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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金

“老爷,”我喊,我哭,我咬牙道,“向无产阶级保证,我本人也是高级首长。你在我身上找不到刺绣军服,可是我有封号呀。我有封号,就是下城……伏尔加河下城的音乐剧滑稽演员、沙龙腹语家(2)……”

还不如把布琼尼交给他呢。唉,你可真让我为难哪!我看这老家伙宁愿一死了之。

我腾空而起。将军双眼如街灯在我面前闪了一下。红色的海洋展现在我面前。委屈似盐水般渗入我的伤口,因为我发现,老家伙并不信我的话。于是,孩子们,我便闭紧嘴巴,收紧肚皮,深吸一口气,遵照古老的方法,按照我们的习惯,战士们的习惯,按照下城的习惯讲起腹语,给这位波兰小贵族讲起了我的腹语。

“不行,”他说,“你会杀了我,我只向布琼尼交出我的军刀……”

老头的脸顿时惨白,他捂着胸口,瘫坐在地。

可他靠在墙边儿上,胸脯一起一落地喘着,用一根通红的手指敲打着脑门儿。

“现在你信不信腹语家瓦西卡(3),不可战胜的高加索第三旅政委?……”

“老爷,”我说道,“别不服老了,看在上帝的分上向我投降吧,我和你一起歇会儿,老爷……”

“政委?”他叫道。

我用我那匹母马把将军往谷仓那边赶,那里有干草。那里安静、幽暗、凉爽。

“政委。”我说。

“滚一边去,”我气冲冲地对扎布特说,“他的刺绣军服,是我用血换来的。”

“共产党员?”他嚷道。

“瓦夏(1),”他冲我嚷道,“我干掉了多少,说出来吓死你!你这个将军,穿着刺绣军服,我真想宰了他。”

“共产党员。”我回答。

蓦地,斯比利卡像树叶落到小草上,出现在我面前。他满身大汗,两眼圆睁。

“在我临死的时候,”他喊道,“在我只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告诉我,我的哥萨克朋友,你真是共产党员还是在胡扯?”

“不能啊,先生,”老家伙回答道,“你会活劈了我……”

“是共产党员。”我说。

“你送我一枚红旗勋章吧!”我吼道,“投降吧,大军官,趁我还活着!……”

我的这位老爷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吻了香袋,然后把军刀撅成两段,并在自己的双眼里点亮了两盏油灯,两盏闪烁在黑暗草原上的油灯。

我策马冲到他身旁,见他已经拔出军刀,泪流满面,白花花的眼泪,人类的乳汁啊。

“对不起,”他说,“我不能向共产党员投降,”并和我握手致意,“对不起,”他说,“你像士兵那样砍了我吧……”

“耶稣啊,我想,他大概是想出其不意地干掉我……”

这个永远带着滑稽色彩的故事,是某高加索旅政委,三次红旗勋章获得者康金,在休息地给我们讲的。

我倚住车轮,把两颗子弹射进了那匹马的身体。那匹公马真可怜。小布尔什维克就是匹公马,纯洁的小布尔什维克啊。红毛像硬币,子弹的尾音,腿脚的颤音。我思忖道,我本想活着将马送给列宁,现在没戏了。我杀了这匹马。它扑通一声,像个未婚姑娘似的倒下了,当头的从鞍子上滚下来。他滚向一旁,然后又猛地转过身,在我身上钻了一个窟窿,就是说在对敌作战中我身挂三彩。

“瓦西卡,你和那位老爷怎么谈妥的?”

“好吧,”我心里说,“你逃不出我手心,这就叫你蹬腿……”

“你能跟他谈妥吗?……他高傲极了。我还向他鞠了躬,可他死活不肯。我们就从他那儿拿走了所有的文件,拿走了毛瑟枪、他的马鞍子,现在我还用着呢。后来我发现,我在淌血,越淌越多,可怕的瞌睡向我袭来,靴筒灌满了鲜血,顾不上他了……”

于是我们直追而去。他们有八把马刀。我们转着圈把两个彻底结果了。我看见第三个家伙正被斯比利卡带进杜霍宁的司令部检查证件。于是,我瞄上了当头的。这家伙长了一头红发,挂着金表链。我把他逼进小村。村里到处是苹果树和樱桃树。当头的坐骑矫健如商人的闺女,但已精疲力竭。于是,这位将军老爷甩掉缰绳,用毛瑟枪冲我瞄准,并在我的腿上钻了个眼儿。

“就是说,把那老家伙从轻发落啦?”

“快追,斯比利卡,”我说,“反正我会把他们的法衣弄脏……我们会为酸黄瓜和世界革命而死……”

“罪过啊。”

“司令部是个自由自在的玩意儿,”斯比利卡说,“只不过咱们是两个人,他们是八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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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布特,”我对斯比利卡说,“妈的,是这,是那,无所谓,你就像报名发言那样说,这跑的是他们的司令部……”

(1) 瓦西里的爱称。

我和斯比利卡·扎布特远远地驰出树林,抬头望去——算术派上了用场……300俄丈之内,绝不会再远,不知那搅起烟尘的是司令部,还是辎重队。是司令部固然好,要是辎重队就更好。小伙子们的军服已破烂不堪,瘦小的衬衫也影响他们的性成熟。

(2) 一种不动嘴唇而讲话的技巧,听起来是由腹内或者别的地方说出来的。

我们在白采尔科夫城把波兰小贵族阶级歼灭了。我们把他们歼灭得干净彻底,连树都打折了。我大清早擦破了块皮儿,但全无大碍,一切正常。我记得,白天向夜晚俯身。旅长把我给拉下了,跟在身边的无产者,总共就五个哥萨克。四下里人们搂在一起肉搏,就像牧师抱着老婆,我慢慢地淌血,我的马在前头撒尿……

(3) 瓦西里的爱称。