辈辈占据着这么一大处好地方,却把其他十二个猫族赶到那些穷山恶水的地方去。哼,现在的国王仁慈好施,一定会给他们重新找个好地方的。”
“怎么会下雪?现在还是秋季啊!”
“狩猎场?”破球一愣,“我们只有几天时间,来得及赶回烟溪族的领地吗?”
“天有异象啊!”
“那好。”兰石此时正志得意满,所以忽略了大巫师的傲慢和无礼。他从石头上爬起来,抬头看着其他猫,面色冷峻地说道:“十几天后就是又一个月圆之夜,烟溪族将在狩猎场举行见习武士晋级仪式。仪式结束之后,十三个族群的武士要重新汇聚到圣石地,我要在那里宣布新的王国建立。所有的武士还要在圣石前发誓,效忠新的国王,同意组建十三个族群的联合部队,平定叛乱。从今以后,我要牢牢统领整个猫族王国,恢复铁爪时代的荣光和辉煌!”
“胡说什么?这又不是红月……”
“我没什么意见。”奇异神色平淡。他现在最希望的是兰石能尽快整顿王国,恢复猫族往日的生机,以便自己能一展抱负,而不是什么争权夺利。
一时间,被大雪迷了心神的猫们议论纷纷,兰石也不由得心惊。此时奇异刚从神木林边的小路追上来,望着漫天雪花,浑身的毛都下意识地贴紧了身体。兰石慢慢走过去,来到了大巫师身边。
对于新王国的大功臣奇异,兰石还是比较尊敬的。猫王国的历任国王对王国大巫师都敬重有加,大巫师不但拥有圣石和神木林赐予的魔法,还对未来和过去知之甚多。兰石想要打败暗黑王国,建立更多的功勋,还必须依靠他才行。
“大巫师,这是怎么回事?”兰石压低声音问,“难道真是天有异象?”
属下们的奉承让兰石十分受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瞟到了一道灰色的影子,“大巫师,你可算来了。我们正在商量即位仪式,你有什么意见吗?”
“我也不清楚。”奇异极力地回忆着过往的历史,“历史上从没出现过这样的怪事啊!按理说,应该再过好几个月——”
“是的,陛下,您像铁爪一样英明,她们哪里是您的对手!”众武士纷纷说道。
“圣石!”苍月不安的叫喊声打断了奇异的话,武士们的目光全都停在了场地中央的圣石上。圣石的五彩光芒竟渐渐变得暗淡,像一盏正在熄灭的灯。不多时一声轻响传来,那光芒便完全消失了!
“夜长梦多?”兰石终于睁开半眯着的烟灰色眼睛,严厉地说道,“你是怕那些叛乱分子还有什么动作吗?哼,莫克已死,五只小猫下落不明,奇迹也不知去向,他们现在群龙无首,还能翻出什么浪花?难道还能寄希望于花落和碧眼她们吗?”
兰石心中大骇。圣石是猫族祖先魔法力量的结晶,成功晋级的新武士总要向圣石祈福,求它赐予自己神力和武士技能。现在圣石的光芒竟然无缘无故地消散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暴牙说得对!”素有“无赖”之称的破球说,“免得夜长梦多!”
雪越下越大,地上很快便积了厚厚的一层,猫们的身体也被染成了白色。苍月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向面色阴沉的兰石道:“陛下,先回山洞吧,外面太冷了!”
“要我说,还是先举行盛大的即位仪式,让国王名正言顺地继承王位!”暴牙腆着脸说,“是吧,国王陛下?这样就算那三个族群的猫们不服气,他们也无计可施了。”
轰——!似乎是在回应苍月的话,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从远处传来。紧接着地面一阵诡异的震动,幅度虽然不大,却让猫们的身体止不住地跟着颤抖起来。
“哼,做这些无聊的事干吗?”黑影冷哼一声,对苍月的话嗤之以鼻,“烟溪族最精锐的武士正看守着莫克族、骨老族和妖星族的叛乱分子,况且我们有大事要办,哪里有这些闲工夫?”
“这……这是怎么了?”这一下,就连苍月都没法再冷静了。
“国王陛下,您应该立即把您即位的消息送往各个族群。您可以派一队资深武士来完成这个任务,让王国的所有武士都知道您的大名!”说话的是苍月,这个老巫师平时阴阳怪气的,现在却一脸谄媚,尖尖的耳朵直竖着,发白的胡须一颤一颤的,显得滑稽异常。
“你们几个,”兰石迅速地指了指几位武士,“快去探察一番!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危崖下的石洞里闹哄哄的,兰石蹲坐在一块石头上,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武士,他不动神色的样子,让下面的猫都看不透他的心思。苍月、暴牙、破风、黑影等烟溪族的猫盘踞在兰石下首,长蛇和割牙站在洞口,各自带着两个武士。他们正热火朝天地议论着。
“巨响是从神木林的方向传来的!”奇异在兰石身边轻轻说道。他是国王的大巫师,这类事件自然是先要他做出判断。
“好,我知道了!”奇异点点头。他甩了甩尾巴,迈着稍显沉重的步伐向山下的国王洞穴走去。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兰石即使刚才还对圣石的熄灭持怀疑态度,此时也意识到真的是有什么变故发生了。神木林是历代猫族祖先长眠的地方,是一个充满了神奇魔力的地域。据说神木林里栖息着无数法力高强的猫族祖先魂灵,凡是擅闯神木林的猫都会被他们处死。
“大巫师,兰石国王请您过去一下,说有要事跟您商量。”一个烟溪族的武士悄无声息地走到奇异身边,恭敬地说。
圣石和神木林是猫族祖先中的巫师们依靠誓言创造的。圣石为武士提供特殊技能,神木林则是武士精神不灭的象征。现在圣石的光彩消失了,莫非是给予圣石力量的神木林出了问题?如此一来,恐怕会对王国产生深远的影响。
当初兰石用五只小猫的性命威胁莫克,逼他让位。兰石承诺只要莫克照做,就放过他的五个子女,还会善待莫克族的猫。可兰石得到王位后他却立即撕毁了承诺,不仅害死了莫克,还背信弃义地追杀他的五个子女。生平第一次,奇异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十三个族群的猫也都懵了。对所有的猫来说,这都是不可想象的灾难。兰石刚即位神木林就出了问题,难道是祖先们不愿将国王的位置交给兰石?可刚才圣石为什么会送出国王祝福?
奇异啊,你付出了这么多,还做了那么多违背良心的事,真的值得吗?王国大巫师的位置真的就那么重要吗?奇异扪心自问,兰石真的值得你追随终生吗?他会成为一个好国王吗?
兰石的表情越来越阴沉了。“今天就先散了吧!”他挥挥爪子对黑影说,“加强神木林周边的巡逻!哼,也许这没有什么大不了,只是那五只小猫搞出来的花样而已。要是他们侥幸不死,逃出了神木林,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如果不是王国的看护者发生了变化,谁能想到十几天前这里发生过一场惊天变动呢?作为当初支持兰石的大功臣,奇异如愿以偿地得到了王国大巫师的位置。可是他却心事重重,始终开心不起来,莫克临死前的那一幕不断地出现在他的噩梦之中,那五只小猫和哥哥的命运也时刻牵动着他的心。还有很多莫克族的武士,他们跟兰石无冤无仇,可是兰石为了自己的霸业,也把他们打入了另册。
“是,陛下!”黑影的语气里不带一丝感情,眼里闪动着刺骨的寒意。
这位新上任的大巫师低下头,看着下方的莫克溪谷。因为突发的王国变动,新国王上任,前来参加圣石秋祭的各族族长和巫师都还没有离开。再过十几天就是烟溪族的见习武士晋级仪式,烟溪族的族长兰石现在是兰石王国的国王,其余的十二个族群都被留下来观礼。所以,现在溪谷里正一片忙碌。
这一夜,除了那些不懂世事的小猫崽,几乎所有的猫都失眠了。
落叶如蝴蝶一般飞舞,落到了奇异的脑袋上。他摇了摇头,那树叶便落到了地上。春去秋来,万物沉寂,这本是大自然不可变更的规律,可看着那片小小的落叶,奇异的心里却充满了惆怅。
花落天快亮时才睡着,但天刚蒙蒙亮,她便睁开了疲倦的双眼。烛欢一夜未睡,一直静静地守在她身边。对于骨老族的其他猫来说,花落只是一族之长,可对于烛欢而言,花落的地位是其他任何猫都无法相比的,她既是他誓死效忠的族长,又是他喜欢已久的猫。只是因为时机不到,烛欢一直将这份美好的情感埋藏在心底。兰石发动政变时造成的两者之间的裂痕,似乎正在慢慢消失。
“我要做一个真正的武士,一个有作为的大巫师。”奇异望着远处的神木林,那幽暗古老的树林正在日渐褪去神秘的光彩,尽管他还看不见,但是凭借敏锐的内心和巫师与神木林之间的联系,他对一切都心知肚明,“哥哥,再见了!下次相见,我们还是兄弟,但会各为其主,以命相搏!”
“烛欢,你说昨晚的异象究竟是怎么回事?”花落问道,“我虽然恨兰石,却不信那些异象真是猫族祖先们不满的征兆。他们若真的不想让兰石当国王,早在他叛变的时候就会有所表示。怎么会等到现在?我倒是更相信另一种说法,那些异象是几个孩子搞出来的。这样看来,或许他们并没有死在神木林,或许他们有什么奇遇……”
奇异站在一块高高的石头上,举目远眺,身上的毛发被吹出了一道道细小的褶皱。他的心里也像起了一圈圈的涟漪,始终无法平静下来。尽管哥哥奇迹苦口婆心劝解,但他还是选择了自己的道路,离开了。他想成为雾光那样的大巫师,尽管兰石有时候难免显得粗暴残酷,但是他觉得,成大事者莫不如此,就连当年的铁爪也不例外。
“但愿如此吧。”烛欢的声音很低,眼神温柔而恳切,“族长,不管发生什么事,您都不可以轻举妄动。您眼下最重要的任务,便是让兰石对您放下戒心,放我们回到自己的族群。我……我可不想失去您!”
细细的阳光从天空洒落,给秋天的圣石地带来最后的温暖。危崖下的营地,神木林前的训练场,蜿蜒流过的小溪,狩猎场上蹑足而行的动物,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和温馨。秋风吹过,树木婆娑,秋草起伏。
“我明白,我会以大局为重的,不然昨晚我也不会在圣石面前发誓了。”花落点点头,似乎没有发觉烛欢话里的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