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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斯尼基村

“滚开,”杜普利谢夫回答道,转过身背朝着她,并开始给飓风的鬃毛编小辫儿。

“我们成交吧,怎么样?”萨什卡说。

“你说话算数,斯乔普卡,”萨什卡说,“还是不算数?”

那儿躺着一位说胡话的受伤的红军战士,斯乔普卡·杜普利谢夫,好斗嘴的哥萨克男孩正用铁刷子给一匹叫飓风的纯种公马刷毛,它归师长所有,是罗斯托夫的纪录保持者柳柳莎所生。受伤的战士叽里咕噜地说起舒雅城,说起了没生过牛犊的母牛和什么亚麻的麻絮,而杜普利谢夫则唱起了一支关于养马房和将军胖老婆的歌,掩盖了伤兵那如泣如诉的絮语,他越唱声儿越大,不停地挥动铁梳子,摩挲着马儿。但是萨什卡,身材臃肿的萨什卡,全体骑兵连共有的太太打断了他的歌声。她策马来到男孩跟前,下得马来。

“滚开,”斯乔普卡回答她道,“我说话算数。”

“行动吧。”伏罗希洛夫说道,挥了挥手。他抖了一下缰绳,布琼尼策马与他并驾齐驱。他们都骑在高头枣红马上,穿着一模一样的军服和镶着银边儿的闪亮马裤。战士们随声呐喊,跟在他们后面前进。惨白的钢刀在秋阳的浓血中闪耀。但是,在等待攻击的时候,我没有从哥萨克的呐喊声中听出齐心合力的感觉来,便向森林走去,走向它的深处,向伙食站走去。

他编完了马鬃的所有小辫,蓦地绝望地朝我喊道:

“遵照革命誓言的职责,”第六师师长环顾四周,声音沙哑地说,“我向第一骑兵军革命军事委员会报告:不可战胜的高加索第二旅正火速赶往事发地。”

“请你管管啊,基里尔·瓦西里奇,您管管她,看她怎么欺负我呢。我忍了她整整一个月了,什么都没说。我上哪儿她去哪儿。不管我去哪,她都拦着我:那匹公马给她吧,给她吧。可是师长成天都跟我说:‘到你这儿来,斯乔普卡,要这匹公马的人会有很多,可你四年之内不能把它送给任何人配种……’”

“挥刀去战斗……”军长身后的帕甫钦科远远唱起了歌,他那双外翻的、红润的嘴唇,挂着白沫,在队列中闪闪发光。师长的红色卡萨金上衣被扯破了,那张肉脸变了形。他举刀向伏罗希洛夫行礼。

“你不会让它到15岁再送人去配种吧,”萨什卡咕哝着转过身去。“也许,等它到了15岁就什么都没有了,就剩下泡尿,冒个泡了……”

“战士们和军官们!”他激动地说,“在莫斯科,在古老的首都,前所未有的政权正在斗争。世界上第一个工农政府命令我们,战士们,军官们,进攻敌人,争取胜利。”

她走向自己那匹母马,紧紧马肚带。打算上马。

“攻克华沙!”伏罗希洛夫大喊了一声,使战马双蹄腾空并向骑兵连中间冲去。

她皮鞋上的马刺叮当作响,镂花长袜溅满泥水,粘着草屑,硕大无比的奶子甩到后背上。

“攻克华沙!”穿树皮鞋、戴圆礼帽的哥萨克,瞪着眼睛,将马刀凌空劈下。

“我带来一个卢布,”萨什卡在一旁说,她把上了马刺的皮鞋套入马镫,“我带来了,还得带走。”

“孩子们,”布琼尼说,“我们的处境恶劣,得打起精神,孩子们……”

那女人掏出两个崭新的50戈比硬币,在手掌里把玩片刻,又把它们揣进怀里。

他往前驰去,径直挤到布琼尼身边。后者浑身打个寒战并低声说:

“我们成交吧,怎么样?”于是,杜普利谢夫眼睛盯着银币地说,把公马牵了过去。

“我的这些肋骨赚大了……”阿金菲耶夫侧身坐在马上达到。“你去听听人家怎么说吧。”

萨什卡选了一片林中空地的缓坡,拴好了母马。

“你下部队了,伊凡?”我对他说,“可你连肋骨都没了……”

“看来也就你一个人和公马做伴,”她对斯乔普卡说,并开始调弄“飓风”,“只是我这匹小母马是阵地上的,两年都没配了,来吧,我一直想,能找到好种。”

伊凡·阿金菲耶夫,前革命法庭车夫从我身旁驰过,他的马镫碰了我一下。

萨什卡把公马调好以后,就将它牵到母马那边。

确实在望远镜里看得见波兰人。军部的人全上了马,哥萨克们从四面八方朝它涌来。

“这回我们带馅啦,小姑娘,”她轻声说道,吻了吻她那匹母马挂着口水的、长着花纹儿的湿乎乎的嘴唇,摩挲着马头,并开始谛听起林间纷乱的足音。

“军长,”他转身朝布琼尼喊了一声,“给部队战前讲几句吧。你瞧,波兰人就在小山坡上,像幅画儿似的就站在那儿,正笑话你呢……”

“第二旅到了,”萨什卡厉声说道,并朝我转过身来。“该走了,留德奇……”

“不要催……”克里姆·伏罗希洛夫咕哝了一声,这位革命军事委员会的委员便闭上了眼睛。他骑在马上,他的双眼闭着,他沉默不语,翕动嘴唇。一位脚蹬树皮鞋、头戴圆顶礼帽的哥萨克不解地望着他。跑来跑去的各骑兵连在林子里喧闹着,像是阵风骤起,折断了树枝。伏罗希洛夫用毛瑟枪给坐骑梳理鬃毛。

“什么到不到的,”杜普利谢夫喊道,呛了一口,“妖女,把配马的钱留下……”

“凭良心,”他嚷道并把灰色的手指头掰得嘎巴响,“凭良心,不要催,伏罗希洛夫同志……”

“钱就在我这儿呢……”萨什卡低声道并翻身跨上母马。

帕甫利钦科从他身旁退后了一步。

我朝她冲去,我们狂奔起来。我们身后传来杜普利谢夫的哀号和轻轻的一声枪响。

“太磨蹭啦,六师长,太磨蹭啦。”伏罗希洛夫说道,并使劲提了一下身上的皮带。

“请你稍微管管!”小哥萨克拼命喊叫着,在树林子里奔跑。

“第二旅,”帕甫利钦科低声道,“奉您的命令正火速赶往事发地。”

风像一只呆头呆脑的兔子在枝丫间跳跃,第二旅飞也似的穿过加利奇的橡树林,炮击的安详的烟尘升起在大地上,犹如升起在和平的村庄。我们按师长的信号发起了攻击,切斯尼基村外难忘的攻击。

“太磨蹭,六师长,太磨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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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师集结在切斯尼基村外的树林里,等待攻击信号。但是帕甫利钦科,第六师师长,却因为等第二旅而没有发信号。于是伏罗希洛夫(1)朝师长驰去。他用坐骑的头顶了一下他的胸膛,说:

(1) 伏罗希洛夫(1881~1969)。苏联党务和国务活动家、军事家,苏联元帅。苏俄国内战争爆发后,他被托洛茨基任命为第十军军长与马蒙托夫、白军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